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世榮府燈火通明,聞訊而來的差役,舉著火把在大宅周邊隨行,其中還有赤麟衛的蹤影。
令狐青墨扛著煤球,隨斐濟等人在院子里搜尋,眼神望向周邊建筑群:
“謝盡歡沒受傷吧?他去哪兒了?”
“咕嘰”
大半夜被拉過來加班的煤球,抬起翅膀抹脖子,可惜直接被忽略了。
萬安縣尉斐濟,半蹲在已經變成爛肉的尸體旁邊,眼底頗為擔心:
“聽凈空大師說,是去找滅口妖寇了。滿地都是衣裳碎片,尸體打成這樣,本身應該也難熬…”
令狐青墨本來在王府休息,猛然聽到外城動靜,才帶著煤球跑過來看看,不曾想謝盡歡又在背著她偷偷斬妖除魔!
早知道今天就不假裝生氣的,若是她寸步不離,謝盡歡何至于孤身涉險…
眾人正如此搜尋間,房舍上忽然傳來破風輕響。
數名差役當即戒備抬頭,卻見一個衣衫破破爛爛的公子,穿著套丹王親賜無袖緊身衣,
從圍墻蹦了下來:
“誒?墨墨,你怎么也來啦?”
令狐青墨都擔心壞了,連忙跑到跟前,扶著肩膀打量身體:
“你沒受傷吧?氣色怎么這般虛?”
謝盡歡前后就挨了葉世容一腳,渾身疲態都是暮女俠摁著糟蹋的,不過這丟人事兒實在不好開口:
“我沒事。這幫冥神教余孽著實狡詐,剛才去追了下,沒找到人。”
凈空和尚也在旁邊檢查痕跡,此時插話道:
“提前下‘噬身蠱’,滅口根本攔不住。不過葉世榮已經在京城扎根二十年,還以秘法遮掩功法路數,往日從未有人發現異樣,謝公子如何把他給揪了出來?”
謝盡歡知道衙門中人會疑惑,解釋道:
“今天在麟德殿彈曲子,意外發現葉世榮有點異樣,就晚上過來看看,哪想到真逮住了。”
令狐青墨眉頭一皺,忍不住在謝盡歡后腰擰了下:
“你有線索不告訴我?我就知道你在麟德殿問葉世榮,絕不是想留山羊胡那么簡單…”
“唉,本來是想和你一起商量,你扭頭就跑了。”
謝盡歡搖頭一笑,正想找個由頭先行告辭,卻聽庭院水井下就傳來聲響:
“大人,這里有東西。”
謝盡歡見狀和墨墨一起,來到水井旁打量,可見井下石門已經被強行破開,露出了一條地道,他落在其中,和眾人一道進入檢查,可見內部是十幾間囚室。
囚室內部有木架,上面三十余名男子,皆是披頭散發眼神呆滯,看起來和死人一般,但體格又非常健朗,甚至塊頭都不小。
而過道最深處,則是一個休息房間,里面擺著兩張板床,上面有骰子、雜書等打發時間之物,以及藥品繃帶。
令狐青墨往日抓的都是小妖小寇,見狀稍顯不解:
“這些人是?”
凈空和尚輕輕嘆了口氣,眼底帶著幾分悲憫:
“血奴。妖道養著用以掠奪氣血,每次只抽一點,再以丹藥溫養恢復,就能做到循環往復,通常一個人可以用好幾年,雖然進度較慢,但很難被人發覺。”
斐濟一直都在京城當差,大案見過不少,但這種妖道秘密基地,確實是頭一次見,此時環視諸多囚室:
“這些人可還有救?”
凈空和尚搖了搖頭:“早已魂歸黃土,只剩軀殼遺留人間。所幸囚禁至此慘遭凌虐,也感受不到剝筋拆骨之苦。”
謝盡歡見諸多差役都是眉頭緊鎖,墨墨更是眼含怒容,很會安慰人:
“葉世榮死的挺慘,打斷四肢腰椎,還凌遲了十幾刀,也算給這些百姓出了口惡氣。”
斐濟微微點頭,轉頭看向衙門差役:
“看到沒有?你們對妖寇心慈手軟,妖寇可不會對百姓心存憐憫。以后得和盡歡一樣,比邪道還邪、妖道還惡,這群王八蛋才會真正忌憚。”
“是。”
“把所有血奴送去欽天監查驗身份,徹查近年與葉世榮有來往之人。”
隨行差役,當即開始忙活。
斐濟身為縣尉,今晚上肯定沒法睡了,瞧見謝盡歡渾身破破爛爛,先關切道:
“衙門也不都是飯桶,剩下的交由我們,有線索及時通知你。你先回王府休養,別累壞了…“
謝盡歡還有私事情拜托斐叔,當下略微抬手,以聊案子的名義,和斐濟來到了葉府之外,低聲道:
“斐叔,我有件事兒,得麻煩你一下。”
斐濟兩撇小胡子一垮,頓時不高興了:
“咱們叔侄倆,還談什么麻不麻煩?有什么事兒直接吩咐,哪怕是想去紫金閣,叔都喬裝打扮給你帶路…”
謝盡歡見墨墨旁邊等著,怕被聽見,連忙道:
“是正事。今天在麟德殿,我發現李公浦眼神不對,一直瞅太子。我感覺他是想巴結太子殿下…”
“啊?”
斐濟神色凝重起來,摸了摸下巴:
“圣上對太子管束極嚴,李公浦又最會拍馬屁,讓人玩物喪志,這可不是小事…”
謝盡歡做出憂國憂民之色:
“是啊。圣上政績不俗,即便有些許失儀之處,也能理解。但若是讓李公浦這種老狐貍,蠱惑太子帶壞未來帝王,恐怕會禍及天下。”
“你想查李公浦有沒有私下接近太子?”
“對。不過我形單影只,也沒幾個信得過的人手…”
斐濟略微思量,拍了拍謝盡歡肩膀:
“當年你爹的事兒,我估摸李公浦沒少摻和。這事兒我親自來辦,邪魔外道叔抓不到,作奸犯科掃一眼就知道咋回事兒。”
謝盡歡連忙拱手:“辛苦斐叔了。”
“你再客氣,叔可得訓你了!快回去休息。”
“呵呵…”
謝盡歡聊完正事后,便轉身走向街道。
令狐青墨扛著煤球在街邊等待,見周圍沒人了,才來到跟前,用手扶著胳膊:
“你現在回王府還是?”
謝盡歡得去找暮云紅騙甲子蓮,這事兒把墨墨帶著顯然不合適,想想略顯尷尬道:
“呃…和林大夫說好了,晚上過去,她估計還等著…我就是過去吃個飯,沒你想的那么過火…”
沒我想的那么過火,你解釋什么?
此地無銀三百兩…
令狐青墨輕輕吸了口氣,心頭還是有點不開心,但林婉儀是正妻,她硬拉著謝盡歡不讓過去,非得被林婉儀殺過來扯頭發,想想還是道:
“那你去吧,我晚上也沒睡意,和衙門在這盯著,有什么消息及時通知你。”
謝盡歡怕暮云紅畏罪潛逃,得馬上過去,但也不想墨墨受到冷落,略微斟酌后,張開胳膊想來個熊抱,不過發現自己滿身灰塵,又悻悻然收手:
“算了,滿身臟兮兮,別把你裙子弄臟了。”
令狐青墨都已經雙手護胸眼神微冷了,發現謝盡歡抱一半收手,眼神不免有點茫然。
她肯定不會嫌棄謝盡歡滿身塵土破破爛爛,反而有點心疼,見謝盡歡怕弄臟她衣裳,都不耍無賴了,想了想,目光移向別處:
“你…你先說你別生氣!”
謝盡歡瞧見這模樣,也不清楚墨墨想做什么,眨了眨眼睛:
“你別生氣?”
令狐青墨拿到安全詞,心里舒服不少:
“我不生氣,你只剩一次機會了。”
說罷掉頭就跑!
嘿?!
謝盡歡沒想到墨墨也學聰明了,話都出了口,豈能就此消耗機會,閃身一步攔住去路,捧著臉頰就是:
啵啵啵…
令狐青墨臉色當即化為漲紅,卻銀牙緊咬不說安全詞,還信守承諾不生氣,只是略微踮起腳尖,閉著眸子硬抗唇上難言觸感。
謝盡歡啵了好幾口,發現墨墨不喊停下,那主動停下顯然就不合適了…
滋滋…
令狐青墨睫毛都在輕輕顫抖,本想硬把這一關熬過去,保住‘停下’機會,但謝盡歡實在太會了,再忍下去得被欺負的哼出來,只能后仰躲避:
“停下!”
謝盡歡心滿意足,老老實實站好:
“都只剩一次機會了啊,要發自心底的不許生氣!”
令狐青墨其實也沒生氣,只是見謝盡歡想使壞,又怕弄臟她衣裳,故意激將了下罷了。
但這些心底小想法,令狐青墨肯定不會說出來,擺出‘我好氣但又不能發火’的模樣,扛著煤球就走:
“我去查案了,你忙你的吧,好好休息。”
謝盡歡有要事在身,知道墨墨不開心也得走,當下只是搖頭笑了下,便飛身離去。
令狐青墨走出兩步,聽見動靜回頭看了眼,發現謝盡歡真就馬不停蹄去找林大夫了,眼神不免復雜,輕輕嘀咕了一句:
“花心大蘿卜…”
“咕嘰”
煤球蹲在肩膀上,抬起翅膀拍了拍令狐青墨腦殼,看意思是在安慰——別瞎想,興許阿歡只是打家劫舍掙盤纏去了!
令狐青墨瞧見煤球搖頭晃腦賣萌的模樣,抬手摸了摸,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走出幾步后,又回頭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