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菜就是這樣,賭贏一次爽一次,一直贏便一直爽。
冰雹砸在別人地里,鈔票飛進我口袋。
某種程度上來說,陳家志確實放棄了敬畏與理性,但他又很清醒,他很清楚他能成功有一部分要歸于天時地利,歸于‘無法掌控’的風雨。
但職業菜農就該這樣,與天地和風雨博弈,尋找那一閃即過的機會。
“實在不行就上避雨棚!”
站在荷蘭豆還未拆除的簡易竹架旁,陳家志喃喃自語。
“陳場長,你一個人在這里嘀咕什么呢?”易定干騎著車過來。
陳家志側身,“我想把這簡易大棚留著,物盡其用,雨季的時候用來避雨,種一兩茬青菜,應該會有價格。”
大棚比較簡陋,竹架結構,約2米高。
如今薄膜已經揭開,只剩光架子還沒拆,因為是用的新竹子,目前還算堅固。
在架子中間,便是整齊劃一的荷蘭豆畦。
易定干停下車,打量片刻后,沉吟道:“留著勞作不方便啊。”
陳家志想了想,說:“荷蘭豆架子肯定要全拆,剩下的大棚架子,中間一部分用微耕機打地,兩邊邊角角落用人工耙地,能做出來。”
易定干又說:“夏天棚里很熱。”
陳家志:“早晚勞作,勞作時,棚上也可以蓋遮陽網,我認為可行。”
“這當了大老板就是不一樣了哈。”易定干揶揄道:“不用親自干活,也就不考慮工人死活了。”
“你陰陽怪氣倒是有一手。”陳家志挑眉道:“我又沒說一直不拆,你還記得去年的梅雨嗎?”
易定干疑惑:“現在你就算到了今年梅雨也要提前?!”
“…”陳家志沒好氣道:“算你個大頭鬼哦。”
易定干笑道:“你知道你二姐怎么說你的嗎,他說陳家出了個陳半仙,說有暴雨就有暴雨,說有臺風就有臺風,說有干旱就有干旱,說有寒潮…”
“行了,行了。”陳家志插嘴打斷道:“今年梅雨不一定提前,但我估計荷蘭豆能采收到清明節后,大棚可以留到6月份再拆,期間至少能種一茬菜心,快的話甚至還能種一茬小白菜或者空心菜。
甚至七八月份也不拆,不蓋薄膜,直接蓋遮陽網防暴雨沖刷就是了。”
易定干訝然,“咦…似乎還真行,這還省了拆大棚和搭小拱棚的成本,不愧是老板,降本增效還真有一手。”
感慨了一句,易定干面向陳家志,“有煙嗎?給我支煙。”
陳家志給了他一支,又往豆壟里走。
易定干喊道:“哎,再給個火!”
陳家志背著他搖了搖頭,有火也不給你。
菜工正在采摘豆莢,陳家志挑了個中間位置的豆壟往里走,藤蔓最高處高出他一個頭,很有玩迷宮的感覺。
即使排除了起壟高的因素,藤蔓也十分高大。
然而,就算如此高,藤蔓接近地面部分依然在結新豆莢。
陳家志蹲在地上,觀察著底部的結莢數量,又抬頭‘坐井觀天’似的看向天空,前方正好是太陽落下的位置,底部的藤蔓和豆莢也能沐浴陽光。
田壟東西走向發揮了大作用,這是奇珍76號高產的關鍵因素之一。
荷蘭豆本就是長日照作物,需要充足的光照來促進開花結莢。
而奇珍76號蔓生性強,株高普遍在1.52米以上。
植株越高,藤蔓底部的光照就越弱,這時東西走向的田壟就很重要了。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基肥、水分、追肥、病蟲害等等因素。
這天下午,他游走在菜田里,看菜農收獲豆莢,也在心里默默總結。
并且也讓幾個生產管理人員總結,傍晚結束田間勞作后,他又組織人在一起交流印證,最后再自己出來歸納總結技術要點。
有些小收獲日積月累下來,總有一天能產生更強的收獲。
“目前荷蘭豆采收了60來天,畝產普遍已有2000斤左右,達到了普通菜農水準,但就像長跑一樣,越往后越艱難。
我的目標是再采摘30天,爭取讓畝產達到3000斤以上。
如果能做到再采摘60天,那你們可就牛逼上天了,全國都還找不出能畝產4000斤荷蘭豆的菜農!”
“陳場長,你認為我們能做到嗎?”鄭中高喊道。
“能!怎么不能!”
望著坐在臺階上的一眾組長和來旁聽的菜工,陳家志有一種‘老子是李云龍’的錯覺。
他笑道:“只要你們照我的技術要求去追肥,去澆水,去打藥,去采摘,去清理枯枝爛葉,畝產4000斤絕不是吹牛!”
“要做到了畝產4000斤,那你們出去就是全國第一!”
“什么狗屁專家教授統統比不上你們!”
“哈哈哈哈…”菜工們一陣哄笑,有人喊道:“場長,要是做到了畝產4000斤,有沒有獎勵!”
“有!”陳家志敞開聲音說道:“你們要做到了畝產4000斤,那我就是全國最牛逼的菜場場長!”
“我給全場每人額外發50…娘的,50塊錢說出來沒有氣勢,就發100塊,每人多發100塊獎金!”
“哈哈哈”
“好!”
辦公樓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氣氛也被烘托得更加熱烈,這場荷蘭豆種植的半程總結效果比陳家志預想的還要好。
如果真能實現畝產4000斤的目標,收獲的可并不止增加的產量產值。
還有凝聚力的增強。
一個人,一個團隊,只要體驗一次成功的快樂,便會產生喜出望外的激奮心理,從而增強自信心,這又使其去追求更高層次的成功。
最后形成良性循環。
總結會在最后一輛冷藏車到來時宣告結束,等車走后,人群才意猶未盡的散去。
徐瑤拿著單子和李才一起走來,“場長,今天一共1.11萬斤荷蘭豆,價格又跌了,1.7元/斤。”
陳家志接過單子看了看,仍然是以人民幣結算,“好,按流程走吧。”
他直到交接了后才知道,江心菜場并沒有蔬菜出口的資質,一直是通過掛靠和代理的方式完成供港。
能保持如此好的銷售勢頭,一部分要歸功于他連續兩茬菜都博中了行情。
另一部分則是因為與江心菜場合作的是徐聞香丈夫的企業,以這家企業的名義進行報關,然后才由香江的收購商接手。
挺麻煩。
中間銷售環節的成本也挺高。
報關企業加上菜欄的利潤,荷蘭豆到香江市民手中的零售價,現在都還可能有七八塊一斤。
中間五六塊的差價。
也不怪那么多人鋌而走險走水蔬菜。
陳家志不由想到了洪中洪彪,這兩兄弟不知道怎么樣了。
他其實希望洪中在農資上多費點心思,從降本的角度考慮,陳家志也需要更實惠的采購渠道。
成本攤得越低,菜場抵御風險的能力就越高。
現在農資行業正緩慢放開,如果有機會,陳家志也想做些行業相關的投資。
看了銷售單子,簽了字,陳家志才與易定干、李才一起下班回去。
“易副場長,晚上我要去批發市場,菜場的工作就交給你盯著了。”
“其實現在也不用強調這個‘副’字。”易定干說。
“想當場長啊?”陳家志呵呵笑道:“你現在還差點意思,還得多練。”
易定干說:“這你不是當老板了嗎,還占著場長這個位置干嘛。”
“不是我一定要占著。”陳家志沉吟道:“是你技術能力還欠缺,讓你當場長,我是不是還得給你專門招個懂技術的副場長?”
“你現在就該多學一些理論,等你什么時候能寫出讓我滿意的生產通知單后,我就讓你當場長!”
易定干頷首:“那可說好了啊,不能反悔,我要寫出你那啥生產通知單,你就把‘副’字給我去掉。”
陳家志連忙打補丁:“前提是不能為了寫而寫。”
“什么意思?”
“解釋權在我身上。”
“真踏娘的小氣!”
“你自己說的,親兄弟明算賬。”
斗了一會兒嘴,便到了家,飯菜也都做好了,洗手時,陳家志就和陳正旭說他晚上也要去市場,起床時記得叫他。
他的躍進皮卡如今停在東鄉菜場,由薛軍每天拉菜去市場。
陳正旭則每天開面包車去,協助賣菜以及負責配送,并每天把錢帶回來,最近都是三四千塊錢。
市場上除了他倆,還另外請了搬運貨物的臨時工。
這是目前東鄉菜場的銷售模式。
后續陳家志打算復刻到江心菜場上,如今的銷售渠道太單一,中間環節還很容易被拿捏。
比如荷蘭豆,供港價格跌到了1.7元/斤,而花城的批發價都還有1.5元/斤。
兩者差價只剩兩毛錢。
這股權一變更后,就有人開始在試探他的底線。
如果不是因為國內市場上也缺荷蘭豆,價格跌不下去,他估計這供港價格還有得降。
如果國內蔬菜供應充足,可能就會被徹底拿捏成本線,比如國內被迫使用低價高毒農藥的菜場,就是因為港商選擇很多,有恃無恐。
這并不是陳家志想要的。
徐聞香已經在替他約見香江的采購商和中間商,只是還沒有音訊。
對大菜場來說,渠道為王,與其被動等待,陳家志更喜歡主動出擊。
供港只能作為渠道之一,價格合適我就賣你,否則你愛哪買哪買去。
這就需要建立自有小型配送體系,有渠道托底,價格波動時才能心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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