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攪局者
甘國陽職業生涯有幾大未解之謎。
比如，1984年圣誕大戰對陣火箭，那一拳到底是誰打的。
隨著時間推移，那一拳的含金量在變得越來越高。
因為除此之外，就找不到阿甘在NBA挨打的情況了。
再比如，1992年總決賽對陣公牛時那個加時賽踩線的三分球，到底有沒有踩線。
在沒有高清攝像機回放的情況下，這球一直有爭議，只不過最終開拓者拿下總冠軍，讓這球變得無關緊要。
反正甘國陽一直說，自己沒有踩線，他只是鞋子的陰影碰到了三分線而已，裁判神經過敏。
到了19921993賽季，甘國陽生涯的另外一個未解之謎來自于場外。
邁克爾杰克遜在一次采訪中聲稱，甘國陽是他見過最有舞蹈天賦的籃球運動員。
“他學習太空步學的很快，姿勢也非常漂亮，他很有天分。”
杰克遜對自己的好朋友不乏溢美之詞，此時他正準備自己在全球的又一次超級巡回演唱會。
記者得到這條訊息如獲至寶，馬上找到甘國陽進行詢問，結果甘國陽進行了堅決的否認。
“沒有，不存在，我不會。”
對于自己有跳舞天分這一說法，甘國陽絕口不談。
他也拒絕在任何公開場合進行舞蹈表演，聲稱自己不會。
“邁克爾只是謬贊，他不忍心批評我，僅此而已。”甘國陽這么解釋。
之后在賽季開始前，甘國陽和杰克遜合拍了一段MTV，杰克遜專門寫了一首舞曲，名字就叫《Gump》。
兩人第一次在音樂錄音帶中合作，拍攝只用了一天時間，甘國陽在其中稍稍展示了一下月球漫步的步法，但從中難以看出他的舞蹈天賦到底如何。
同時瘦弱的邁克爾杰克遜在籃球上的確缺乏造詣，天真爛漫的他干脆趴到甘國陽的背上，強壯的甘國陽直接背著杰克遜躍起，將球扣進了籃筐中，這一畫面也成為了音樂史上的經典鏡頭。
等到常規賽即將開始的時候，杰克遜也開啟了他新一輪全球演唱會的計劃，他又要離開美國，踏上屬于他的征途。
分別時，甘國陽親自到紐約的機場送杰克遜離開，他“警告”杰克遜，“邁克爾，你別再和人說我有跳舞的天賦了，求你。”
“桑尼，你要有信心，你明明跳的不錯，你的力量和協調性那么好…就是…”
“我知道，我力氣太大了，看起來不像跳舞，像中國功夫。功夫本來就是一種舞蹈！”
杰克遜大笑，拍著甘國陽的肩膀道：“桑尼，你太習慣于和其他人對抗了，沒有了對抗，你有些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舞蹈是自己和自己對抗，肌肉不是為了抵抗外力，而是用來克制自己。”
“桑尼，你就要爭奪四連冠了，人們常說到了一定的境界，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也許跳舞對你有好處。”
杰克遜的話不無道理，當開拓者即將踏上四連霸的征途時，他們最大的敵人的確就是自己了。
尤其是甘國陽，不論是球技，經驗，體能，他都來到一個巔峰的無人之境。
每當獨自訓練時，他時常感到拔劍四顧心茫然。
此刻的邁克爾杰克遜和甘國陽特別能互相理解。
他們在各自專業領域都抵達了一個“真空之境”。
周圍看不到能接近他們的存在，同時又到處都是噪音。
有一種站在萬千人潮中，卻又孤身一人的感覺。
要分別時，兩人用力擁抱了對方，甘國陽再一次提醒杰克遜：“不論發生什么，需要幫助要第一時間找我，我總會在的。我知道你一直在遇到一些麻煩，有時候要平事時，要果斷一些邁克爾。”
杰克遜說：“我知道，你也是，桑尼，祝你再拿一個總冠軍。”
兩人各自踏上了屬于他們的征途。
開拓者在10月下旬開啟了他們的季前賽訓練營。
作為有多次奪冠經驗的球隊，開拓者上下都清楚，一個良好的訓練營對整個賽季有多么重要。
鮑比貝爾曼到現在還記得1989年的那個訓練營，阿甘、彼得洛維奇、薩博尼斯、迪瓦茨等人聚在一起，進行了高質量的訓練。
這讓19891990賽季的開拓者無往不利，拿下了驚人69勝，并在季后賽所向披靡，一路橫掃。
那時候球隊的陣容并未達到巔峰，但良好的化學反應，所有人擰成一股繩的勁頭，以及優質的訓練帶來的好狀態，讓他們打出了一個最為輕松的奪冠季。
之后兩年，他們多多少少遇到了一些問題和困難，不過在阿甘超強的兜底能力下，順利度過，抵達彼岸。
這次訓練營開啟，經歷了奧運會洗禮的貝爾曼帶著更強的自信，進行了細致的訓練規劃，期望在新賽季沖擊連續第四個總冠軍。
可是訓練營第一天，貝爾曼就遇到了麻煩，而且是很難克服的麻煩：傷病。
集合的時候，13人的大名單，真正能站在場上訓練的只有9個人，湊不齊一次對抗訓練。
薩博尼斯在新人訓練營經過系統的恢復訓練和檢查后，隊醫建議他進行腳踝骨刺的摘除手術。
如果這么做，薩博尼斯將缺席一大半的比賽，薩博尼斯拒絕了，他決定保守治療。
前兩個賽季他一直受到傷病困擾，小傷斷斷續續，這對他的狀態影響很大。
奧運會的全力以赴加重了身體負擔，但為了四連冠，他還是決定拖一個賽季。
保守治療的代價是他的訓練量需要得到控制，賽季初期他的上場時間要減少。
每天訓練、比賽結束后，他要花很多時間理療，讓他的腳踝、膝蓋降溫消炎。
另外因為傷病請假不能參加訓練的還有特里波特、杰羅姆柯西、雷吉劉易斯。
波特是因為手部的傷勢，連年征戰，波特的身體損耗還是很大的。
這家伙1985年進入聯盟，前面7個賽季幾乎都是滿勤，只缺席了5場比賽。
是開拓者除了甘國陽之外的第一鐵人，甘國陽身邊最可靠的控球者。
進入第八個年頭，他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夏天他做了手肘韌帶的手術，要休息一段時間。
而柯西在簽下新合同后，可能是心態放松徹底放松的原因，他左膝出現了髕腱炎。
隊醫的建議是修養，每周給炎癥部位注射藥物幫助恢復，在此期間只能進行簡單的運動訓練。
劉易斯的膝蓋、關節、韌帶等運動部位倒是沒有問題，可在訓練中他經常覺得心臟不舒服，并且背痛越來越厲害。
夏天醫生對他進行了細致的檢查，發現他的心臟存在問題，如果不好好處理，可能會危及生命。
雖然劉易斯堅稱自己沒問題，可以正常參加訓練，但隊醫出于謹慎考慮，還是建議他好好休息。
于是，劉易斯只能坐在板凳上，拿著球看著隊友們在場上訓練，自己做一些運球練習。
劉易斯自己吐槽說，“我這個運動量，感覺像住在養老院。”
甘國陽則說：“養老院總比殯儀館強，好好養病吧雷吉。”
這是場下歇著的，場上在訓練的并不代表完全健康。
彼得洛維奇和薩博尼斯一樣，經歷了奧運會的全力以赴，身體消耗很大。
經歷了新人訓練營的恢復、檢查后，隊醫同樣建議他應該稍微緩一緩。
“這家伙練的太兇猛了，要記住，不是每個人都是阿甘。”隊醫這么說。
他的小腿，手部，背部、膝蓋都有小傷，都是常年疲勞累積下來的。
“如果你繼續堅持這樣大運動量的訓練，你有可能會遭遇重大傷病皮特。”這是隊醫給彼得洛維奇的警告。
彼得洛維奇確實是個訓練量極大的球員，冠軍并不能讓他滿足，他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
季前賽的幾場比賽中，柯西、劉易斯、波特等主力都缺席，彼得洛維奇成為了球隊的控衛。
他連續兩場比賽轟下40分，雖然只是季前賽，也足以說明他狀態不錯，而且打得很賣力。
在對陣湖人的季前賽結束中，彼得洛維奇拿下了一場三雙，28分11次助攻和10個籃板球。
賽后，彼得洛維奇在更衣室和甘國陽說：“桑尼，我在想，我什么時候能拿一個常規賽MVP。”
甘國陽似乎早料到彼得洛維奇會說這樣的話，從1989年加入開拓者開始，這家伙就一直有“反意”。
他有做老大的心，對籃球有著強烈的進取心，對榮譽有很大的野心，這些都是令甘國陽欣賞的地方。
見甘國陽沒有說話，彼得洛維奇補充道：“我并不是想做球隊老大，我也知道，我根本沒辦法超越你，但是…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能力，成為這個聯盟最優秀的球員，那永遠都是我的目標。”
甘國陽擦了擦汗，說道：“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我把MVP讓給你？”
彼得洛維奇搖頭，道：“當然不是！MVP從來沒有讓一說，MVP都是自己爭取來的。”
“你想和我競爭？”
甘國陽說著，轉頭望向彼得洛維奇。
他的眼睛里沒有輕蔑，卻也沒有重視。
更多的卻是慈祥…他像看孩子一樣看著彼得洛維奇，仿佛對彼得洛維奇的“頑皮”感到無奈。
雖然他們是同齡人。
這樣的神情令彼得洛維奇生氣，他直言：“沒錯，我要和你競爭。”
甘國陽笑了，道：“你能超過邁克爾嗎？”
“不能。”
“我早就和你說過，你先超過邁克爾再說。”
“我知道，所以就是現在開始，現在開始我要超越邁克爾。我要爭取拿一個最佳陣容，接著再是最有價值球員。”
彼得洛維奇的語氣很堅定，他知道自己無法超越阿甘，但他可以超越自己，超越人們認為的他的上限，到達更高的地方。
今年開拓者因為傷病原因，彼得洛維奇肯定能得到更多上場機會，他的確有希望更進一步。
先進入最佳第二陣容，接著朝最佳陣容發起沖擊，至于MVP，有時候確實不一定非要聯盟第一人拿。
如果一直是聯盟第一人拿，那甘國陽應該有更多的MVP獎杯，彼得洛維奇只要打出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爆發賽季，好的數據疊加好的戰績，外加一些媒體的推波助瀾，未嘗沒有拿MVP的可能。
就像當年賈巴爾和魔術師約翰遜，兩人完成了很好的交接，交接的象征就是魔術師約翰遜開始沖擊常規賽最有價值球員。
開拓者當然不是這樣的情況，甘國陽還很年輕，彼得洛維奇也沒有約翰遜那樣的天分，但他樂于看到彼得洛維奇身上的這股闖勁和不服輸的勁頭。
這種勁頭在對陣公牛的總決賽中數次幫助了開拓者，他一度征服了芝加哥體育館，投的公牛球迷后背發涼，喬丹都無法完全遏制他。
甘國陽繼續看著彼得洛維奇，眼神里少了點慈愛，多了一些尊重。
“沒問題，這個賽季，鮑比應該會給你更多機會，你要把握住。記住，球隊勝利永遠是第一位的，如果你把你的成就置于勝利之上，我會讓你離開波特蘭，會有更適合你的地方。”
彼得洛維奇點點頭，獲得甘國陽的肯定開心得像個孩子。
其實一切都沒變，只是他內心得到了一份“競爭許可”。
既然阿甘這么說，說明在阿甘心中，自己有能力成為球隊真正的核心。
這既和彼得洛維奇的進步有關，也和開拓者當下的處境有關。
在季前賽臨近結束時，貝爾曼清點了球隊的大名單，發現情況史無前例的糟糕。
原先的陣容，五個人有四個揭幕戰無法登場，并且至少缺席兩周。
替補席，貝爾曼悉心培養的萬金油克里夫羅賓遜沒了，然后四個缺席，他不得不將新人馬里奧艾利提到了位置。
其實貝爾曼有建議過，留下更加年輕的克里夫羅賓遜，而不是狀態下滑，技術定型的杰羅姆柯西一份大合同。
貝爾曼知道，羅賓遜這幾年在技術、狀態上超越杰羅姆柯西只是時間問題，從季前賽訓練營的情況看，很可能就是今年。
但沒辦法，合同的簽訂不僅僅從功利角度出發，也要考慮人情世故，柯西抱阿甘的大腿一直抱的很緊，和管理層關系很好，在波特蘭受到球迷歡迎和愛戴，年紀也不大，所以沒有理由放棄他，把合同給新人羅賓遜。
結果柯西這家伙一拿大合同就養傷，導致球隊鋒線無人可用。
11月3號，開拓者對陣太陽的季前賽中，開拓者的是甘國陽、戴維斯、艾利、庫里和彼得洛維奇。
這套陣容看起來倒也不錯，畢竟任何陣容只要有阿甘，都會給人一種“可以拿冠軍”的感覺，這小子什么破爛陣容沒帶過。
但和之前穩定了多年的核心陣容相比，新陣容問題太多了，進攻效率，防守效率，失誤控制，場上默契等等，和老陣容無法相比。
貝爾曼心里清楚，常規賽前兩周，這可能就是開拓者新賽季的答案。
他寄希望于用一個好的季前賽訓練營給新賽季開個好頭的想法泡湯，貝爾曼已經預見到，這個賽季將是縫縫補補，拖著病體勉力經營的一年，如同19871988賽季那般。
就好像一臺汽車，到了一定使用年限，會突然毛病百出，不得不一路開一路修。
臨近常規賽開始，貝爾曼唯一祈禱的就是他們的核心發動機不要出毛病。
只要這臺發動機不出問題，貝爾曼確信，空著個殼子也能跑，還能跑的飛快。
最終，開拓者在菲尼克斯輸掉了這場無關緊要的季前賽，今天沒有人在乎這場比賽的輸贏。
現場的球迷也不過是來看個熱鬧，巴克利和甘國陽在比賽中很友好，愉快的聊天，外加互相比誰的三分球更準。
等到比賽結束后回到更衣室，大家都打開電視機盯著新聞頻道，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值的關注：美國總統大選將在今天出結果。
很多人都看好喬治布什連任，從他四年任期的境況看，他似乎沒有不繼續做下去的理由。
在他的任期內，冷戰結束，美國成為了最大的勝利者和受益者。
美國打贏了海灣戰爭，這場速戰速決的現代化戰爭極大提振了美國國民自信心。
老喬治在戰后的支持率一度達到了恐怖的89，上帝在美國的支持率都沒這么高。
而且他繼承了里根的政治遺產，在外交領域繼續開疆拓土，穩固美國的霸主地位。
相較而言，來自阿肯色的鄉巴佬小伙子比爾克林頓一直在談經濟、經濟、經濟。
沒辦法，克林頓只能將重點放在對內經濟建設上，他在外交、國際領域沒有任何建樹可言。
按照正常驢象競爭的話，布什連任的概率會非常大，就像喬丹和阿甘在NBA對抗，喬丹很強，但阿甘會拿下總冠軍。
但這次選舉出現了一個重大意外，出現了第三個競爭者，一個攪局的人，羅斯佩羅。
佩羅是德州出身的著名商人，1962年創立一家數據服務公司，后以24億美元的價格賣給了通用汽車公司。
1988年他成立了PerotSystems，這家公司最有名的一筆投資是給了史蒂夫喬布斯。
他在政治上相當活躍，他反對美國發動海灣戰爭，反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并以無黨派獨立參選人的名義參加1992年的總統選舉。
美國歷史上有不少有影響力的個人參選美國總統，雖然最終連一張選舉人票都拿不到，但他們無疑都擴大了自己的影響力。
佩羅是其中影響力最大的一個，在所有的普選票中，他拿到了18.9的票數，這個比例已經相當高了。
雖然根據贏家通吃的選舉人票規則，他還是一張選舉人票都拿不到，但他的存在無疑大大稀釋了喬治布什的選票數量。
在重要的搖擺州，佩羅的存在讓布什在票數上落后于克林頓，最終克林頓拿到了370票，布什拿到168票，克林頓勝選。
東部時間晚上10點48分，電視臺公布了選舉結果，美國人的藍色90年代開始了。
紅色象黨連續12年的白宮統治結束，1964年以來，加利福尼亞州首次由紅翻藍，并從此成為鐵藍州。
整個西海岸一片藍色，只有中部、南部地區依舊屬于紅色，美國人對經濟、種族問題的重視，可能超過了老喬治的想象。
總之，一個年輕的總統登上了白宮的寶座，甘國陽在更衣室看著電視機上的勝選慶祝，他大可以指著說：“這家伙是我朋友。”
可他什么都沒有講，進淋浴間洗澡去了，這個世界在變得越來越熟悉了，但有時候又覺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