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在原體憤怒之下都顯得是那么脆弱。
只是一個照面,這支小隊的陣型便被扯開了。
擠過防爆遮蔽物,沿著狹路到達一處堡壘的前部,雄獅的意識專注在戰場中央,因為抵抗持續、刺耳沖擊而誕生的白噪音籠罩周圍,眼前只有敵人和潛在的敵人。
雄獅有些惱怒地通過通訊確認著圣騎士們的進度,手中劍刃不停。
利刃襲向遠比自己矮小得多的克蘭,對方在慘笑一聲后選擇迎面而上。
砰!砰!砰!
一道飽和式的火力覆蓋席卷而來。
覆蓋很精準,精準預判了原體的機動方向與防守習慣,就像是演練過無數次。
這讓怒火中燒的雄獅略顯詫異,手中劍刃慢了一分。
噗嗤!
克蘭倒下,原體短暫的愣神讓劍刃沒入他的胸膛,將其心臟劈斬成兩半,他出現了一道巨大豁口,幾乎將他整個人斬成兩段。
一根鐵索鉤住了他的動力背包,迅速將這名年輕騎士脫離火力覆蓋范圍。
沖擊讓他已然無力的脖頸微微側過腦袋,隨后面露驚容。
遠比他高大得多的騎士們穿過了他的身側,其中夾雜著相當數量的自動機兵,新兵們只在修會的圖鑒中見過這些東西。
這些與尋常暗黑天使大不相同的身影在其他還在混亂中的同僚繼續發動攻擊之前,遮蔽了前往雄獅身側的視線。
精準而密集的火力逼退了雄獅,像極了一群拿著火把逼退野獸的人類。
“還能說話嗎?”
鉤鎖隨著拖拽停下,有人扶住了這具破碎的身體。
克蘭艱難地偏了偏腦袋,被劈開心臟,幾乎變成兩半的身軀難以忍受這樣的拖拽。
只是一個照面他就倒下了,如若不是雄獅的失誤,他幾乎一瞬間就得死。
那種直面獵食者的恐慌讓劫后余生的他下意識便顫抖。
“別擔心。”
破碎的身軀落在了堅實的運輸裝置上。
克蘭注意到其中有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
這些人被遠比他們要高大不少的星際戰士安置,運輸車在震動,不知道要將他們送向何方。
“你們安全了。”
那人說道,安撫著這些在自動機兵幫助下解除武裝的暗黑天使。
他問:“是暫時的嗎?”
“不。”
那人嚴肅的回道:“雖然不會是永久,但是相信我,這會很長。”
“你們會死。”
“你們會活著。”
克蘭撫摸著裝甲,他能夠感受到運輸車一沉,這是進入更大型載具的動靜。
轟隆!
面對著向自己投射而來的密集火力,雄獅選擇輕盈地跳開。
雄獅的小跳足有六七米遠,他的雙手率先接觸墻壁緩沖著自身的沖擊力,同時調整重心,他以左手為軸抬起雙腳輕輕點地接著再一次飛躍出去。
在躲過無數刁鉆彈藥的瞬息之間,雄獅再一次踏離了地面,在炮火中穿行。
看,這就是雄獅,這就是強者。
當雷霆戰士因為衰老而逝去,當阿斯塔特在一場場秘密戰爭中消失不見,由接踵而至的后來人填補位置。
只有雄獅依舊。
加雷斯的面上露出痛苦的笑容。
無需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受害者們的掙扎在他眼前是如此地可笑,即使是在戰場中央,這位領導者也是如此從容而游刃有余。
常人如何能夠與這樣的存在相比呢?
原體太強大了。
當然,這樣的想法并非是出自嫉妒,也并非就意味著加雷斯希望強者面對弱者威脅時應該束手就擒。
作為一位士兵,他只希望原體能夠多思考,多想想,自己的選擇會對自己領導下的戰士造成怎樣的后果。
暗黑天使的彼此懷疑會讓對方在炮火中湮滅,奔向彼此的爆彈與激光對他們皆是一視同仁,而雄獅的咆哮通常只會有一個結果。
在與雄獅劍刃接觸的一瞬間,風暴盾便宛若泡沫裝點的裝飾品一般出現了巨大的豁口,伺服電機傳遞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在各個切口的銜接處崩出大量混合著鮮血的碎片。
“你是誰!”
萊恩·艾爾莊森,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重重地將加雷斯撲倒在地。
雄獅的力量能夠承受住絕大多數選擇的后果,但是其他人承受不住!
數名戰士躺倒在地,自動機兵爆碎一地,加雷斯注視著雄獅。
也許這就是屬于星際戰士與原體的契約,一份受到詛咒的契約。
阿斯塔特在接受原體率領他們的同時,享受著或多或少的好處時,也必須為原體的行為而買單。
“叛徒!”
萊恩咆哮出聲,就像是捕食者撲倒了獵物,他在廝殺中終于找到了線索。
陌生的甲胄與身體素質,遠超尋常阿斯塔特的戰斗力,他們接觸了自己從未理解過的力量,這份力量讓他們妄圖挑戰雄獅的統治。
對,這是一個叛徒。
沒錯,正如還毫無影蹤的盧瑟一般。
雄獅記得所有他遣回卡利班的部隊,但記不得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你才是那個叛徒!”
被按在原體身下的加雷斯怒吼,將自己在心底醞釀了千百遍的話咆哮而出:
“你拋棄了我們,你拋棄了卡利班,想想你自己在大叛亂中干了些什么,你在局勢最嚴峻的時刻選擇了觀望,現在卻又這么果斷地朝著我們開火,雄獅,你那時候的耐心哪去了,你的游刃有余呢?”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登陸了卡利班,屠殺了第一次見到你的子嗣,事實上你以為的背叛根本不存在,盧瑟不知道藏在哪里對著你發笑,看著你做出的選擇讓一切變得符合他的陰謀,就像是那些怪物欣賞你在大叛亂中的表現一樣。”
萊恩感覺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被撕開了。
他捫心自問,他的確沒有一絲一毫選擇背叛的想法,但在大叛亂初期時他就沒有私心嗎?
他收到了叛亂的消息,卻選擇了觀望,看出了多恩打算把所有有著叛亂可能的軍團調集過去的策略,哪怕多恩都不知曉他那時候在哪里,如果他能夠跟佩圖拉博一起前往伊斯塔萬v號,那么以暗黑天使的戰力,荷魯斯陰謀又如何能夠達成?
如果他選擇不去打擊荷魯斯的后勤,而是與考斯韋恩一同選擇馳援泰拉,那么結果又是否不同?
圣潔列斯是否便不會死,他的父親是否也無需坐上黃金王座?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萊恩低吼道,收緊了手掌,像是被刺痛了什么一般。
“告訴我,這又是你的哪個邪惡主人告訴的謊言!”
原體試圖用自己的威勢進行威脅,若非當下形勢緊張,他會選擇親自審訊這位陌生的暗黑天使。
“呵呵。”
加雷斯諷刺的笑了笑,不再說話。
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雄獅的決策,而他要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他們拖延了足夠久的時間,讓他們將交戰區的受難成員轉移,接下來只需要等待。
“回答我!”
雄獅大聲咆哮著,在加雷斯看來就像是成千上萬的獠牙在撕咬自己。
等待。
就在他感受到自己像是一塊破布一般被提起,嗅到雄獅憤怒,看到那張猙獰而憤怒的臉孔時,一道金色明光劃過了他的腦袋。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他的身邊經過,鐵甲踏在碎石之上的聲音隆隆,雄獅怒吼聲震耳欲聾。
兩把鋒利無邊的劍刃撞擊在了一起,持劍者的力量和慣性驅使劍刃之間迸射出無數火花,照亮了彼此的面容。
一方沉默肅然,一方陰沉冰冷。
雙方的眼中都蘊含著超乎尋常的憤怒。
劍刃抖動著停了下來,騎士松開了劍,向前揮拳,當那頭雄獅后退的時候,他熟練地直接扣動扳機,雄獅在躲避的同時也松開了鉗制住加雷斯的手掌。
緊接著,騎士小心避開加雷斯,擋在了雄獅與獵物之間,依靠劍格抵住劍刃,接著向雄獅戳刺。
殷紅的鮮血順著雄獅的臉頰流下,藏在他眼中那無所顧忌的狂怒終于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路遇強敵的忌憚。
最后,雄獅被完全逼退,加雷斯從半空中跌倒,癱坐在地。
他抬頭一看,他的殿下已然攔在了他與雄獅之間。
那人身穿黑色盔甲,身披猩紅披風,正面繡著宛若展翼一般的黎明。
“你能活著真是幸運,殿下可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
凱來到了加雷斯的身側,將這位身受重創的騎士保護在身后。
能放棄自己的現在讓更多人擁有現在,一般人是真做不到。
“殿下。”
加雷斯沒有理會凱,向著將萊恩逼退的,同樣高大的騎士說道:
“感謝您,是您救了我的命。”
“我收下你的感激。”
亞瑟說:“同樣的,你救了你戰友們的性命,加雷斯。”
“我在.保護我珍視的一切。”
加雷斯想要繼續開口,卻發現自己連肌肉都難以調動了。
他的骨頭和戰甲同樣支離破碎,頭盔不見蹤影,滿臉鮮血淋漓,鮮血順著甲胄之間的裂縫溢出,被貝利薩留爐修復的身軀也難以讓這具身軀堅持下去。
騎士之主已然到來,他最后的一點力氣也衰退了。
亞瑟上前兩步,在他倒在地上時抓住了他。
萊恩怒氣沖沖,接連不斷的沖擊讓他的大腦陷入了思考,而屬于獵手的危險直覺也讓他不再肆無忌怛。
眼前的存在很強。
萊恩獵殺過無數野獸,哪怕是以種族力量著稱的克拉夫人也難以喚起他的獵殺本能。
但是眼前的存在不一樣。
從氣味中他嗅到的只有自己,而感知中卻是一片空無。
無法觀測,難以感知。
他警惕地注視著那道無比陌生的身影,那道被暗黑天使包繞其中的身影。
在這一瞬間,他的內心閃爍起巫術的想法,這會是那些混沌力量的陰謀,還是說是盧瑟派來動搖他的障眼法?
“休息吧,加雷斯。”
橫在雄獅與暗黑天使的中間,亞瑟說。
“我還有事要做。”
加雷斯小聲說道:“我得把他們送回家。”
“你做得足夠好了,現在讓我來幫你。”
亞瑟面向了雄獅,他知道一萬年前的這位可算不上多好相處,而周圍的慘狀無疑是驗證了這一點。
“讓我們用最熟悉的方式。”
跨步,硝煙鼓動,卷起猩紅披風。
舉劍,明光閃爍,直指狂怒雄獅。
“讓我們用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