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菜場的燃料與激情
有些斑駁的荷蘭豆藤蔓前，陳家志和易定干停下腳步打量。
此時的荷蘭豆就像一名疲憊的長跑運動員，快榨干了身體里最后一絲能量。
藤蔓逐漸失去光澤，顏色變得黯淡，莖桿也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挺拔堅韌…
自然，豆莢產量也減少了。
但它骨子里還透露著學神的驕傲，隊列依然整齊。
在最后的時光里，抬頭挺胸的把手中接力棒交給了剛剛起跑的青椒。
易定干嘀咕道：“也不知道產量到底有多少？”
“這話不該我問你嗎？”
陳家志雙手插兜的瞥了他一眼，“三分鐘時間，我要這茬荷蘭豆的全部資料！”
“安？三分鐘？”
“哈哈，開玩笑的，我看電視里都是這么演。”
“什么電視？”
“忘了。”
“我看你就是想耍場長的威風。”
“也就副場長會惦記著場長耍威風”
“你！”
“走了，收青椒！”
與年少時歷經風霜、成年時意氣風發、老年時英姿猶在的荷蘭豆不同，青椒從小過的是滬市少爺的精致生活。
從小吃得好，養得好，身體底子厚。
如今也身姿挺拔，果實飽滿，四月末這些許風雨并不能影響它的‘精致’。
反而因為氣溫的上升讓它荷爾蒙爆發，進入了開花結果的旺盛期。
碩果累累。
菜價也是節節攀升。
它順利的從荷蘭豆手中接過了交接棒，帶著江心菜場繼續前行。
正是傍晚時分。
又是忙碌和豐收的一天。
由于播種育苗與定植時間的不同，300畝青椒并不是同步采收。
有些早點，有些晚點。
如今進入了采摘旺盛期，每天都能保持采摘十六七噸青椒。
菜田里，有的工人在給青椒整枝打岔，有的在追肥澆水，有的在疏松土壤，還有的在打藥防治病蟲害。
整個菜場的主要精力都由荷蘭豆轉移到了青椒上來。
陳家志說：“就現在的管理節奏就很好，易副場長，再這么堅持幾天，成本就要收回來啦！”
最近青椒的價格長勢很好，從4月22日的1元/斤，不過5天時間，就上漲到了1.7元/斤。
每天單青椒的銷售收入就超過了5萬元，再加上荷蘭豆還在發力，日收早已沖上了7萬元。
再這么賣四天，青椒累計銷售額就要達到60萬元的成本線了。
易定干也清楚銷售情況。
“我現在就怕下暴雨，一下暴雨很容易落花落果，還得統防統治病蟲害，得耽誤好幾天時間，那樣不僅收菜累，你們賣菜也累。”
統防統治也就打亂了目前分批采摘的節奏，很可能某天采摘量就要猛然增加到三四十噸，生產和銷售強度都很高如果采摘量沒那么多，就更慘了，大量落果，還可能影響到青椒自花授粉過程 陳家志承認易定干說的有道理，但他覺得沒必要那么杞人憂天，現在還才四月末。
“你就是矯情！”
“你易定干什么時候這么矯情過？”
“拿出你的斗志來！”
“下暴雨怎么了，你又忘了那句話！”陳家志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說道：“風浪越大，菜價越高！”
“只要老天爺不能一次性干死我們，我們就永遠不虧！”
“你！”易定干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目光，辯解道：“我這是矯情嗎？我這是未雨綢繆！”
“戰術上重視它，戰略上要藐視它，懂嗎？”
“你吼那么大聲干嘛？”
“這樣才有激情！”
“你天天這樣在市場上燃燒，激情還沒燒完嗎？”
陳家志手往前一指，大笑道：“有你給我提供燃料，這激情哪那么容易燒得完，我看這把火只會越來越旺！”
易定干轉身提來兩個桶，拿來兩個‘鐵指甲’。
“來來來，既然陳場長那么有激情，不能只在市場上燃燒啊，菜田里也要燃燒起來！”
“李秀！”易定干大喊一聲：“你來做個見證，我今天要和場長比一比，一分勝負！”
周圍的菜工早就被兩人吸引了注意力。
李秀也走了過來，有點搞不懂情況。
“比什么啊？”
“摘青椒！”
“好！”菜工們不嫌事大，紛紛叫好起來。
“就比一比，看副場長和場長誰厲害！”
“押注了，押注了”
易定干戲謔的看著陳家志，說道：“敢不敢啊，場長，不會慫了吧，你的激情在燃燒呢？”
“哈哈哈”
“早就聽說場長每天在市場上都和打了雞血一樣。”
“場長，燃燒起來，干他！”
“干他！”
“打起來！打起來！”
不明真相的人越來越多，陳家志看到附近有很多摘青椒的菜工都抬頭看了過來。
有的還在高聲問發生了什么，場長和副場長不會真打起來了吧？
但很快就都知道發生了什么：比賽摘青椒 夠無聊的啊，但好像又有點意思。
陳家志說道：“我還能怕了你不成，不過只摘一筐有什么意思，咱倆就比摘青椒摘到下班，誰摘得多誰贏，怎么樣？”
“來就來，怕了你不成”
“加我一個，加我一個！”戚永鋒隔著二三十米遠就喊道：“給我個贏場長和副場長的機會”
“哈哈哈”
不管是過來看熱鬧的，還是埋頭繼續摘青椒掙提成的，這一刻都感受到了菜場里燃燒的激情。
場長和副場長真槍實彈的干了起來，兩個人從埋下頭摘青椒后，眼里除了青椒，就沒有了其他任何東西。
那是真把摘青椒當成了比賽。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菜工們已各自回到了崗位上，但仍會不時抬頭看向一個方向，都很好奇這場比賽的結果。
同時也莫名有點熱血，好像要被陳場長點燃了一般 菜場出菜掙錢，他們也在掙錢啊！
菜場邊上多了一家農資店，頂上掛著四字招牌：友誼農資。
洪中站在店門口，也感受到了菜場里熱火朝天的氣氛。
他剛買下本地植保站的農資經營權，都還沒鋪貨，就接到了江心菜場的訂單。
種300畝青菜所需要的竹片、薄膜、農藥、化肥。
除了種子、底肥，大頭都在他這兒，一單20多萬元，從來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
他也很有干勁啊！
陳家志承認他有演的成份。
但更多是真情流露，他還是更喜歡干活時的靚仔（自己）。
所以摘青椒時他很認真，拿出了所有活力，右手摘，左手抱，抱不下時就放進身后的桶里，摘滿一桶后再放進麻布口袋，不一會袋子就裝滿了。
一袋接一袋。
直到夕陽西下，今日青椒摘完時，兩人才停下。
路邊有菜工和小組長負責稱重記錄，每一袋最后也會定重40斤，方便市場上銷售。
菜工陸續把各自摘的青椒搬到了路邊等著稱重。
陳家志也是，易定干就在他旁邊不遠，兩人都大汗淋漓，各自打量著對方的戰果。
李秀有些好笑的說：“家志，你們咋還這么幼稚，真得分個輸贏啊？”
陳家志接過李秀遞來的紙巾，擦了擦汗，“今天我得讓他心服口服。”
聲音剛好能讓易定干聽見，“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
沒能參與比賽的戚永鋒在邊上喊道：“德良，把三輪車開過來，先稱場長和副場長的？”
其余等著看熱鬧的菜工也附和起來。
“對，我們的不急，先稱場長和副場長的”
“你們猜誰贏啊？”
“誰說得準，沒看出來嗎，場長和副場長都下了狠勁。”
“嚯喲，是哦，沒摘多久，兩人都摘了這么多！”
“符不符合標準哦？”
應廣大群眾要求，敖德良笑嘻嘻的把時風三輪開到了兩人面前，拿下臺秤，組織工人稱重定重。
一個個數據匯總。
易定干摘了263斤，質量抽查也符合要求，引起了一陣轟動。
隨后是陳家志，摘了248斤，稍遜一籌。
“陳場長，這下怎么說？”
“算你厲害。”
易定干叼著勝利之煙，就差沒鼻孔朝天了。
晚上回到家，也不經意的和倆兒子顯擺。
陳家芳看著自家男人一會兒坐著，一會兒站著，一會兒又一個人傻笑，納悶道：“至于嗎？不就一句算你厲害嗎？”
“你不懂。”
易定干也感覺自己快燃燒了起來，去你媽的老天爺！
“漲價了，漲價了！”
“荷蘭豆2.3元/斤，青椒1.8元/斤！”
“手快有，手慢無哈！”
一到夜晚，陳家志又回到了另一個主場，‘種地小能手’輸了，但他還是戰無不勝的賣菜小能手。
大嗓門放開了吼 短暫的猶豫過后，采購商又一次開始了新一輪的報單拿貨。
這個點光顧檔口的，大都是些二級批發商，沒有多余的時間走走轉轉，大多是一個個直奔目標，報單、付錢、拿貨、走人，到下一個攤點又重復同樣的動作。
沒有太多的還價和挑揀。
講究的就是速戰速決，卸貨快，拿貨快，搬運快，交易快 自然，賣得也快。
尾貨這東西，從63號檔開業以來，就從來沒有出現過。
甚至大多數凌晨三四點后才來的零售商根本就不知道63號檔賣的什么菜。
市場里的‘尖子生’就是這么不講道理的火熱！
四月二十八凌晨，63號檔的日銷售突破了8萬元。
四月三十日，青椒批發價漲到了2元/斤，日銷售額突破9萬大關，再創記錄！
這時，荷蘭豆也正式謝幕，青椒接過了大旗，將為江心菜場持續提供燃料與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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