承天道的陣法很可笑,法術成形之后,天海之間忽然亂作一團,狗叫雞鳴沸反盈天,集合百余精英弟子合力施法,喚出的神通居然是兩種再普通不過的畜生:黃色的大公雞黑色的癩皮狗這些畜生都是土行靈元所化,身體很不結實,只能攻出一擊便會爆體而亡只不過公雞一啄,能將一方房屋大小的頑石戳碎成齏粉;而癩皮狗一撲,就能從天上引來十七枚拳頭大的飛蝗石,每塊石頭的力量差不多相當于四步大成之人的全力一擊承天道的陣法,只有這兩種畜生…是兩種,不是兩只,沒人數的他們究竟造出了多少只 東南方向,無數公雞與癩皮狗混雜在一起,犬子引頸狂吠公雞上下撲騰,徹底遮蔽了海面,一路狂奔而至!
承天道,厚土陣:土雞瓦狗鑒火道的陣法,人數最多,花的本錢最大,他們不光是催動法術,而是以弟子入陣,化身烈火殺劫當陣意被喚醒之際,方圓數百里內所有烈火靈盡數應招,凝化成千余道火蛇,劃破空氣沖入陣法火靈吞吐,藤般蛇般將與陣中弟子層層纏繞,折之后,陣中每一位鑒火門徒周身都翻卷起熊熊烈焰,手中更多了一柄九尺離火杖世間萬物,皆可燒灼,離火杖下,火禾天東北方向,千余弟子被火靈俯身,化身明火修羅,身披烈焰高擎火仗,貼海而飛鑒火道,火靈陣:明火執仗流連道宗的陣法是以水靈元凝華成十七條青龍法相,看上去并沒太多奇特之處不過卻有一點:青龍桀驁,即便是法相,輕易也不受修家召喚人間修士施法,將靈元幻化成鳳麟鵬蛟比比皆,可惟獨難見青龍相他們能凝出一群青龍法相,實在也不用再去告訴旁人,自家的陣法究竟威力如何了西南方向,十七條青龍翻騰咆哮,水汽蒸騰遮天蔽日,海面濁浪如山流連道,水行陣:潛龍出海金玉堂這次施展的陣法卻中規中矩,襟只是這次陣勢小了許多,一共才喚出了千來把飛劍陣法之下,千柄飛劍回蕩飛舞,襟中飛秸色并不相同,形態也相差極大,有長有短,有寬有細,甚至還有斷劍殘劍,列陣而起時殺氣是足夠了,但因為參差不齊,多少顯得有些威風不足 會如此,是因為金玉堂這一陣中的飛劍,每一把都曾真真正正存在于修真道中,每一把都曾威名顯赫,每一把都曾有過一個有名有姓更有實力的主人!
金玉堂收進劍,從立派至今,不知多少化去了多少時間,才收集了這千把真正的好劍,更不知耗費多少心血,才把這些進為所用,陣意流轉之下,每一柄都會喚起當年的榮光,如主人在世一般,一擊而殺!
‘金戈鐵馬’懼怕墨劍,是因為金靈畏懼金尊,而此時的襟是以劍意為主,墨劍為鯊魚巨鱷襟則是千條嗜血小魚西北方向,千柄古劍匯聚成一道并不算太磅礴,但卻承載了不知多少血腥足以湮滅萬千生靈的森森寒流,激鳴之中凌空渡海金玉堂,銳金陣:睹劍思人指夕道的陣法,與同道相比最有仙家味道,他們擺弄的是云彩侏儒聞風諭令到處,陣中兩百弟子同時并指戳天,一朵早已懸浮在他們頭頂的濃重云朵轟然炸碎,化作千百長絹,翩翩陡轉驚若游龍 白云長絹有形而無質,每一道所凝聚的攻擊之力,還不如四步大成修士的法寶,可它們的厲害之處就在于…打不退,一擊之下便做散碎,可折之后又會重新成形,繼續和你糾纏不休,死不了的螞蟻,遲早能把大象啃成一堆白骨!
天空,自上而下,白云舒張,蜂擁而至指夕道,陽元陣:風卷殘云 五陣齊至,摧枯拉朽!
島上濃密茂盛的叢林被天門手段層層滌蕩,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堅韌野藤化作槁灰,不過轉眼間,小島就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只剩島子中央,還有那么微不足道方圓不過百余丈的林子林子之內,便是三宗殘兵的容身之處了…不是殘林堅韌,更不是陣法神通止步,而是梁辛,瘋了的梁辛 瘋跑瘋喊瘋打的瘋子梁辛!
入主星陣,更把身法發揮到淋漓盡致,圍住這最后一片林地,縱躍穿梭打轉…
雞飛狗跳也好,飛潔龍也罷,看似齊頭并進,可實際上還有著一個細微的差別,或略略突前,或稍加滯后…
所以,萬千法術,全不在梁辛眼中,他只看那一道最近的!他只求能守住這百丈方圓,無論什么敢越雷池一步,他便一步沖過去,斬雞頭熄烈焰擋青龍折飛劍還有撕云彩…
短程之內,梁辛的速度天下無雙他瘋了,就是要用自己的速度來彌補距離彌補范圍 而五個方向五座天門大陣,真就在這一刻,無法突破一個瘋子的防線!
神通浩蕩,巨響疊疊,龍吟狗叫神劍翻飛,說不出的好笑中,彌漫起的卻是無以言表的慘烈,梁辛不知是哭是笑,怪聲長嗥里星陣連綿不絕…
林子里,屠子雙目如血,他的目光跟不上梁辛的身法,卻能看到梁辛在空氣中拉起的道道殘影,都做披血慘紅!
梁辛浴血,不僅舊傷崩裂,而且另添新創!
屠子身邊的長春天呼出一口悶氣,輕聲道:“就算梁辛能擊退天門,此戰之后,怕也是要大病一場了這股瘋勁,分明不正常”
五座天門陣法各有神奇之處,在攻擊上,比起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或許還稍差一籌,但也絕對是一個級別的戰陣,當初在離人谷中梁辛被破月一擊打碎了星陣,而現在的梁辛,除了黑鱗異常結實之外,修為上比著那個時候也不見得就長進多少,又身負重傷…他能狂猛如斯,硬生生阻住諸多大陣的前進之勢,都是因為心魔笛子剛剛那一響!
心魔肆虐,在催動起一次天下人間之后影響并未結束,梁辛心中的酸甜苦辣早都化作尖刺,游進血脈之中,隨著鮮血流淌,時刻不停的刺著他的每一寸身體,此刻的爆發,不是潛能乍現,而是真真正正地透支強大到無以倫比的精神,支持著殘破不堪的身體,僅此而已吧勢若瘋魔,可心中的那一點清明尚在,梁辛神智未失,口中歇斯底里地狂叫不停,可大吼深處,卻都帶上了一絲笑意,因他明明白白,看到了一線消,一線活著的消…青墨正緊鎖雙目,閉目凝神,而她身旁的輾轉神梭,也在輕輕晃動著,有了蘇醒的跡象 輾轉神梭可大可鞋五行遁匿無跡可尋,只要這件寶貝能醒來,大家就還有逃命的消!
消脆弱地仿佛一盞螢火,在天門陣法的圍攻下搖曳顫抖,隨時都可能熄滅,梁辛只有死撐,拿著自己這條小命去護著它…活著 至親好友都在閉目,梁辛卻哪舍得讓他們等死!
瑯琊被梁辛帶回到密林中,剛才沒來得及說什么,直到現在才緩過一口氣,對著梁辛大喊道:“心魔笛子不結實的很,估計是不能再用了,你要心里有數!”
正如老蝙蝠先前的判斷,北荒巫的娜仁托雅在設計‘心魔笛子’時,就把它當做了一對一的專殺之器,根本沒去考慮笛子的耐用程度,反正吹過之后,修士心魔起,修為散,笛子也就沒有用處了 瑯琊手中笛子,在吹響過一次之后,雖然沒有徹底砸碎,但是在笛身上也裂開了一道口子,怕是再也吹不響了…
精神亢奮,快要把腦袋都撐裂了;身體似乎已經不存在了,輕飄飄的毫無質感,可傷口之痛卻清晰到無以倫比,沒人能體會梁辛現在的感覺縱躍擊殺縱躍擊殺,周而復始,由此時間也好像進入了一個輪回,短暫,卻無窮無盡 島外,一群天門核心懸浮半空,鳥瞰著島心處那場一個人的苦戰,幾位掌門的神情皆做驚詫,不知是誰,喃喃嘆了句:“將岸之子啊…魔頭!”
一人之力,逆襲全身而退獨擋五座法陣,雖然到現在,梁辛也不過才撐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可也足夠對得起‘將岸之子’這四個字了只有流連道的掌門沒浮上高空觀戰,他正滿臉心疼地收斂怪魚殘尸這條魚的壽數,比著他們流連道還要更年長,雖是鯉魚之身,卻生俱天龍血脈…龍鯉這種東西,只要修行到了,有朝一日是要化龍的浩劫東來,是從大合來,流連道渡劫的依仗,就是這條海中萬獸的老祖宗了九星連線只差三十年,如果真有大劫,天門之間就不能是現在這種平起平坐格局了,大難當頭,當然要選出一只領頭羊,統御整座修真正道應付巨寇,此事雖不曾擺到桌面上,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金玉堂在白頭山拿出‘金戈鐵馬’是為了揚威,流連道請出護道神獸,又何嘗沒有此意 澤漁老道做夢都想不到,龍鯉居然會死…他不明白,早已寵辱不驚不被外物所惑的龍鯉為何會胃口大開,去吞那六片黑鱗;他更不明白,六片黑鱗憑什么,能把龍鯉碎尸萬段!
金玉堂的掌門秦,在眺望了一陣之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揚手布下了一座絕聲絕目的結界,把自己和門下的幾個弟子隱藏了起來其他的天門人物知道他們有事要說,也不太在意,繼續觀戰 結界之內,秦一指老九:“老子有事找你,怕一會忘了,你退開十步…嗯,差不多了,給我站好了,站直了!”
老九知道他要做什么,可又不敢不遵掌門諭令,愁眉苦臉地站好秦面目猙獰,罵了句:“你!”隨即助跑幾步,抬起一腳蹬在了老九的大腿上 咕咚一聲,老九摔倒,秦卻毫不收手,跳起來對著寶貝徒弟亂踹亂踩,嘴里一通亂罵:“別以為我看不見,你剛能殺了那個王八蛋,你奶奶的,濫好人,惹禍精”
當然,打得雖兇,可用的都是蠻力,秦再混橫,也不會喚出把神劍去戳徒弟 顧回頭趕忙上前抱住秦,替老九求情:“師父息怒,師弟為人樸實廟前姓梁的好歹也算救過我倆,師弟這才放他一回,雖然做得不對,可也有情可原”
秦汀了亂打,琢磨了片刻后,伸手向著前方一指,對顧回頭道:“你也退開十步,給我站好…”
顧回頭臉都黑了,一邊后退一邊給自己分辨:“這里沒沒我啥事”
秦活動著身體,在準備助跑:“你也說老九做得不對,那我問你,他哪里做得不對?”
顧回頭不敢怠慢,認真回答:“知恩圖報算不上錯,可師弟的做法卻大大不妥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老九的臉上好幾個鞋印子,躺著不肯起來,直接扭過腦袋問:“啥意思?”
“若想報恩,也要出手,可第一擊就要把交情放出去,讓姓梁的知道你能攔他卻不攔,之后梁辛會殺上魚背,他要真擒住兩個掌門,說不定還真能換來活命他救過你我,你又放過了他,以后越走越近,也算值得了”
顧回頭神情凝重,口中對師弟淳淳教誨,眼角余光卻一個勁的去瞄掌門:“要不報恩,當堂就該將梁辛擊殺,于其他幾個掌門面前為我金玉堂揚威最怕的就是你做得這樣了,又出手攔住了梁辛,害他失去戰機,到最后又放過了他…我若是梁辛,怕是恨你會多過謝你,更何況,你掐掉了他唯一的機會,就算你不殺他,他多活不了片刻,你這算什么?戲弄他么?”
老九眨巴著眼睛,也不把剛挨的那頓打放在心上,嘿嘿笑道:“這么麻煩,我就是看他沖得兇,怕他會傷了你們;可動手之下我又覺得不該殺他”
顧回頭苦笑搖頭:“一時理解不了也沒關系,日后多想一想,多聽師父教誨,總會明白的…”
話還沒說完,秦拔身而起,大步沖到顧回頭的跟前,一腳把他也踹倒在地,這才開口道:“恩,說得還算他有道理!”
顧回頭真恨不得還一句:你打得可他沒道理老九一個骨碌爬起來,望向秦問道:“師父,梁辛死定了?”說著,伸手把顧回頭也拉了起來 不等秦回答,顧回頭就應道:“五座天門法陣,足夠要他性命了”
秦則冷笑道:“就算他撐過了法陣也沒用,真正的犀利手段還在后面!”說著,揚手撤去結界,繼續觀戰島上的苦戰仍是老樣子,梁辛化作一團疾風,拼死護住眾人最后的棲身之地,六黑一紅七片陰沉木耳北斗列位,在帝星紫薇的帶領下呼嘯翻轉,漣漪中每一道巨力迸發,都會在冥冥之中引出一串悶雷沒人能看清梁辛的身法,所以也沒人能看得到他七竅淌血的恐怖涅,血色黑紅,斑斑點點,雙眼雙耳鼻孔嘴角…再打下去,他會死而且用不了多久長春天暗嘆了一聲,盤結手蠅開始準備逃遁的法術,不過他自己也明白,逃不掉的 就在此時,梁辛突然身形一震,險些都身法失守,猙獰怒吼道:“少廢話!”
片刻后,他又怪叫道:“當真?”
跟著,他又重復道:“少廢話!”
又過了一會,梁辛再度開口:“好!我以干爹在天之靈立誓,以我兩位兄長的性命立誓!”
梁辛字字如雷,吼得長春天莫名其妙…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