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下午四點半,滬城國際會議中心。
會議室內,空氣凝重得仿佛一擰就能出水。
長桌的一側,陳延森坐在首位,梁勁松緊挨著他坐下,右手邊依次是海思、紫光、華虹和滬城微電子的一眾代表。
另一側坐著阿斯麥董事長彼得、高通CEO保羅、英特爾負責人布萊恩,還有幾位來自歐洲、北美以及日本的設備巨頭代表。
至于山星、灣積電、SK海力士和華芯國際的代表,則以觀察員的身份列席,全程一言不發,觀察著房間里每一個人的神色,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陳總的想法是?”
燈塔國半導體協會總裁諾伊頓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試探的意味。
“在一個充分競爭的市場里,我能有什么特別的想法?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唄!”
陳延森往后微微一靠,不以為意地說道。
有“槍”不用,那不是白癡嗎?
他明白諾伊頓話里的意思,無非是想讓星源科技放緩技術輸出節奏,甚至開放破曉A220的核心專利,與阿斯麥進行交叉專利授權,為歐美光刻機上下游的企業爭取更多喘息時間。
可陳延森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星源科技能走到今天,靠的又不是妥協,而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技術突破,現在手握核心技術,沒理由反過來受制于他人。
諾伊頓被陳延森這不軟不硬的話噎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
他看了眼身旁的JSR、META、AMAT的企業代表,意思很明確:這小子不給面子,你們上吧!
畢竟光有EUV光刻機可造不出芯片來,配套的氧化爐、等離子刻蝕機、離子注入機、光刻膠和顯影劑同樣重要。
要是大家真把臉撕破,不肯把生產線所需的相關設備和耗材賣給星源科技。
屆時,星源科技就無法生產更先進制程的芯片。
在諾伊頓看來,國際半導體協會并非沒有拿捏陳延森的辦法。
這時,JSR株式會社的董事長田中介浩先與身旁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隨后主動站出來打圓場:“陳先生,我承認星源科技在EUV光刻機領域擁有世界領先的技術水平,但您應該清楚,半導體行業的技術棧極為復雜,從來不是單一國家或地區能獨自掌握的。
就拿光刻機來說,要是星源科技從零開始研發,得耗費多少時間?說不定等您這邊調配出合格的光刻膠,阿斯麥早就推出更新一代的EUV光刻機了。做生意嘛,終究還是合作才能共贏!”
他的語調雖溫和禮貌,話里卻隱隱透著一絲威脅。
言外之意很明確:你若不肯合作,我們就聯手斷供,讓星源科技買不到刻蝕、離子注入、晶圓切割和封裝等環節的設備。
即便星源科技的研發能力再強,難道還能吃透半導體全鏈路的所有技術?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田中介浩的這副姿態,大有一種“我們這些人一擁而上,星源科技不死也殘”的架勢。
阿斯麥的彼得會意,清了清嗓子,立即補充道:“陳總,充分競爭固然是行業發展的動力,但當前全球半導體供應鏈本就脆弱,若是星源科技一味追求快速擴張,恐怕會加劇行業動蕩。”
“你們怕了?”
陳延森言簡意賅地總結道。
他頓了頓接著說:“阿斯麥NXE系列的EUV光刻機,據我所知,每個小時的晶圓處理效率僅有20片,你覺得有多少企業愿意買單?
破曉A220的生產效率是NXE3300B的12倍,你認為在這樣的差距下,我憑什么要跟你和談?你夠資格嗎?”
這番話直接戳破了彼得外強中干的偽裝,讓他的臉色瞬間漲紅。
“臥槽!陳延森這話說得也太硬氣了!”
華芯國際的劉迅峰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之前也和彼得打過交道,只不過以往對方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明明自己是買家、是金主,卻反倒要像個孫子似的小心翼翼看對方臉色。
可他轉念一想,就不禁想拉著陳延森勸說一番:陳總,您還是太沖動了!
如果國際半導體協會鐵了心要封殺星源科技,到時候去哪買設備、買原材料?
然而,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的彼得張了張嘴,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場眾人里,他是最沒底氣的。
其他人都有機會和星源科技建立合作關系,唯獨他不行。
只因阿斯麥和星源科技是最直接的競爭者!
陳延森環視左右,渾身散發著凝重的氣勢,嘴角微揚,浮出一抹淺笑,并且笑意中還隱隱透著點不屑。
他之所以來參加這場頭部交流會,自然是想以設備供貨商的身份,真正融入國際半導體行業。
但他要的從不是“將就準入,而是被人“請”進去、“抬”進去!
田中介浩的面色一冷,冷笑著問道:“陳先生,話別說得這么絕對,半導體全產業鏈環環相扣,星源科技就算能造出光刻機,沒有刻蝕機、離子注入機,沒有光刻膠和顯影劑,難道能憑空造出芯片?我們這些企業要是聯合起來,您覺得星源科技的生產線還能正常運轉多久?”
這話一出,會議室內的氣氛更緊張了。
歐洲某設備廠商的代表微微點頭,小日子的另一家耗材企業的負責人也露出了認同的神色。
他們都清楚,斷供對星源科技而言,必定是致命的打擊。
彼得也緩過神來,臉上重新掛上一絲得意:“陳總,田中介浩先生說得對。
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星源科技與阿斯麥達成交叉授權,我們可以保證,協會不會對星源科技采取任何限制措施,還能為你們引薦更多優質的設備供應商。”
陳延森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忽然笑了起來,隨即慢條斯理地說道:“星源科技可以完美取代阿斯麥在半導體行業的地位和生態價值,從個人角度看,我很樂意和上下游的設備商、材料商合作,有錢大家一起賺。
當然,要是你們覺得星源科技搞不定前道、后道環節的配套設備,以及光刻膠、顯影劑這些關鍵材料,大可以試一試。
另外,我可以在2015年將40納米到14納米制程的光刻機賣到世界各國,既然不想讓我賺,那就都別想賺錢!”
話音剛落,屋內眾人瞬間面面相覷。
他們聽懂了陳延森話里的深層意思,星源科技要取而代之,只需犧牲阿斯麥一家的利益,就能保全其他大部分企業的利益。
劃算嗎?
自然是劃算的!
彼得一聽,頓時急了。
他想了想,立刻說道:“以華國企業的行事風格,只會一味地打價格戰,導致整個產業鏈都沒有利潤可言。”
“我想問一下諸位,星源科技在芯片代工和光刻機的銷售上,玩過低價策略嗎?”
陳延森笑著問道。
“好像.還真沒有。”英特爾的CEO布萊恩小聲嘀咕道。
事實上,森聯資本旗下子公司在開展海外業務時,很少采用價格戰的競爭方式,通常會通過優化買賣雙方的用戶體驗,以此與本土企業展開競爭。
良性,且有序!
一時間,海外的半導體企業代表,心態立馬發生了轉變。
首先,星源科技推出破曉A220EUV光刻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比NXE3300B光刻機的性能更先進也是事實。
其次,陳延森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口口聲聲喊著要把光刻機賣給更多的競爭企業,若是光刻機輕易就能買到,只會催生出更多的Fab工廠,這些新工廠一旦投產,反過來就會蠶食歐美半導體企業的現有利益。
“我認為陳先生的建議很合理。”
格羅方德的CEO桑杰適時補充道。
法克!
敢情利益受損的不是格羅方德是吧?
彼得暗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瞪向桑杰。
高通的保羅始終沉默不語。他原本還想站出來反對,可一聽到陳延森說要把光刻機賣到世界各地,心里頓時慌了神。
雖說手里有了光刻機,不代表就能立刻具備相應的芯片生產能力,但一臺先進的光刻機就像一顆能生根發芽的種子,只要有它在,就有可能培養出越來越多的Fab工廠。
到了那時,高通、英特爾和博通的芯片還能賣給誰?
陳延森,你特么的畜生啊!
保羅不由地在心里怒罵道。
“陳先生舍得一年數百億的收益?”
諾伊頓插了一句,不信邪地反問道。
“我說了,你們可以試試。”
陳延森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回復道。
頃刻間,房間里的氣氛降至冰點,雙方都玩起了威脅的手段。
JSR、META、SK海力士和AMAT的幾家代表,悄悄地互換眼色。
他們是材料和設備供貨商,半導體行業越發達,他們的訂單越多,營收越高。
犧牲一個阿斯麥,對他們并沒有任何影響。
“我沒意見。”田中介浩清了清嗓子,低頭說道。
“歐美市場是自由的,理應接納星源科技。”
又一名企業代表出聲。
你們法克!
彼得黑著一張臉,冷冷地看著這幫人。
轉瞬之間,這些人就幫自己給賣得干干凈凈。
資本圈里哪來的朋友?
在田中介浩眼里,能把阿斯麥賣出一個好價錢,那是彼得的榮幸。
但余下的一部分人,依舊對星源科技懷揣著敵意。
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持有一定的阿斯麥股票,而星源科技又沒有給足他們利益,所以在思索片刻后,就不斷有人反駁。
“我可以向你們承諾,星源科技只涉足高端芯片市場。”
陳延森見狀,丟出了第二根骨頭。
至于這幫人信不信,他就不管了。
畢竟陳老板的信用值和道德水平是跟著他的實力走的,實力越高,道德越低!
說完后,陳延森輕輕一笑,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們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