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輛熟悉的黑色靈柩車,停在大門外,如同一塊巨大的墓碑。
老莫再來的時候,表情看著似乎有些凝重。
鐘岳明讓機械犬看著李璐壬,自己則是興致沖沖地把老莫拉到一邊,偷偷和他說道:
“莫哥,告訴你個好消息!
我認識的一位制卡大師,特別厲害。
正在研發一種全新的血肉素材,能長肉、能生筋,專門用來蓋疤補傷。
你臉上的傷,說不定能通過這個徹底修復。
到時候,你就不用總是戴著這個面罩了!”
老莫面罩之下的眼睛,在那一瞬間確實亮了一下,如同黑夜中劃過的流星。
但那光芒轉瞬即逝,很快便黯淡了下去。
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帶著一種決絕:
“謝謝你,小鐘。但是…
我現在不需要這個了,我已經準備了一場手術。
打算徹底切除掉那些深度壞死的血肉了。”
看老莫一副要放棄希望的樣子,鐘岳明急切地說道:
“但是,手術歸手術,壞死的地方是要割除。
可割了的地方,還得重新填充上血肉嘛。
這正在研發的道具,就是來填窟窿、長新肉、生新皮的。
對你后續的治療,還是有用的嘛!
我到時候和這制卡師說一下,一研發出來,就給你先用上。”
看著鐘岳明如此好心,老莫沉默了片刻,竟開始剖白自己的心跡。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壓抑了太久的怨氣:
“小鐘,你不覺得現在這個世道太虛浮了嗎?
所有人的審美,看重的都只是外表。
面相有了殘缺,就代表這個人低人一等了嗎?
這些皮相,其實都是阻礙真心的東西!”
鐘岳明看著老莫越來越激動的言語,他并非口舌伶俐之人,只能試著安慰一二:
“當然不是,老莫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
相信很多同事,也是這樣的。”
老莫復雜地看著鐘岳明一眼:“小鐘,你這樣的人,不多了。
但你不能否認,你也對我抱有一絲可憐的同情吧。”
鐘岳明很想反駁,說自己沒有。
但他確實無法否認,自己確實因為老莫臉上的殘缺,從而對其產生了一絲可憐。
看著鐘岳明一時語塞的樣子,老莫的聲音不免拔高了幾分:
“你們憑什么…可憐我!?
我難道是需要憐憫的弱者嗎?
我傷的只是臉,又不是腿和手!
就因為我沒有一張光鮮的人皮嗎?
你們越是熱心地給我找修復血肉的方法,不就等于越是在變相承認——
我TM就是個,需要你們用新皮新肉‘修復’后,才能勉強成為人的異類嗎?!
所以,我的妻子離開我,是應該的?是理所當然的?!
我不接受!!”
鐘岳明站在原地,喉嚨像是被水泥徹底封死了一般。
任何辯解的言語,在這滔天的怨怒和自尊面前,都顯得格外蒼白。
鐘岳明能選擇的也只有沉默,讓這位巡衛,發泄出多年的郁結煩悶,或許能好過一些吧。
然而,莫立鎧在宣泄過后,臉上卻露出了一個詭異、釋懷的笑容:
“那頂有學問的卡研組崔沉硯組長,不是經常念叨著一句古話嘛:
‘知人知面不知心,畫人畫皮難畫骨。’
所以,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只有接受了皮相之下的東西,才算是徹底接受了這個人。”
老莫聲音里帶著一種新生的狂熱,一字一頓地說道:
“血肉苦弱,皮相虛妄。
我不需要再填補血肉了,我要摘下面具,把最真實的一面展露給這個世界!”
話音未落,莫立鎧猛地抬手,一把摘下了臉上的機械口罩,露出那猙獰可怖的臉來:
大半張臉肉芽密布,陰氣叢生,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露出了森森骸骨。
在聽到“血肉苦弱,皮相虛妄。”這里時,鐘岳明已經反應了過來。
這正是終焉骨庭這邪教的核心教義!
“原來你也是那白骨邪教的!”
鐘岳明立刻彈開身位,一張卡牌已在其手心。
是了,還有一種可能性,便是內鬼不止一人。
兩個運算尸體的,全都已經被滲透了。
所以,才能如此輕松地針對尸體做手腳,就是因為可以互相打掩護。
只不過,老莫平時隱藏的更深一些,所以沒有被發現罷了。
“和他廢什么話呢?動手啊!
約好的時間,不就是今天嗎?”
另一邊的李璐壬,早已按捺不住,厲喝一聲,已然出手。
她手中卡牌光芒一閃,一尊手持巨大骨錘的白骨力士憑空出現。
攜著萬鈞之勢,一錘狠狠砸向了那只正在警戒的智械犬。
犬腦直接被錘得外殼迸裂,濺射出了許多火花,一卡一卡的,開始各種故障報錯了。
犬腦部位的合金外殼,瞬間被錘得迸裂凹陷,無數電火花四濺而出!
那機械犬發出一連串卡頓的故障報錯聲,轟然倒地。
這一擊,穩、準、狠!
顯然是提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明顯是沖著智械造物的運算核心部位去的。
老莫聽了同伙的催促聲,卻還是臉色沉默,躊躇著沒有對鐘岳明出手。
像是還殘留著一分對昔日同僚的情分。
鐘岳明也看了出來,所以并沒有立刻發起反擊。
而是一邊警惕地持卡,一邊苦勸道:
“老莫,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你的罪名只是算是被蠱惑的從犯而已,還罪不至死。
等到無污染的肉蓮研發出來后,你是可以恢復原樣的。
如果真的和邪教聯手,造成什么危險事件出來,你就徹底回不來了!”
李璐壬看著莫立鎧那猶豫的樣子,立刻大聲喊道:
“莫立鎧,你難道想要反復橫跳,背叛骨庭?”
她威脅的話語尚未喊完…
一道溫潤平和、極具磁性的嗓音響起:
“指骨,別催促,莫先生,他只是剛改頭換面,還沒有完全適應罷了。”
一個穿著白袍醫生服、帶著醫用口罩的女士,走進了墓園。
鐘岳明一聽聲音,就反應了過來,這赫然是那美容醫院的醫生!
她也是終焉骨庭教派的人?
但那家店的履歷,分明是清白的啊?!
女醫生那磁性的聲音再度響起,聲調輕輕上揚:
“莫先生,你昨天不是下定決心了?
打算要徹底切除,這世界壞死的血肉了嗎?
就讓我們,一起開始執行這場手術吧”
磁性的嗓音,帶著一種共鳴,仿佛能穿透血肉皮膚,直抵人心,極具蠱惑。
鐘岳明這才明白,昨天老莫和這醫生,聊得不是在臉上做手術。
而是給這個世界,做一場切除血肉的手術!
老莫憤然抬起頭,拿出卡牌DSV5型外骨骼戰甲,瞬間著甲。
銀白色的流線型裝甲,瞬間覆蓋老莫的全身。
然后狠狠地一拳錘向了鐘岳明!——
判官殿內,林宸緩緩起身,給衛厄發了一條信息:
“魚兒,咬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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