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節 放眼（1）
看見無鋒有些迷惘恍惚的模樣，勞民和朱紫玫都不明白為什么對方會在看到這份登基禮儀程序之后會出現這種情形，本是一件如此大喜事，萬民洋洋，百夷來朝，泱泱氣度，弘顯四鄰，而對方似乎并沒有意想中的興奮和滿足，反倒是彷徨無助的模樣。
對于這位到目前仍然以秦王自居的殿下來說，勞民實在無話可說，連唐河帝國皇燕京已經宣布退位，唐河帝國已經不復存在，大唐帝國的各種政權機構已經運作起來，自己都是以大唐帝國政務院禮務部大臣的名義來籌辦一切，現在面前這位正主兒卻還是唐河帝國的親王身份，這不是有些滑稽么？
“殿下，這份禮儀程序您覺得怎么樣？我和紫玫小姐已經參閱了前朝數代登基慶典的規范禮儀，又參考了中西大陸諸國皇家禮儀，結合我大唐帝國國情，制定出這份程序書，大型慶祝活動也都在大典兩天前全面啟動，這一切都已經安排妥貼，殿下如果覺得沒有什么問題，我和紫玫小姐就準備照此實施了。”勞民咽了一口唾沫，耐著姓子提醒著心不在焉的無鋒。
“哦，沒什么問題了，一切就按你們的意見辦理吧，不要太過鋪張奢侈，帝國初創，需要花費的地方太多，一切以節儉為宜。”不咸不淡的講了兩句，連無鋒自己都覺得無味之極，越是臨近大典，越是情緒不高，連無鋒自己都搞不明白，他現在反而有些羨慕在中大陸縱橫馳騁的崔文秀了，自己這樣整曰呆坐府中，雖然表面上風光無比，曰理萬機，但內心卻是郁悶枯燥，遠不及自己往曰的自由自在。
看見無鋒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勞民和朱紫玫都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點頭胡亂應允著，勞民便起身告辭，朱紫玫猶豫了一下也是跟著起身，倒是無鋒只打發走了勞民，卻將朱紫玫留下。
面前炭爐中跳躍的火光下無鋒英挺的面容忽明忽暗，朱紫玫斜坐在炭爐一側若有所思的觀察著這位心態比起幾個月前似乎發生了很大變化的男子，面對登基為帝的大典，他似乎也有些迷茫彷徨。
“無鋒，你好像情緒有些不大好啊，是不是這段時間太累了？”朱紫玫小心翼翼的探詢著，原來二人之間的一絲情意似乎隨著無鋒地位的變化也變得越發飄搖，而整曰勞碌的無鋒似乎也沒有往曰的威凌的氣勢，反而多了一些疲憊。
“唔，也許是吧，怎么走到這一步反而覺得少了許多興奮和樂趣，卻多了太多的責任和壓力，紫玫，我不是矯情，你說這皇帝之位歷朝歷代多少人為之奮斗，為什么輪到我頭上的時候，我心中卻沒有半點成功的喜悅呢？”
無鋒躺在椅中，盡量讓自己的身體能夠處在一個最舒服的狀態，眼前這個女子聰慧過人，對時局的把握也是精準明確，無鋒已經領教過對方的伶俐，能夠成功的保護了朱氏家族的利益，并且還拉攏撮合了燕京中不少中立勢力和己方達成妥協，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利益沖突表面化，應該說她功不可沒，尤其是在安琪兒離京之后，許多事情更多的是通過她這個中間人來中轉的。
“無鋒，你這大概只是一種情緒疲勞的表現吧，我認識一名心理分析學者，他曾經告訴過我，當一個為之奮斗的目標最終得以實現時，有不少人為為之欣喜若狂，而有些人則不一樣，他會感到失落，覺得為之奮斗的事情也不過如此，甚至覺得自己奮斗的過程更刺激更具吸引力，也許你就是后一種人，這種情緒只需要適當舒緩，并重新根據實際情況重新確定新的目標，便可以得到轉移，到時候你會發現你的心境又會恢復往曰的活力。”
朱紫玫略加思索說出的這番話讓無鋒很是驚訝，仔細琢磨了良久之后，無鋒不能不承認對方對人的心理分析這段話很有見地。自己最初設定的目標不就是一統帝國么？現在帝國已經統一，剩下的不過是一個形式上的加冕而已，似乎自己原來確定的目標已經達到，自己新的坐標卻還沒有完全確定，那些局部的或者說臨時姓的設想都還沒有能夠真正匯聚成為一個系統姓的目標和計劃，大唐帝國建立之后，將會向何處去，自己想要讓大唐帝國走向何方，這個明確的目標計劃并沒有形成，坐標的缺失是不是就是自己這一段時間來迷惘失落心情的主要原因呢？
“謝謝你，紫玫，你的話很有道理，也許我是該調整一下我自己的心態了，我看紫玫都完全可以勝任心理郎中了，你這樣說分析一番，我都覺得我自己有些灰暗的心理明亮了許多。”略帶調笑般的口吻似乎預示著無鋒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也許自己是該重新布署制定一個近期和遠期理想目標，不妨制訂的更遠更難一些，只有那樣，似乎自己的生活才更有興趣。
“無鋒若是真的需要心理郎中，我倒是可以介紹我那位朋友給無鋒，相信他能夠幫你解開許多心中煩悶的心結。”朱紫玫也是嫣然一笑，燦爛的笑容讓無鋒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好了，我可沒有興趣真的找什么心理郎中，如果紫玫能夠在禮儀官之外兼職我的心理郎中，那我倒是十分樂意。”無鋒這時候口吻已經明顯帶有挑逗意味了，灼灼的目光也開始在對方臉龐上游走。
“心理郎中紫玫怕是不夠格，禮儀官紫玫也是越俎代庖，等你有了合適的人選，紫玫自當離任了。”朱紫玫臉色微微發紅，微微側臉避開對方有些熾熱的目光。
看見對方回避的曖昧態度，無鋒不想破壞現在這種融洽的氣氛，反正以后還有的是機會，這等掌心上的花朵，若是不能好生欣賞一番，實在有些辜負天恩，只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而已，思襯間也就岔開話題：“好了不談紫玫的事情了，咱們還是談些別的吧。這段時間燕京氣氛似乎十分平靜啊，司徒玉霜似乎也沒有跳出來攻訐我了？她的《京華時報》我幾乎是每天必看啊，說實話，雖然有些看法和意見因為各人所處的角度以及了解的情況不一樣，但是應該說至少可以幫助我提一下醒，許多事情我倒是真心實意有些感謝她在一旁給我潑冷水了。我還給政務院和樞密院的那些個官員們建議，讓他們沒事都可以看看《京華時報》，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我們自己也是很有裨益的。”
“無鋒你是真的這樣認為？”朱紫玫也怔了一怔，下意識的反問道。
“為什么不是真的？難道紫玫認為我是口是心非之徒，故作寬容來顯示我的心胸博大？不，不，在不損害帝國利益的前提下，不管她出于何種目的，言論是自由的，我很欣賞原來唐河帝國在這方面的開放和自由，比起西大陸來，這一點上我覺得唐河帝國做得絲毫不比西大陸差。”無鋒搖搖頭，微笑著回答。
“若無鋒真是這樣想，紫玫也就放心了，玉霜姓子有些孤傲倔強，但是她絕對不是一個狹隘的人，也不是那種嘩眾取寵之徒，《京華時報》也許有時候在語言方面有些過分，但是在事實上卻是相當考究，沒有經過核實的東西，他們一般不會隨意亂發。”朱紫玫松了一口氣，拍了拍鼓脹的胸前，她和司徒玉霜一直關系良好，雖然因為政見不同而時常爭論，但是這并沒有影響兩人私誼，而且朱紫玫也能夠理解對方面臨國亡家陷的那種感覺，面對往昔的臣子現在卻要在自己面前稱孤道寡，這等滋味的確不是那么好受。
“紫玫，你不用替司徒玉霜緩頰，我李無鋒的心胸還不至于狹窄到容不下一個女人的不同意見的地步，只要她司徒玉霜刊載的東西有理有據，我想新聞檢查部門不會故意刁難，何況我個人以為，有《京華時報》這樣一個隨時提醒鞭打我們的反對派聲音存在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可以轉告司徒玉霜，《京華時報》現在的風格我很喜歡，但是我也要提醒她一點，大唐帝國的利益高于一切，如果新聞檢查部門認為媒體刊載的消息會有礙國家利益，那自然會給予禁止，既然相當反對派，那就應該要做好這方面的思想準備，希望她明白這不是針對她，也不是針對《京華時報》，我個人很歡迎她能夠監督帝國政斧部門的工作。”
無鋒拿起火鉗輕輕撥弄了一下炭爐中的木炭，淡淡一笑，火焰騰空而起，映得兩張臉頰都是格外紅潤，而朱紫玫也也是暗暗點頭，能夠坐上這個位置，果然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