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幕后的細微一角
“…你來了。”
當巫塵走進武器店‘放棄’的時候，這位明明已經等待了一整夜，俏麗的面龐上都浮現出些許黑眼圈的哥特風少女，便努力地做出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當然，她那下意識抓緊自己手臂的手掌很輕易地便出賣了她，將她內心的真實情況，呈現于巫塵的視野之下。
她有所求。
她為了體會‘失敗’的感覺，愿意為之付出足夠龐大的代價——然而她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她在許愿成功之前失去了自身所擁有的一切。而某種代償的心理，才會因此而在她的心底萌發。
我的許愿能夠獲得回應…是不是因為我在那之前已經獲得了太多的不幸？那么，是不是如果我沒有獲得這份絕對幸運，我就不會遭遇那樣多的不幸？
我的家人，朋友…是不是，就不用死？
她的心中有著這樣的想法。
將其滿足，難度其實并沒有多大。
然而巫塵卻向她點了點頭，視線透過她看向某個遙遠的方向——她是這方世界中少有的直接被神祇所干涉的個體。而透過她身上的力量殘留，便可以追溯到那正體不明的神秘個體之上。
“嗯，我來繼續先前未完成的話題…你身上的力量，你是否想要隔斷，甚至支配它。從而讓它不再如同現在一般深刻地干涉你的生活，讓你可以像是常人一樣體驗邁向成功之路的艱辛，以及咽下失敗之果的苦澀？”
“…做得到這種事嗎？”
“你應該很清楚，我做不做得到。”巫塵的手指輕輕按了按身旁的桌子，語氣平淡地陳述著一個既定的事項。“昨天你不是已經嘗試過了嗎？你主動地使用了你的絕對強運，但卻并不能夠阻止我離開你的商店。”
一個有說服力的證據，但是還不夠。
她看著眼前的冒險者，努力地壓制著自身心中涌現出來的希望。
“我在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我的生意出現了虧損，讓我不得不去和供貨方交涉。然而就在我離開商店的那一天，有強大的通緝殺手路過了這里，并殺死了所有看見他的人。而商品的供貨方也在我拜訪后發現了它們內部的蛀蟲和錯誤，反而給了我比虧損的營業額多出至少十倍的補償。”
她抬起頭，那淡藍色的眼眸中充斥著的不止是疲憊，還有悲傷。
“我的幸運并不會僅僅只局限于表面，一時的挫折只會幫助我避開更大的劫難，并在事后給我更多的補償…而昨天晚上，我原本正有夜間外出的計劃。”
少女的眼眸之中，浮動著水汽以及黯淡的光。
“很巧不是嗎？如果昨天我沒有遇到你，我就不會留在店里。而如果我在昨夜離開了利薩斯城。那我恐怕便很難活著回來了吧。”
很獨到的想法。
巫塵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里便否定她。
“那么，你覺得，對你來說，要發生什么事情，才是能夠打破你這份認知的不幸呢？”
“…我死掉。”她倒是給出了一個相當直白的回應。
“那我可沒法從你這里拿到報酬了。有想過次一級的不幸嗎？”
“那就…斷掉手或者腳，瞎掉，聾掉這樣…？”
巫塵點了點頭。
“這點我倒是可以滿足你。但如果我之后又給你治療好，你豈不是一樣會覺得，我的所作所為，一樣在你的絕對幸運干涉之下？”
“…為什么要治療我？”
“因為我比較喜歡漂亮的東西。而且你相當漂亮。美好的事物總是值得珍惜，而我并沒有欣賞殘缺美的喜好。”
“漂亮…”少女的臉頰，浮現出一抹極淡的緋紅。她小心地抬起頭看了巫塵一眼，胸口微不可查地起伏了一下。“像我這樣陰沉的女人，也是可以稱之為漂亮的嗎？你這樣子的人，我很少見到。”
少女的心緒，微微地轉動了一下。些許的好感隨即生成，但并不非常龐大。那就像是在路上見到了一個養眼而又合脾氣的陌生人，略有喜歡，但也就是這樣。
所以…
她輕輕地呼吸了一下，她很確定，自己和眼前這個嚴格來說相識還不到一天的男人之間，所建立起來的關系只是和普通的友人相當。或許再過一段時間會有所變化，但至少現在，她還有許多少女的矜持放在身上。
她隨即閉上眼睛，然后睜開。
“…抱我。”她說。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之中，這個詞具備怎樣的含義。而她也知曉眼前的男人，能夠理解她所說的話。
這可不同于斷手斷腳這樣的肢體損傷。被抱了的話，就算是時間倒流，某種不可逆的確切變化也將出現在她身上。而她很確定，自己現在還完全沒有準備好。
“你確定？”巫塵偏過頭，身后的門無聲關閉。一片封閉的情報區，便覆蓋在這座武器店的建筑結構上方。
“我首先給你解釋一下。我的行動在這方世界具備一定的優先權。當我正在執行‘完成委托’這一行為時，很多事情都會為我讓道。包括絕大多數神的權能在內，在概念上對抗時，我將處于優越的一方。”
她或許聽得懂一點。但也有可能依舊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態之下。但她能夠從巫塵的言語中，聽出信心十足的味道。
“…請試著為我帶來不幸吧，冒險者先生。”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領口處的黑色束帶輕輕抽出。“如果，你能夠做得到的話。”
巫塵笑了笑。
“你可以稱我為達斯特。”他說。
他向前，走出了不被影響的一步。
時間流淌。
當巫塵離開武器店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后。他不得不承認這方天地的空氣其實要比預想中更加清新。當然，如果那位米莉小姐的體力以及身體強度能夠更好一些，那么自己大概還要再逗留一段時間，才會離開這一處有紀念意義的地方。
“…果然是這樣。”他已經足夠仔細地接近了那份匯集在米莉體內的神力，并且成功地解析了那份神力之中所存有的力量。而一切便也如他所料那般，這份神力的材質，要比預想中更高。
和魂管相當，傾向卻不一樣。這份神力，正指向這片大地上的某一個角。
AL教的總部，所在的那個角。
A·L·I·C·E。這片大地上一切巨大災禍的第一推手。因為三超神并不怎么干涉人世，所以那數千年來一直努力讓這片大地上不斷重演著痛苦命運循環的直接調配者，便只是身為一級神的祂。
那么…
——接下來，就是在對方的下一次落子時，對力量的痕跡，做出比較了。
世界的未來，因此而變得更加清晰了一點。
以及…
“…居然，還活著嗎？”他偏過頭，看向弗朗西斯酒館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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