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溝村與衛凹村的戰斗來得突然,結束得更加突然。
任憑日寇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對面的敵人會在遭遇空襲之后立馬發動反擊。
側翼的南溝村陣地與231高地率先失陷,失去側翼的支持,229、230高地與衛凹村阻擊陣地先后丟失。
守在后方的第1大隊震驚了,那漫山遍野跑向他們的潰兵宛如喪尸般涌來。
隨著陽光灑落,那幾處高地的山頂出現了幾面大旗。
狂口渡戰斗模范連東陽關戰斗英雄連辛安泉硬骨頭連 那刺眼的中文迎著陽光出現在山頂,宛如天神降世。
此刻,正好是7點16分!
沖上229高地的劉韻泉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抓過一旁的傳令兵:“去,給團長送信,請求炮火繼續覆蓋,一營今天要一口氣沖到邵源城下!”
“是!”
傳令兵飛奔下山,那邊已經有準備好的戰馬等待傳信。
廖肯看到部隊一鼓作氣沖上229高地,大手一揮,同樣準備一舉攻下邵源。
這個時候,身后的指揮部突然有參謀狂奔而至。
“報告!根據可靠情報,日寇第21師團正在向邵源挺進,前鋒已經過了歷山鎮,距離此地不足40公里!”
嘶——!
師團?
廖肯一把抓過對方的脖領子:“消息可靠?是第21師團?”
參謀有些緊張:“是,是第21師團,濟源總部發來的消息。”
參謀長朱凱仁扯開廖肯的手臂:“團長,別激動,就算日寇第21師團集體趕來,這小小的邵源也施展不開,能放下擱三國時期,這邵源放上3000人,只要當路扎寨,至少能攔個十幾天。”
“我知道,可援軍一旦抵達,壓力就在我們這里,拿不下邵源,后勤支撐不了幾天。”廖肯想了想:“還是.”
話到一半,遠處又有參謀從通信室狂奔而來:“沈公急電,命我部務必于今日日落之前攻克邵源,第33師團一部已經接近封門口鎮,第15軍后隊避之不及,損失慘重。”
嘶——!
廖肯與朱凱仁對視一眼,頓時感覺到了壓力。
他們有壓力,沈復興的壓力更大。
衛立煌那邊已經無力回天,三個軍的潰兵在洛陽附近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兵過如篦?
簡直猶如土匪強盜,有一支前往渡口的后勤補給隊伍都被搶了個一干二凈。
而那些逃過黃河的軍官第一時間并不是收攏潰兵,也不是如同裴昌會那般重整旗鼓,渡河雪恥。
他們竟然抱團告叼狀,將責任都推給指揮中條山會戰的衛立煌。
重慶那邊已經收到不少電報,有說衛立煌與沈復興勾結,坑害西路軍的。
也有說衛立煌長期中飽私囊,導致中條山防線疲敝的。
當然,委員長看到這些電報很想當然就接受了,總不能向社會承認,是他臨陣換將導致的結果吧?
而沈復興染指第一戰區的電報,如今他是半點不信的。
就在這一日,夫人在出發去華盛頓之前與委員長在松廳共進晚餐,飯后兩人便在夕陽下漫步于林間小路。
雖不能如同美lin宮那般,可以花園里觀賞夕陽西下,卻也算是在亂世中的一種心靈撫慰。
期間,夫人挽著委員長的手說道:“達令,重慶現在都傳遍了,維安率部進入中條山,霸占濟源,覬覦洛陽,大戰之際,是不是.”
委員長聞言卻一個勁擺手:“夫人,這你就有所不知,維安他或許戀棧權勢,染指地方,但他的抗日之情,蒼天可見,不可懷疑!”
說著,委員長停下腳步,眺望遠方。
夫人卻有些不以為然:“可人人都說沈復興野心極大,以河內、豫北為根基,擴張勢力.”
可夫人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這話,是孔令侃與你說的吧?”
嗯!?
直呼其名?
夫人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之人對自己外甥的反感,這可不是正常的情況。
至少在去年.
難道是因為鄭縣的事情?
她只知道,那個孔宣如今在重慶頗為有名,仗著自己有出使仰光的履歷,四處結交名流與官員。
偏偏他還真有那個資格!
當今社會,這些國人都被洋人欺負怕了,誰敢像他那樣,由洋人軍艦護送,跑去別人家里耀武揚威還把事情辦了。
就算是現在,仰光還流傳著孔專員的故事。
做不得假。
不少人甚至開始私下押注孔宣取代那個貪得無厭,目中無人的孔令侃。
夫人越想越是心慌,但表面工作還是要做好:“不是的,適才只是民間聲音太大,我擔心你專注戰事,忽略了這點。”
“夫人勿憂,俊如這次與我明說了,他本想用讓出濟源換取沈復興傾力出兵,但對方沒有接受。”委員長雙手撐在行路杖上,看著遠方的天際:“國難時刻啊,我還是信得過他沈維安的。”
見挑唆失敗,夫人反而不慌。
只見她借著遠處的夕陽,緩緩靠近委員長,將頭緩緩靠向他的肩膀:“既如此,達令何不將維安提一級,把稅警總團擴編一下呢?”
此話一出,委員長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好半晌,他才艱難開口:“有人.向你提議了?”
夫人心道果然如此:“那倒沒有,我隨口一說罷了。好了,天有些涼了,我們回去吧。”
可原本對沈復興完全放心的委員長,卻在心中埋下了一個新的懷疑種子。
第二日 委員長照常清晨5點半準時起床,洗漱完來到樓下準備享用早餐。
今天張治中輪休,機要室主任毛慶祥親自匯報。
“洛陽方面來電,趙世鈴與孔令恂已經被拘押目前收攏潰兵約7000余人”
“沈總團長來電,稅警5團廖肯于昨日夜里從城東突入邵源城內,第9軍軍長裴昌會身先士卒,從城南突入,預計今日將徹底光復邵源。”
聽到這里,委員長忽然抬頭:“裴昌會,我知道他,接替郝夢齡的,不錯,不錯!”
毛慶祥停頓了一下,見委員長沒有繼續指示,便記下裴昌會這個名字,繼續念道:“沈總團長今日早上又單獨給您發來電報,說是要請示戰區司令,是否執行對日寇第33師團的圍殲計劃。”
“咳咳——!”
委員長這邊剛喝下一口粥,驟然間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嗆到。
四周侍從急忙沖上來,但委員長只是拿起手帕捂住嘴巴,好半晌才緩過來。
“你剛才說什么?”委員長面色有些蒼白,但語氣卻十分急切。
毛慶祥不徐不疾重復:“沈總團長向戰區司令您請示,是否執行對日寇第33師團的圍殲計劃。”
此話一出,委員長仿佛猛地來了一口.上頭,真是上頭啊。
之前何應欽說要屈身擔任第十戰區司令,幸好沒答應,真是幸好沒答應啊 “嗯,這個..”委員長裝作思忖一會兒,其實他現在連第33師團到哪兒了都不清楚:“我覺得這個方案還是可行的,讓維安一邊執行,一邊詳細匯報。”
什么枕邊風,埋種子都沒有這一句沈總團長向戰區司令您請示來得管用。
委員長勿憂,維安來也就按維安說的辦 中式魅魔的典范在戰爭時期是無可比擬的!
毛慶祥暗嘆果然如此,只要會戰一起,沈復興的地位無人可以動搖。
看來那位送來的錢,還是早些退回去的好。
“是,馬上安排回電。”毛慶祥畢恭畢敬回答。
可接下來的消息,卻讓委員長再次震驚:“李副局長成功策反閻錫山一部,目前該部已西渡黃河,準備側擊中條山日寇,助力會戰!”
“好!好你個李希烈,果然有乃父之風!”
委員長這下真的開心了,削弱騎墻派閻錫山,這才是最關鍵的。
有了這次事件,他就有把握拿捏閻錫山。
畢竟,國家此時此刻不能再有人投敵了,這對士氣打擊太大了,無論如何都要拉住對方。
這邊毛慶祥繼續匯報工作,那邊身處濟源指揮部沈復興得到回信之后立馬指示戴安瀾前出。
“去吧,我就在這里坐鎮調度,此戰關乎全局,邯鄲等地的沖突不必擔心。”
戴安瀾沒有二話,但他還是不太明白:“為什么非要給委員長去這么一封電報呢?”
沈復興淡淡一笑:“你是不是也以為我在媚上?活脫脫一副奸臣模樣?”
戴安瀾沒有說話,老王也沒有說話,整個指揮部安靜的落針可聞。
“你們吶也不想想,當年岳武穆都要直搗黃龍了,為什么卻半路折返?”沈復興緩緩起身,點起一支煙說道:“別說什么北方無人,千里無炊煙,開封城內不足千戶,無糧可調動。”
“岳飛才多少兵馬,光是前幾仗贏了之后繳獲的糧草,就足夠他再推進至少200里!”
“都到黃河邊上了,為什么退兵?”
眾人模模糊糊明白這個道理,老王卻插了一嘴:“可是擔心有人怯戰”
戴安瀾心中頓時恍然:“原來如此,這一仗.委實不同尋常。”
是啊,6個軍全敗了!
現在你要圍殲日寇第33師團,指揮部只會覺得異想天開。
十幾萬大軍瞬間崩盤,萬一你稅警團上去也敗了呢?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按照這兩年的保守操作來看,很有可能重慶直接下令撤兵,要求保存有生力量。
到時候衛立煌那邊聽命撤出所有部隊,日寇大規模圍上來,是什么結果還不知道!
現在好歹第98軍在北面打游擊,第15軍配合吸引日寇,還有第9軍一部的助戰 沈復興點了點頭:“去吧,廖肯現在壓力一定很大,一邊頂住第21師團的反撲,一邊又堵住了第33師團的追擊。”
“接下來,看你的了!”
戴安瀾站定敬禮,領命而去。
中條山會戰,終于迎來了最后的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