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口逐步撤離,剩余的作戰部隊也能夠專注于作戰任務,開始通過時空裂隙運輸‘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擴大作戰力量在星球地表地層裂縫的控制區域,維持‘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定時啟動,對卡利班行動進行收尾工作是這個階段破曉之翼的主要目標。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一支支暗黑天使小隊開始在全球進行活動,這場大規模的行動背后是大量兵力的調動以及連綿不絕的沖突與遭遇戰。
作為當今世界上對滅絕令使用最為有心得的存在,萊恩在終結了太空戰后便作為技術顧問指揮并執行這一行動。
“我恐怕是第一個對自己母星執行滅絕令的原體。”
聽完拉美西斯的解釋,剛剛還想向兄弟們分享一場酣暢大勝的萊恩不由得嘆息一聲,心頭的喜悅散了去。
“未來已經注定了,卡利班破碎,萊恩失蹤,暗黑天使軍團分裂,即使你什么也不做,未來也不會改變。”
拉美西斯開口說道:“還有,第一個用滅絕令炸母星的是科茲,不過諾斯特拉莫是一個精金星球就在地表裹了層土,炸不碎。”
說起來也是奇葩,按照諾斯特拉莫這種基礎資源,回歸帝國后就是賣礦都能過上人上人的生活,機械教說不定都舔著臉來希望能把諾斯特拉莫衛星改造成鑄造世界用來造船,也不知道怎么還混成那樣的。
不過考慮到一半原體的母星基本上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倒是也可以理解。
嗯,只能說各位原體在管理學上都有自己的獨特天賦。
“你又在編排我了。”
萊恩抽了抽鼻子,這份聒噪讓他想起了馬格努斯。
他對此已經有點習慣了,但拉美西斯的發言總是拿捏著某種分寸,也沒人身攻擊,加上打亞瑟沒打過,不太好發作。
這兩位的關系肉眼可見的好,以拉美西斯的不要臉,說不定到時候他還能整出來混合雙打這種毫無榮耀的手段。
“實話怎么能說是編排呢?”
拉美西斯隨口接茬。
“卡利班本來就不適合居住,尤其是在卡利班巨獸死完了之后,距離恐懼之眼那么近,還遍地混沌污染,作為一個軍事節點還好,作為一個居住地簡直是災難,你一個原體搞兩顆好球給老鄉住又沒啥,非得大伙一起受罪。”
“我也從未向帝皇索求過任何獎勵。”
萊恩忍不住糾正道。
索要多個星球的控制權為自己的軍團謀私,那他和野心勃勃的基里曼有什么區別?
萊恩發自內心地認為這不是他應該介入的,也正是如此,卡利班發生的一切,盧瑟因為辛勞,壓迫,自我懷疑而選擇背叛,這一直以來都是萊恩不能理解的。
他到現在都想不太明白。
明明他都放下了一切欲望,全身心投入到了帝皇賦予他的職責之中,連戰帥都只敢在心里想想,為什么其他人就做不到呢?
拉美西斯忍不住笑了笑。
萊恩和佩圖拉博雖然訴求相同,但是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萊恩是說啥就是啥,說不要獎勵他真不要,帝皇也‘哦’一聲就真不給,而佩圖拉博那邊也是一樣的,他自己不要的,但是帝皇不給之后就擰巴起來了。
所以萊恩這種類型的人物當手下是真爽,實力強,水平高,還沒有什么訴求,遇到不公平待遇了甚至還會自我pua,不用擔心他造反。
但是當了領導真的是純純災難了,不代表手下人爭,帶著所有人出不了頭,也無怪乎大部分暗黑天使都唉聲嘆氣的。
亞師傅說原體不知道他們能做到更多還真沒說錯。
你看卡利班希望萊恩能當個土皇帝,暗黑天使希望萊恩當戰帥,但萊恩就不貪心,當個劊子手沒啥不好的,其他腦子里想想得了。
看低自己了啊!
“你是領導啊,原體放帝國架構是帝皇繼承人啊,不是圣人。”
拉美西斯和萊恩掰扯著。
萊恩能說出‘忠誠就是獎勵’那是因為他是原體,他真能靠這一信條有尊嚴的活下去。
其他人是有尊嚴的死,在大遠征過程中死在某個無名角落,或者死在卡利班的工廠里,關鍵還從來沒過上好日子,只能得到一個‘忠誠就是獎勵’的結局。
你怎么還能要求在這種環境長大的人類愛你,愛帝國?
拉美西斯忍不住搖搖頭,只覺得萊恩就是教育大失敗的典型案例,在最該接受教育的時光里玩怪物獵人去了。
“我覺得你可以學學我們,我們也知道你沒有刻板印象里那么壞,不就是打得差一點,沒有疏通好軍團內部的思想問題嘛,但你總歸得讓其他人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吧?不然就這種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以后再讓你帶隊給我們整個卡利班大叛亂咋辦?”
通訊那頭隨著拉美西斯的話陷入靜默,接著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萊恩繃著臉,低頭看了眼同樣渾身開始一抖一抖的袍子小人,在指揮鉆地隊伍在地層中部署好地震炸彈后,便乘著風暴鳥前往下一處地點。
他需要對各處滅絕令的部署提供意見,以期在爆破的時候炸勻稱一點,出于要在兄弟們面前挽回顏面的緣故,萊恩也不希望自己介入的事件出現什么紕漏。
這次滅絕令是一個精細活,需要把星球切割成剛好能夠通過裂隙的碎片,然后通過重力牽引裝置拖過裂隙,在另一個時空完成拼裝,所以最直接的爆破是不可能的。
目前萊恩提供的建議是向卡利班地核傾瀉能量,再在地表各處輔以地震炸彈同步引爆撕開地層裂縫,隨著內部能量的膨脹將卡利班勻稱的撐成碎片。
至于如何往星球內部灌注能量就不是萊恩應該操心的事情。
萊恩也不是沒想過搶救一下,但是除去瑞德羅斯等人,其他人對爆破卡利班都持以贊成態度,甚至還沒人愿意留在這個時空。
現在的暗黑天使不是我的一言堂了。
協助零時節點的守軍應付完一波納垢魔軍的沖鋒,萊恩站在硝煙中想著。
一隊騎士恭敬的向他行禮,護送著通過重型運輸機運來的地震炸彈穿過萊恩清掃出來的隘口。
腳步輕快,興致勃勃。
萊恩依舊沉默。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與亞瑟聊聊,以后他需要負責的到底是些什么,這樣稍顯混亂的指揮讓喜歡對軍團進行結構性調整并操控的他不太適應。
不過萊恩沒有找到亞瑟,但又在前往下一個地點的路上找到了追隨他的人。
而這容易多了,因為他的追隨者數之不盡。
萊恩不由得酸溜溜地想道。
攻擊機編隊捍衛著天空,透過落地窗,他能夠清晰看到下方正在徐徐前進的士兵。
在此之前,這批士兵一直在進行一場愈發孤獨而艱難的戰斗。
戰線不斷緊縮,填滿城市廢墟中僅剩的空間,進逼的敵人不再是那些通過儀式傳送門從其他星球來到此處,由邪教徒組成的烏合之眾。
這些可憐蟲在死亡過程中就完成了自己作為人肉祭品的使命,如今出現的全是叛亂星際戰士,惡魔,這些怪物成群結隊地狩獵,如同餓狼一般徘徊在大軍前方。
萊恩注意到他們在掩護相當一批平民。
這些士兵必須小心謹慎,只在必要時出手,大多數時候都保持隱蔽,穿行在無光的小巷中,跨越殘破的炮轟區域,那些位于撤離據點的炮陣依靠極為精準的火力覆蓋為他們開辟道路,并且用大爆炸掩蓋他們的存在。
而萊恩就不需要想這么多,大叛亂造成的余波讓雄獅一直以來都對這些混沌造物懷有深仇大恨。
當他發現他們,開始判斷進行支援的風險是否可以承受。
然而他是原體,沒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然后這些追逐著活人的惡魔就死了。
他們在瞑目之前連是誰殺的他們都不知道,原體強大的力量表現在方方面面,這驅使著那些作戰部隊的戰斗得更兇猛。
但萊恩卻是站在原地,看向這批軍隊身后。
他也許真的不應該這么做。
萊恩注意到那些看到了自己卻下意識打算逃跑的難民。
他們本就疲憊的精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更是因為高度緊張而緊繃如弦,全神貫注地捕捉著萊恩身上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一個氣息的流轉,甚至是披風的顫動。
想要以凡人之軀窺見原體的動作著實異想天開了。
萊恩忍不住在心底諷刺一聲。
他們中總會有人可能憎惡他,而隨著卡利班之戰真相的擴散,他們的數量也將會與日俱增,但沒來由地,當看到屬于卡利班的子民依舊活著,一絲心滿意足的愉悅總是讓他甘冒這樣的風險。
萊恩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但是想到拉美西斯還在看著自己,逃跑除了迎來嘲笑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就這樣,萊恩選擇與這些部隊進行會面。
起初,他以為他們只是一群向核心區撤離的部隊,捎帶掩護一批難民,寄希望于尋得棲身之所,在戰爭伊始,這些絕望而饑饉的難民就一直在向那些撤離區域涌去。
當然,這些可憐的人會被成群結隊地屠殺,但似乎總會有更多人出現,用手中的武裝保護他們,搜羅房間,為踉踉蹌蹌的他們裹上保暖的長布。
這些人不是在撤退。
萊恩迅速發現了這批士兵的不同。
他們組織嚴密,井然有序,像正規軍一樣行進,全都帶著激光槍、霰彈槍和動力工具,甚至還穿著有大幅度提高單兵作戰能力的虛空甲。
一位星際戰士小心翼翼地走向他。
他穿著讓萊恩感到陌生的制服,那是位于甲胄之外的外襯,肩上披著厚重的半截斗篷,一只手上拎著一把大功率激光步槍,另一只手上極不協調地懷抱著一捆厚實的布料,一個孩子的腦袋堪堪露出,蜷縮在臂彎下。
“大人。”
星際戰士說道:“有什么事嗎?”
萊恩發現自己在盯著那個孩子。
“你是誰?”
他問。
“巴爾塔薩,士官,現在為第一軍團服務。”
巴爾塔薩示意正在組織難民跨越安全區的隊伍。
“其他人也一樣。”
“那…這個?”
“是幸存者。”
巴爾塔薩的臉龐飽滿,眼里還閃著亮光,他看起來不像是老兵,但年輕的身體上同樣洋溢著一股堅韌。
這很合理,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每個能夠活著進入阿斯塔特手術流程的人都不簡單。
“我們在進行最后一輪人道主義救援,但沒人愿意照顧他,只能我們來,等到后勤到來,進行集中登記跟我們一起撤離。”
這種行為值得稱頌嗎?
這會拖慢他的速度,妨礙他的瞄準,阻礙他完成自己的任務。
那些難民 萊恩看著那些雙手空空的難民,下意識便這么想著,接著又緩緩搖搖頭。
難民自顧不暇,而這是一朵在非人泥淖中綻放開來的人性之花,各個卡利班騎士團組建的初衷便是強者們抱團,保護自己的同胞們在巨獸環伺的星球之上活下去,有無數騎士為了拯救他人而命喪巨獸之口,這種行為無可指摘。
回想起過去從自己嘴中跑出的種種信條,萊恩突然想到時間對自己的異化。
在最初的時候,他離開叢林,整合秩序騎士團,為了卡利班子民的安全獵殺卡利班巨獸,與盧瑟討論政務,與秩序騎士們開懷暢飲,打好關系。
那時候的他是卡利班的守護者,是秩序騎士團的統領,會為子民因為逐漸安全的生活產生的崇拜而高興,會去思考如何讓自己的子民生活得更好。
直到自己面見的了帝皇。
自己代表整個卡利班接受了帝皇賦予的職責,但是自己卻不再履行統治卡利班的責任了。
盧瑟,扎哈瑞爾,卡利班的無數子民們,他們自始至終都將他視作卡利班真正的統治者,但是萊恩在踏足星空之后卻沒有了這方面的自覺。
自己只需要說一聲好。
說自己不再打算親自統治卡利班,你們可以自行發展。
又想起拉美西斯與亞瑟跟他說的那些話,萊恩陷入了短暫的愣神。
他自認為沒有辜負卡利班,自己恪守了自己所立下的騎士準則,但是當他將自己放在卡利班統治者的位置上時,他又是否能夠問心無愧的保證自己遵守了自己立下的信條?
他自認為自己從一而終,但當他面見帝皇,承擔起更為偉大的職責之時,又有多久沒在乎過那些被他保護在身后的子民了?
“回神了,老大。”
就在萊恩進行難得的自我反思之際,拉美西斯的聲音將他喚起。
“我有名字。”
萊恩搞不懂,拉美西斯一直不愿意正正經經地喊他的名字。
他不喜歡荷魯斯,也不喜歡這類頗有幫派風格的稱呼。
“我也這么叫老十九的。”
“那行。”
萊恩一下子就接納了這樣的稱呼。
“有什么任務。”
語氣都客氣了不少。
“趕緊帶人撤了,亞師傅要啟動了。”
拉美西斯提醒對方不要發呆。
但是對于原體來說,思考只是一瞬間,哪怕就在萊恩面前的這位戰士都并未察覺到他在思考。
“什么.”
就在萊恩疑惑之際,天邊突然泛起明光。
他抬頭,順著光芒傳遞而來的方向看去,就在阿爾德魯克,就在天使堡。
那是宛如超新星爆發一般的光芒。
作為剛認識沒多久,卻感覺遠比那些認識了數百年卻依舊形同陌路的兄弟們還要熟悉的亞瑟,萊恩還是對自己在決斗中棋差一招被留了一條性命而耿耿于懷。
他不會放棄挑戰亞瑟,他會總結這一場失敗,然后就像戰勝科茲那般,依靠自己的優勢去贏得下一場戰斗。
他自認為能夠適應那種壓力,屬于原體的驕傲不會讓他承認自己會永遠弱于另一位兄弟。
但是——
現在。
此時此刻。
就在卡利班。
萊恩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天邊愈發明亮的華光。
他承認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