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著。”
身后小而潔白的辣椒花點綴著田間,身前是姿態高高在上的香江買家。
那種優越和歧視感讓陳家志很不舒服,他可不會慣著這種人。
叼著煙,煙霧讓他瞇起了眼,打量著一行人的表情。
夏陽的憤怒;
曹宏的優越感;
徐聞香糾結中還隱約帶有一絲期盼,怪怪的感覺;
徐和則是驚訝,濃濃的驚訝和不可置信,當初的小菜農如今敢硬剛香江菜欄了?
于昭坤呢,竟然在邊上偷看徐聞香,這逼登真夠猥瑣的;
只有夏有車是在以老前輩的姿態隱而不發的威脅,但在陳家志看來有些軟綿無力。
反而暴露出其很在意江心菜場的荷蘭豆,畢竟是每天一萬斤。
按洪彪提供的零售價,他推斷荷蘭豆在香江批發價也不低,至少也有六七塊。
江心菜場出貨價一塊八,算上恒洋的貿易費和中間運輸費,成本三塊錢頂天了。
算下來,同興泰菜欄一天至少有三四萬塊的毛利潤。
這么大一筆錢,夏有車也很難不在意。
事實也是如此,見他如此強硬,夏有車再次憤怒道:“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陳家志眼露不屑,“不氣盛還能叫年輕人嗎?
“鄉巴佬,你找死是吧!”夏陽兇狠著想要上前動手。
但這時七八個人拿著扁擔飛奔過來,當頭的戚永鋒直接頂在了他面前。
“我看你踏馬的才是想找死!”
夏陽頓時往后退了兩步。
陳家志說道:“滾吧,現在這里不歡迎你們!”
“滾。”
“滾。”
“滾!”
幾聲怒喝之后,夏有車臉色鐵青的看著陳家志,“你會后悔的,以后你一根菜也別想賣到香江!”
曹宏上車前也恨聲道:“姓陳的,我看你這么多菜要怎么賣出去!”
夏陽則在車子啟動時從窗戶外朝他豎起了一根中指,嘴里用俚語罵著聽不懂的臟話。
“艸踏馬的!”
戚永鋒罵咧咧地走了回來,很快,易定干以及其他幾個小組長也都趕了過來。
幾句話之后就都清楚了原委。
也知道了剛才那幾人的身份,一直以來很少露面的香江買家。
頓時一些人就面露苦澀,猛然間就斷了銷售渠道,心里難免多了一絲擔憂。
李明坤疑惑道:“這…咋就和買家鬧崩了呢。”
“崩了就崩了。”陳家志大聲說道:“不要太高看他們,他們也只是一群吸血的蟲豸罷了,你們知道香江荷蘭豆賣多少錢一斤嗎!
十塊一斤,而這群王八羔子只給我們一兩塊錢一斤!”
眾人不由一驚。
這差價也太離譜了點。
陳家志故意把價格報高了些。
他又說:“和內地價格差不多,那我們為什么費盡心思的往香江賣呢?一天也就一萬斤而已!”
李明坤說:“一萬斤也不少了,今天能找到銷路嗎?下午還要不要采摘豆莢?”
陳家志喊道:“摘,繼續摘,下午的采摘計劃不變,有多少就采摘多少!”
“畝產4000斤以上每人多發100塊獎金的承諾也不變!”
霎時,不少跟來的菜工就歡呼了起來。
陳家志讓菜工繼續去忙,只留下了小組長等管理人員,一起開個短會。
和菜工不同,這些管理人員能更加深刻意識到這次沖突的影響。
會議室里,陳家志讓人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安靜了一陣,陳家志點了徐瑤的名字。
徐瑤說:“陳場長,香江的價格還是比內地有優勢,一萬斤菜,兩毛錢的差價,一天也有兩千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是六萬。
如果菜更多,比如去年十月出了九十多萬斤菜,兩毛錢的差價就是接近20萬元。
而且,兩毛錢的差價也才是正常水平,我們此前能拿到5毛錢的差價,完全是因為蔬菜搶手。”
陳家志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繼續和他們合作。”
徐瑤搖了搖頭,“也可以再找其它香江買家,就是有出口資質的企業不好找,大多數時候也同樣會被壓價。
而且,不管香江菜價多貴,供銷社和省外貿公司給農民和種植戶的價格一般都只比內地市場高兩毛錢。”
她這么一算賬,眾人就更清晰了,即使在內地能賣出去,但也損失不小。
易定干插嘴問:“就沒有其它供港的方式嗎?”
徐瑤微微搖頭,“我不太清楚。”
李才沉吟道:“我覺得香江人不會輕易放棄,按現在香江菜價,荷蘭豆簡直是暴利!”
“10塊一斤,一天要賣10萬塊,利潤怎么也有六七萬!”
“這么高的利潤,就算香江人再有錢,也不可能會放棄!”
其余人也覺得李才說得很有道理。
“瑪德,這些香江商人也太貪婪了!”
“難怪一個司機每月工資都能拿兩三萬港幣,這真是趴在我們身上吸血啊!”
“不止呢,我聽人說,香江洗碗工一個月都能拿上萬港幣!”
陳家志敲了敲桌子,打斷了眾人的討論,“說應對辦法。”
李才沉吟道:“利潤這么高,肯定不止同興泰一家想和我們做生意,我們可以去找其他香江商人。”
“去哪兒找呢?”徐瑤問:“你們以前有接觸過這方面的資源嗎?”
李才、易定干幾人都被問得啞口無言。
陳家志說道:“李才這個方法可行,主動出擊比坐以待斃強,我知道有個地方可能能找到這方面的資源。”
李才好奇道:“哪里?”
陳家志說:“深城布吉農批市場,香江大部分蔬菜都是來自于布吉農批,所以可以去那里看看。”
“好,我明天一早就開車去找,或者晚上就可以拉點菜去試試。”李才當即應下。
“白天去吧,布吉的情況畢竟都還不了解。”陳家志想了想,說道:“至于今天的荷蘭豆,分兩撥人去賣,一半去我個人的56號檔口,一半去白云的江南市場。”
李才問:“車輛怎么安排,用面包車和三輪車拉去嗎?”
陳家志:“不,五十鈴去江南,去56號的車我來聯系,晚上永鋒跟車,讓正旭也再多帶兩個工人過去,東鄉菜場的芥蘭今天也要采收,加上菜心和芥菜,一天也快一萬斤的菜!
荷蘭豆再分5000斤過去,這就是1.5萬斤了!”
聽聞這個數字,易定干、李明坤、郭滿倉、敖德良等從東鄉出來的老人,都感到很驚訝。
東鄉菜場可是敖德海一個人在管理,他這么牛逼的嗎?
同時在場的人也感覺到了濃濃的銷售壓力,以往再多菜都只管一股腦丟給香江的收購商,裝完車就什么也不管。
現在要親自上陣銷售了,心里都有些緊張。
然而,聽到陳家志有條不紊的分派任務,組織銷售工作,眾人又多了一絲亢奮。
“我、老郭、老李、李才我們四個晚上去江南”
“一萬斤菜而已,沒什么難度,還有沒有什么要問的?”
徐瑤說:“還有兩天的貨款沒收到,大概3萬6,如果鬧崩了,這錢可能很難收。”
陳家志說道:“找徐總,實在收不到就先記賬上,還有問題沒,沒問題就去忙吧。”
陳家志又囑咐道:“辣椒管理也不要松懈,有人等著看我們笑話呢。”
易定干高聲回道:“他們那是眼瞎了,看不到我們開花結果都很漂亮!”
“哈哈哈”
眾人在歡笑聲中散場。
陳家志也回了辦公室,連續打了兩個電話。
一個找洪中,要槍;一個找他去年在駕校結識的王斌,運輸蔬菜。
等了一會兒才等來兩人的回電,洪中罵他在催命。
王斌一開始接到電話通知時,沒想起來是誰,接了電話后又變得很驚訝。
“哥,你還真記得我呀!”
“好好好,我一定給你拉菜!”
另一邊,夏有車、曹宏、徐聞香等人離開沒多久,便在城鎮上停了下來。
夏有車面色很難看,“徐總,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來的,你要給我個說法!”
“夏老板,你說這話可就沒意思了。”
徐聞香靠在車上,原本平靜的臉上也帶上了怒容,一個個的都說是給她面子,其實還不是為了利益。
“我如今也不是菜場老板,管不了陳場長,他不賣菜給你,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夏有車冷聲道:“你和阿遠都還有股份。”
徐聞香抱著手,“信不信,經歷了今天這事,我和黃總如果不能展現其它價值,剩余的股份也形同虛設。”
夏有車凝眉道:“你還想給他找收購商?!”
曹宏哼了一聲,厲聲道:“恒洋的出口經營權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用的!
徐總,我今天愿意來,也是給你面子,但就姓陳的那態度,如果沒有足夠利潤,想再合作,門都沒有!”
夏陽也跟著說:“沒我們同興泰菜欄,江心菜場去年和今年初,能那么順利把上百萬斤菜賣光嗎?
我看這剩下的荷蘭豆得被他賤賣掉!”
夏有車又說:“還有那300畝甜椒,苗子都差不多大,一般人根本沒有那么強的出貨能力,缺了我們也得砸手里。”
夏陽嗤笑道:“老豆,你開什么玩笑,就花城的天氣砸手里都算好的了,等雨一多起來,能產幾個果子啊!”
看著咄咄逼人、滿臉諷刺的幾人,徐聞香神色也越來越冷。
“既然都這么強硬,干脆點,這生意就不做了。”
說完,徐聞香上了車,絕塵而去。
夏有車氣得咬牙切齒,心里仿佛都在滴血,他們怎么敢,怎么敢!
“夏陽,昭坤,通知下去,江心菜場的菜一根也不許進入香江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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