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回吃虧的經驗,林軒這次要謹慎小心得多,將神念緊緊的聚為一體,向著那沉睡的魂魄探去。
這不單單是好奇,隱隱的,林軒覺得其中牽扯有大秘密。
這種奇事千年難遇,自然沒有熟視無睹的道理。
很快接近了魂魄,林軒略一遲疑,神識緩緩的罩了上去。
對方毫無反應。
林軒大喜,正待加大神識,那魂魄卻颯然醒了過來,靈光閃爍,變化出了一張大嘴,一張一合,想要將入侵的神念吞噬。
林軒臉色一白,丹田內的雙嬰颯然睜開了眼,魔嬰依舊留在氣海,元嬰卻詭異的浮現在了天靈蓋。
小臉上閃過一絲畏懼之色,但隨后還是化為青虹,沒入到了少女的身體之中。
下一刻,在縮小無數倍以后,用秘術,出現在了夏侯蘭的識海。
所謂識海,與氣海相對應,后者用于儲存靈力,前者,則是神識的棲息之所,其實不止修仙者,凡人的身體之中,一樣是有識海的,只不過非常弱小,他們也根本感覺不到。
夏侯蘭雖然僅僅是靈動期,但畢竟踏上了修仙之路,識海自然比凡人要寬廣得多,從表面上看,這里便像是一片茫茫霧海似的。
此時在那霧海的中心之處,一張大嘴猙獰可怖,表面還有藍芒閃爍,林軒的神識雖拼命掙扎,但面對那可怕的吸力,卻用處不大。
假若真被牠一口吞噬,林軒雖不至于隕落,但下場也好不了什么,十有會變成像那穿山甲一樣的白癡了。
還好元嬰及時趕到,小嘴一張,便是一道翠綠色的靈芒,略一翻涌,化為滾滾颶風,呼嘯著像那血盆大口壓下去了。
轟隆!
聲勢驚人以極,元嬰動用的可是本命靈力,威力之強,還在法寶之上,吸力頓時被阻隔,神識趁此機會,連忙掙脫,融入到了元嬰的身體之中。
然而林軒卻絲毫也不敢耽擱,渾身青芒大起,就想要從識海中飛出去,不知為何,面對那古怪的魂魄,他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想跑,晚了!”
那大嘴譏笑著道,聲音卻有若輕風拂體,悅耳以極:“就算能夠跑出這里,你以為還有機會活下去?”
隨后那大嘴一陣模糊,詭異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容貌嬌美的少女,與夏侯蘭十分相似。
不…不是相似,根本就仿佛她的元神凝聚化形,可區區一靈動期修仙者,哪有這樣的本事?
須知元神與元嬰不同,凝聚化形還要更加艱難一些。
林軒魂飛天外,此時此刻,自然沒有心情探根究底,當務之急,是要讓元嬰跑出去。
所幸的是,那女子并沒有追來,而是身形一陣模糊,又沉入了識海。
難道說…林軒隱隱猜到她要做什么,可現在自顧不暇,自然也沒有能力去阻止啊!
少頃,靈光一閃,元嬰已遁出了少女的體外,重新沒入了林軒的天靈蓋。
而這時,夏侯蘭也在發生驚人的轉變,以手抱頭,嬌軀不停的顫抖,滿臉痛苦之色,五官幾乎都扭曲了。
然而她所散發出來的靈壓,卻也在一步步發生著令人瞠目結舌的變化,靈動期,筑基期,凝丹期…修仙者需要苦修百年才能達到的境界,她卻幾乎在頃刻間就完成了跨越。
突然,少女抬起臻首,臉上再無絲毫痛苦之色,嬌軀也停止顫抖了,她張開檀口,一道厲芒噴吐而出,圍著自己的左手一繞,原本皓白的玉腕,頓時被割出了一道兩寸來長的傷口。
殷紅的鮮血,隨風灑下,她的腕上,原本帶著一個手鐲,此時此刻,自然也被血給染紅了。
隨后那手鐲靈芒大放,開始發光…林軒瞪圓了眼珠,這手鐲,他注意過,明明就是普通的飾物,連靈器也說不上的,然而此刻…什么寶物,將自己的神識也瞞過了,難道是上界的?
這個念頭尚未轉完,那手鐲已變得殷紅如血起來,隨后爆開,化為了無數鮮紅的光點。
夏侯蘭的右手抬了起來,玉指芊芊,秀巧有若花瓣,虛空中這么輕輕一點。
“嗤”的輕響傳入耳朵,那些光點一閃,迎風化為拳頭大小的血色符文,隨后迅速縮小,一閃即逝的沒入了少女的額頭上面。
隨后她做了一個伸展的動作,抬頭挺胸,輕輕揚起了頭顱,從那額頭的符文上,放射出一道鮮紅的光柱,直射蒼穹。
轟隆!
云層被穿破,接著天空仿佛也被撕裂了,一道直徑丈許的裂縫,隱隱出現在了兩人頭頂的上空。
“這是…破碎虛空?”
盡管隱隱有猜測,但林軒還是差一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空間神通他并非沒有接觸過,然而借助雪狐王的那件寶物也不過將附近的空間稍稍扭曲一下罷了。
與天劫之火化形的蜈蚣對轟的時候,兩人的空間之術疊加,隱隱的撕裂出了一點裂縫,但那絕不是真正的破碎虛空。
嗯,怎么說呢,那種程度,僅僅是將空間撕開一道小小的口子,很快就能愈合,而真正的破碎虛空,是會將兩個界面打通,表面上看都是裂縫,但難度卻判若云泥,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傳說,那是離合期修士才能掌握地。
而即便是那種等階的老怪物,想要撕裂空間也要大費波折,渾身的靈力消耗掉一半左右,而且還必須有趁手的法寶,再加上特殊的陣法相助,否則想也別想的。
可夏侯蘭卻輕松以極,似乎不費吹灰之力。
當然,她現在境界雖然暴漲了許多,但也不過凝丹期罷了,關鍵在于那個手鐲,林軒可以肯定,那絕對是靈界的寶物。
“少爺,我們不走么,待在這里似乎有些不妙的。”月兒的聲音傳入耳朵。
“不,再等等好了。”林軒目光閃爍,鎮定的說。
剛才識海中發生的一幕,確實危險,但那是由于自己冒冒然將神識探入對方的身體里面,而現在已收了回來,而對自己的神通,林軒還是信心十足,何況眼前這一幕,說不定關系到離合期,甚至日后飛升靈界的秘密,林軒怎能放棄?
轟隆!
雷鳴般的聲音越來越響,隨后從那空間裂縫之中,落下來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仿佛鎖定似的,正好將夏侯蘭的嬌軀包裹。
隨后少女閉上雙眸,俏臉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這是…靈力灌體?”
林軒的臉上流露出驚駭不已的表情,他見識十分廣博,這靈力灌體自然在古籍上看到過。
聽起來很神秘,但說穿了,就與魔道的魔氣灌體是一樣的原理。
這是一種拔苗助長的方法,不過見效確實極大,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讓修士實力暴漲。
但更大的可能性,卻是爆體而亡。
靈力灌體也是一樣!
都有極大的危險,而且灌注的時候,接受者也會十分痛苦,那比刀山火海還要難熬得多。
可眼前…夏侯蘭卻仿佛在沐浴陽光,十分享受一樣。
這怎么可能呢?
不對,林軒很快就發現了蹊蹺之處,那靈力雖然強大,可與此女體內法力的性質,卻沒有分毫區別。
簡直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這仿佛本來就是她的力量,只不過現在回歸了一樣。
既然是自己的,接受時自然不會有不適的感覺。
可想想那力量乃是穿過了空間阻隔,來自上界…林軒的臉色嚴肅起來。
自然而然的,這讓他想起了在奎陰山脈的經歷,梼杌,那不也是上界兇獸么,在靈界,也是很高階的存在,卻將一縷分魂,派到了這下界。
還有不久之前的云嶺山。
雖然林軒得了極多好處,但平心來說,他現在都不知道那些妖魔的陰謀是什么。
這件事情也是很奇怪的,百萬年前,古修士與妖魔之間曾經發生大戰,在云州所處的人界,修士力量要強大得多,妖魔幾乎是被斬殺殆盡了,剩下的藏身于窮山惡水之間,輕易絕不敢露面,可這一回,卻搞出那么大的動靜來,若說他們沒有所圖,打死林軒都不相信的。
還有眼前此女,明顯與上界有聯系,當然具體是什么,林軒也不清楚,但顯然非同小可,這三者之間,會不會有關呢?
林軒以手撫額,暗暗想著,當然,警惕之心也是時刻保持著。
而接受了那從靈界所傳來的力量,夏侯蘭的實力再一次暴漲。
原本是凝丹初期,可幾息之間,就跨越了中期,后期,隨后林軒幾乎是感覺到元嬰在她體內飛快的凝成。
而這還沒有結束,她的靈壓依舊在不停的增長,最后終于停留在了中期頂峰的境界上。
比林軒都還要略勝一籌,當然,差距倒也不是很多。
而這樣的事情,說不出絕不會有人相信,一小小的靈動期修士,轉眼間能與元嬰中期的老怪物并駕齊驅。
林軒倒吸了口涼氣,抬頭看向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
容貌身材,依舊是夏侯蘭,然而卻多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氣質。
她的秀發隨風飛舞,衣裙也都十分普通,然而卻憑空顯出一種高貴來了,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過是螻蟻。
五官明明沒變,然而不知為何,卻突然覺得她比剛剛美麗了許多,而這絕非媚術。
元嬰中期,可這種氣度,便是大修士也無法相比,林軒甚至猜測,那些離合期老怪物面對她時,也要黯然失色。
平心來說,她的靈壓也就與自己平分秋色,然而站在此女面前,林軒卻有一種受壓迫,窒息的感覺…仿佛面對高階存在似的。
以林軒的城府,哪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當即雙手一合,沖對方行了一禮:“晚輩林軒,見過仙子。”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此時林軒,竟對那夏侯蘭行起了晚輩之禮。
而對方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有些…愛理不理。
轉過臻首,目光在林軒身上掃過,那神情,就仿佛在看一無足輕重的小卒子,終于,她嘆了口氣,櫻唇微啟:“你叫林軒?”
“是!”
林軒臉上并未流露出被輕視后的憤怒,以他的城府,隱隱判斷出,此女不僅與上界有關,而且在靈界,恐怕也是一不得了的大人物。
“不錯,看你的表情,似乎也猜出本宮的身份來了,本宮也不是恩將仇報的人物,看在你曾經救過我的份上,我給你兩個選擇。”夏侯蘭的聲音依舊與剛剛相同,然而卻多了幾分冷冰冰與倨傲。
“兩個選擇?”林軒眉頭一挑,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不錯,第一個便是奉我為主,供本宮驅策。”
“奉主?”林軒臉色有些陰沉下來了。
對方卻視若無睹:“不錯,而且并非口頭說說,必須與我簽訂主仆血契的那種。”
林軒陷入了沉默,半響:“仙子的另外一個選擇是什么?”
說這話的時候,林軒神色平靜,但手已籠在了袖中。
夏侯蘭看在眼里,嘆了口氣:“自作聰明的家伙,第二個選擇,你不已經猜到了,又何必讓我說破。”
“仙子的話,林某不懂。”林軒心中一跳,但表面上依舊十分鎮定的道。
“如果我話說出口,就不會回收,你想清楚了。”夏侯蘭些煩躁的開口:“如果不是另一個我,為你苦苦哀求,說你是好人,還對我有恩,你以為本宮會有心情與你一個元嬰期的小家伙啰嗦。”
“另外一個妳?”林軒盡管猜到了一些,但表情還是古怪以極:“輕恕晚輩冒昧的問您一句,現在難道真是剛剛的夏侯姑娘?”
“廢話,我自然就是她,她也就是我,否則你以為本宮是什么,元神奪舍?以我的身份,會去奪舍這么一個靈動期的小修士,不妨告訴妳,本宮確實是上界修士,因為某個特殊的理由,必須來下界一次,只不過現在與上古時期不同,即使能破碎虛空,也只是下界的修士可以飛升到上界來,而我們上位界面,不管靈界還是魔界,也不管你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都不可能再到下界來了。”
“為什么?”林軒大感疑惑,連危險都有點忘了,據他所知,在百萬年前上界修士到人界是很平常的事,為何現在下界修士可以飛升,上界修士卻不能…“哼,你一元嬰期的小家伙,連離合都沒有,問這么多干什么,這涉及到異變后的天地法則,就算本宮給你解說,你也聽不懂。”夏侯蘭的臉上,再次顯出不耐煩之色。
“前輩說不能破界下來,可妳明明又…”林軒撓了撓頭,絲毫不以為忤的開口,能從一位上界修士的口中,得知靈界與天地法則的隱秘,這么好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的。
“哼,確實不能破界,但天地法則卻未必就沒有漏洞了,本宮以全盛時的修為,確實不能下來,但若是將魂魄封印以后,投胎到下界卻未始不能夠做到的。”說到這里,她的俏臉雖然依舊冰冷無比,但眼神之間,卻隱隱流露出幾分得意。
林軒卻倒吸了一口涼氣,好歹他也是元嬰期,雖然還接觸不到天地法則,但從各種典籍以及古老相傳中也是有所耳聞的。
天地法則,對于他這種等級的修仙者,根本就是無可抗拒的,輕輕一捏,就能將他碾為粉末。
而天地法則之中,最為詭異莫測的就是空間法則,可對方卻能從中找出漏洞,并加以利用,從而投胎到這人界之中。
林軒瞠目結舌,他簡直不敢想象對方是什么等階的修仙者。
“可前輩為何會有兩個魂魄?”林軒囁嚅著開口了。
“哼?”夏侯蘭臉色一白,顯出幾分尷尬之色:“這有什么好奇怪,本宮雖然修為不凡,但畢竟不是神仙,原本我騙過空間法則,轉世投胎,同時將記憶與實力全都封存起來,而穿越空間的時候,要面對隔界之力,本來以本宮的實力,那也不值一提,但我當時僅僅是魂魄之體,沒有肉身,自然受創非小,于是投胎以后,魂魄便陷入了沉睡療養,然而沒有魂魄操縱,本宮豈不變成了活死人,于是我施展秘術,分裂出一個新的元神。”
“第二元神?”林軒眉頭一挑,有些動容的說道。
“呸,什么第二元神,那不過是垃圾功法,舍本逐末,有什么用途,本宮分裂出來的,是真正獨立的元神,另一個我。”夏侯蘭臉上現出不屑之色。
“另一個妳,仙子難道不怕元神反噬?”林軒撓了撓頭,這番話,完全顛覆了他以前對修行元神的認知。
“哼,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存在什么反噬,兩者本來就是一體,本宮修煉的神通,豈是你這種小輩可以理解的?”
“那是。”林軒十分憨厚的傻笑起來,自從結嬰成功后,就再也沒有人在他面前倚老賣老,不過眼前女子,絕對是有這個資格。
“仙子…”
“好了,你廢話哪有那么多,我剛剛說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夏侯蘭臉色一沉,耐心終于達到了極點。
“難道仙子就不能在給一個選擇,放在下離去么?”
林軒苦笑著說,誠如此女所言,話一旦出口,就不能回收,所以兩人至始至終,都沒有提第二個選擇,但究竟是什么,他倆卻是心知肚明的。
“本宮說過,我不是殘忍嗜殺的人物,何況你也算有恩于我,可本宮費盡千辛萬苦,甚至不惜投胎轉世,來到這下界辦事,自然不能有任何閃失,消息泄露不得,要怨就怨你看見我解除封印覺醒的一幕,如果你愿意奉我為主,凡事自然好說…”
“可…”林軒不敢輕易將拒絕的話說出口,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很明顯了。
“哼,本宮說了,是因為另外一個我一直為了求情所以才有這么好的耐煩心,但也是最后一次機會了,小子,你以為本宮稀罕收你為奴么,實話對你說,在上界,無數實力令你高山仰止的存在,哭著嚷著想要做本宮的奴仆,我還不拿正眼看他們一下的,奉我為主,你以為吃虧了?這在上界,是無數人求也求不來的機緣,偏偏你還推三阻四,擺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夏侯蘭眉頭一挑,很不耐煩的點醒道。
林軒則聽得目瞪口呆,此女的口氣簡直大得離譜,她在靈界,究竟是什么身份?
“少爺,她不會是吹牛吧!”月兒也有些瞠目結舌,在腦海中悄悄的開口了。
“不是。”
林軒搖了搖頭,真話假話他還分辨得出,觀此女的言語氣度,他早已猜到對方是靈界的大人物,只是沒想到會這么的離譜。
但林軒敢肯定,對方絕對沒有撒謊或者夸大其詞的。
“如果奉仙子為主,可以進階離合?”林軒弱弱的開口了。
“哼,離合算什么,有本仙子照拂飛升靈界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夏侯蘭的臉上,露出一絲傲然之色。
“可那天劫…”
“本宮自然有辦法讓你安然度過,怎么樣,你現在是否愿意奉我為主?”夏侯蘭很得意的笑著。
林軒則陷入了沉默,假如換一個人,哪還用得著考慮。
修仙為了什么,不過長生而已。
每提升一個境界,壽元都會暴增一大截。
可越到后面越艱難,元嬰修士已少之又少,離合期,整個人界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可即便到了,天劫也是一道邁步過去的坎,古往今來,數之不盡的離合期修士倒在了這上面。
現在能夠保證飛升靈界,別說為奴了,就算當牛做馬別的修士也會擠破頭。
可林軒不同,長生固然是他所求,但林軒更不愿意放棄自由。
為奴,開什么玩笑?
從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踏上修仙之路,林軒體會了太多的艱辛苦楚,一步一個腳印,創造奇跡走到了這一步,他相信即便是沒有人幫助,自己也能夠飛升到靈界去的。
干嘛要下作的給人當奴仆?
不需要依靠別人,林軒相信憑自己,也一定可以求得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