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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妙賞 四十一、夜叉當道

  陳操之、顧愷之對壁畫作了最后的修飾,然后辭別長老竺法汰,與劉尚值徐邈夫婦離了瓦官寺往清溪門而來,喜天氣晴好,除了馮凌波乘車,其余人都是踏屐步行,邊行邊談,仿佛當年吳郡同學時的情景。

  冉盛突然叫:“小郎君,對面來了一群人,莫不是上次那伙人前來報復?”

  陳操之等人朝清溪門方向,鈞一群家兵模樣的大漢盛氣而來,遠遠的就朝他們指指戳戳,明顯就是沖著他們而來,顧府的名帶刀部曲立即走到了前面,并請幾位小郎君上車,以防不測。

  冉盛眼力極佳,這時已看清了坐在兩人抬、一儗蓋的舁聰那伯容貌,說:“小郎君,來的是6禽。”

  6禽定是為陳操之而來,劉尚值即:“子重、長康,我先去問訊,盡量不要起事端。”

  陳操之要娶6葳蕤,不管怎麼說都是不愿與6禽正面沖突的。

  陳操之等人放慢腳步,看著劉尚值大步迎上去與6禽相見,6禽依舊坐在舁聰,傲慢無禮,略說兩句,劉尚值便走了回來,面有羞惱之色,想必是被6禽奚落了。

  “子重,6禽要與你說話,你莫要與其一般見識,這人太無禮了。”

  顧愷之聽劉尚值這麼說,惱:“他無禮,我們干脆懶得睬他,自顧擦肩而過就是了。”

  陳操之神色不動,說:“我去見他,看他有何話說。”一抖袍袖,從容上前,冉盛一步不離地跟著。

  兩個仆從抬著舁床到了陳操之面前,舁聰踞坐的6禽居然臨下,輕蔑地瞧著陳操之,又看了看顧愷之、徐邈等人,只向徐邈點了一下頭,便怒氣沖沖:“陳操之,你這輕薄無行之徒,竟勾引我6氏女郎,妄想高攀我6氏,我告訴你,你休想!”

  陳操之冷冷看著6禽,說:“6禽,你娶的是會稽虞氏女郎,虞氏日后必后悔不該將女郎許配給你,而我,絕不會讓6氏后悔。”轉身:“仙民、尚值、長康,我們走吧。”

  冉盛鱗張開,大聲:“讓一讓,讓一讓。”昂闊步走來,睥睨之間威風凜凜。

  6氏部曲避讓左,陳操之一行交臂而過。

  6禽起先還沒明白陳操之言下之意,待明白后,陳操之等人已經過去了,恨得他面容扭曲,破口大罵則有損風儀,卻又怒不可遏,心里恨恨:“陳操之,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娶我6氏女郎!瑯琊王即帝位是早晚的事,到時我要讓你連小官吏都不成,錢唐陳氏,削為寒門——”“

  6禽一路幻想著日后怎麼痛加折辱陳操之,似乎只要瑯琊王一即位,他就大權在握一般,回到橫塘才逐漸冷靜下來,以后怎麼對付陳操之那是以后的事,而現在就是要將6葳蕤經常會陳操之之事稟明爹爹6始,要嚴加約束葳蕤以后不許外出。

  回到府中一問,爹爹6始沒有回來,管事報知說是去張侍中府赴宴了,6禽又去毗鄰的叔父6納府上,卻叔父6納也去張侍中府上赴宴了。

  6禽想起先前從舁床跌下之尷尬事,怒氣上沖,正準備鞭笞那兩個抬舁床的家仆,瑯琊王府典書丞來尋6禽,伺琊王殿下有事請6禽相商,6禽當即去見瑯琊王司馬奕,司馬奕命6禽代他去徐州慰問天師大祭酒盧竦,請盧竦暫在徐州,若有機緣再來建康——

  司馬奕對盧竦的術深信不疑,即便那日盧竦在太極殿東堂出乖露丑,司馬奕也只當作盧竦是因為誦經不虔誠而受了地官帝君的懲戒,盧耠開建康回徐州已經一個多月,司馬奕還很關心盧竦被沸油燙傷的手掌,是以派王友6禽前往探問。

  6禽師從盧竦修習的男女氣術,深感玄妙而得趣,對於盧耠開建康也很是惋惜,這時欣然奉王命,準備明日便啟程。

  6禽回到府中,其父6始已經回來,正在外書房與叔父6納商議明日請顧悅之、顧憫之來府上赴宴之事,6禽瞠目結舌,半晌方:”爹爹,這是怎麼一回事?顧氏乃我6氏世仇啊!“

  6納:“哪里算得上世仇,無非是兩家先輩的一些齟齬罷了,兩家皆盛氣高傲,遂不相往來四十載,今日覽此三俊,遙想當年士衡公、士龍公與顧氏彥先公的莫逆之交,不禁讓人噓唏不能為唬”說著,展開一幅五尺畫卷讓6禽觀看。

  6始:“顧家癡郎君耗費心力作此三俊,緬懷6、顧二氏昔日世誼,意欲與我6氏重修舊好,我6氏豈能無此雅量而不回應之!兩家交好,江東大族從此同氣連枝,在制約南渡士族對三吳的侵蝕就更有力了。”

  6始對北人南渡與吳人爭田奪利很不滿,雖居朝中高官,但一心只想著維護家族的利益,對王、謝、庚、郗、桓這些北人把持的朝政頗多非議,所以今日得侍中張憑居中斡旋,又看了顧愷之所繪,當即表示企盼與顧氏好。

  6始又細看畫卷,笑:“奇哉顧虎頭,他又未見過士衡公、士龍公,為何畫得如此神似!”

  6納心知上次6葳蕤索要曹不興畫的兩幅畫像定是借給了顧愷之,便:“二兄有所不知,是我把曹不興畫的士衡公、士龍公畫像借與顧虎頭臨摹,不然顧虎頭如何能畫得出如此精神!”

  6始一笑,指著畫卷上的題跋:“顧虎頭才華橫溢,畫好,字好,這題跋寥寥數語,卻讓人惻然動情。”

  6納對陳操之的書法還是比較熟悉的,心知這題跋是出於陳操之的適,他自不會說破,點頭:“顧虎頭果然大才——”

  卻聽二兄6臺長嘆:“可惜啊可惜!”6納問:“二兄可惜什麼,莫不是此畫尚有瑕疵?”

  6始搖頭:“非也,我是可惜6、顧二氏沒有早兩年好,不然的話,把葳蕤許配給顧虎頭,豈不是良緣佳偶!葳蕤與顧虎頭俱有癡名,又都喜愛書畫,一定得來——唉,可惜!可惜”

  6納默然無語。

  佛經記載夜叉占據帝釋天的寶座,各部眾生都毀罵夜叉,沒想到越是毀罵,猥瑣丑陋的夜叉反而逐漸高大俊美起來,帝釋天知后,說這個眾生的嗔恨心滋養了夜叉,帝釋天來到夜叉座前,稱頌了夜叉幾句,夜叉立即變回了原先矮小丑陋的樣子。

  踞坐舁床的6禽現在這樣子很象是妄居高位的夜叉,陳操之正視6禽,溫文爾雅:“在下是否輕薄無行不是6兄一個人說了算的,建康士庶自有風議。”

  6禽見陳操之不慍不怒,依舊一派淡定從容,不禁更加惱怒,恨不得在陳操之俊美的臉上狠狠抽打,打得陳操之鼻青臉腫看還能不能瀟灑從容得起來,不過毆打斗狠那是流民兵戶干的事,6禽還是要講究世家子弟風范的,而且那個八尺巨漢冉盛寸步不離地跟在陳操之身后,動武實為不智,當即一拍舁床,用鄙夷不屑的語氣:”你那是欺世盜名,我只問你,為何引誘我從妹到佛寺會?今日不說清楚我決不與你干休,我要向尚書省、廷尉控告你。“

  陳操之:”6兄,我是決意要娶6葳蕤的,我既非有婦之夫,又德行無虧,依你要控告我哪一條?”

  6禽怒:“你錢唐陳氏,寒門小戶,有何資格娶我6氏女郎!”

  陳操之淡淡:“寒門小戶,焉知不是后世巨族!昔日汝陽袁氏,四世五公,門生故吏遍天下,今何在哉!不修德行,不知天命,恃無功之尊、無勞之奉,能守金玉之重否?”

  6禽怒極反笑,大聲:“陳操之,依你所言,豪門大族都要搶著與你這等寒門小戶聯姻了,哈哈,十萬年之后,那時錢唐陳氏是天底下第一等大族了是吧,哈哈哈哈——”

  6禽幾乎笑岔了氣,在舁聰搖晃著身子,大笑不止,兩個抬舁床的仆役奮力想穩住舁床,但6禽實在搖晃得厲害,二仆一路抬來,也很辛苦了,不慎舁床一歪,6禽就栽下地來,幸被兩名6氏鎖抱持住,不至摔得太狼狽,那兩臺抬舁床的個役嚇得面無人色,趕緊跪下請求郎君寬恕。

  6禽站定身子,又羞又惱,抬舁床的二乞就是配著陳操之讓他丟臉難堪的,但現在不便作,待回府定要將這兩個蠢奴每人鞭笞五十,扭頭看那陳操之,倒沒有幸災樂禍的樣子,澹然而立,把他狼狽狀都看在眼里,卻是不動聲色,但其身后的冉盛卻是咧著大嘴笑個不停——

  不知為何,陳操之越是舉止優雅,6禽就愈怒,冷笑:“陳操之,你不是錢唐陳氏是未來的巨族嗎,何必糾纏我6氏女郎不放,王、謝、庚、郗,建康高門女郎甚多,且看看有沒有高瞻遠矚之輩肯與你這個未來巨族聯姻!你不是善於清淡辯難嗎,何不赴烏衣巷謝府,辯難折謝氏女郎,能與謝氏聯姻才見你真本事啊!嘿嘿,即便你辯難能勝,你也絕娶不到謝氏女郎,因為你不配!”上品寒士卷三妙賞四十一、夜叉當有錯誤章節有錯,我要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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