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直都不曾停歇,哪怕彼此撞擊在一起的洪流都飽含怨念,但是在連續不斷的炮火摧殘下,是非對錯在此刻已經顯得不那么重要。
人的慣性是可怕的,當一方選擇用武力鎮壓,一方選擇用武力反抗,雙方的神經也在沖突之中愈發緊繃。
然而,在這仿佛海嘯一般翻騰的星球表面,無數細小的支流開始脫離陰謀與情緒的掌控,離開了彼此撞擊的濤瀾,開始匯聚成為一股全新的力量。
阿茲瑞爾,暗黑天使的至高大導師穩穩地走上蜿蜒的樓梯,厚重的靴子陷進臺階上幾乎堆砌成地毯的塵埃里。
他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中跋涉了數公里,穿過一間巨大的廳堂,在這座古代堡壘迷宮一般的內部走出一條曲折的路徑,即他們此刻便身處于一個被傳說包裹的星球,這里的宏大依舊攝人心魄。
整個軍團都遠遠無法填滿它。
即便在他們聚集的地方,空曠仍然向四面八方延伸,腳步傳遞出空曠的回聲,不少風暴鳥穿過航道,停泊在堡壘內部的維護泊位里,大量重型炸藥堆積在倉儲區,只待電梯把它們送進發射臺。
阿茲瑞爾到達了他的目的地,那是堡壘西墻邊緣的觀測塔。
看到他緩緩挪進指揮室,十二名先他們一步到來的死翼一起敬禮,幾十個侍從騎士在鳥卜站前工作,他們熟練的操作著這些足以稱之為古代圣物的儀器,很多以阿茲瑞爾的知識儲備都不太看得懂,但這似乎并不妨礙他們的工作。
“看看,我們的至高大導師被嚇成什么樣了。”
在一眾正在集合的騎士中,凱那特立獨行的身形浮現而出。
“我只是有些驚訝。”
阿茲瑞爾搖搖頭,拍掉凱想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沒想到你們的回憶錄,嗯——”
回憶了一番凱那些堪稱夸張的個人回憶錄,他斟酌一番后這才開口。
“我沒想到居然是寫實。”
實話實說,雄獅的狀態的確嚇到他了。
自從對歷史進行完整之后,他們也算對雄獅增進了更多的了解。
以前阿茲瑞爾還不懂,直到自己切身體驗了一把。
誠然,雄獅的動機很簡單,雄獅本人對自己的要求也符合實際,但是他對其他人要求就完全不符合實際。
暗黑天使們每一次精心策劃的暗殺對于雄獅來說不過是飯后消食的活動,然而雄獅突然爆發的脾氣則是能夠輕易奪走一名暗黑天使的性命。
然而還有最嚴重的一個問題。
“雄獅向來深不可測。”
凱嘆息一聲。
雖然某人天天調侃飛頭拳,把不少暗黑天使搞得很紅溫,但有史以來被飛頭的也就內米爾那個白癡,然而對于雄獅來說這是一次意外,但是對于暗黑天使來說這是壓垮駱駝的稻草。
雄獅想的是‘我太沖動了,我不應該這樣做的,以后不會了。’
暗黑天使們想的是‘完蛋了,雄獅的脾氣越來越摸不透了,以后我們怎么活啊!’
雙方對自身以及彼此認知的差異造成了雙方愈發巨大的裂痕。
“現實往往比故事要更荒唐。”
有人補充道。
“的確。”
凱點頭表示認可。
說話的人是一位名叫梅利安的泰拉裔騎士連長,他是被凱等人從天使堡內部救出的。
早在盧瑟擅自參與荷魯斯鎮壓扎拉蒙德世界叛亂而被撤職后,卡利班的權力斗爭便一直在進行。
盧瑟在進行集權,而阿斯特蘭與盧瑟同流合污,殺死了數位堅定站在雄獅一方的泰拉裔指揮官,組建了隱修會,梅利安,這位阿斯特蘭麾下的連長正是被上司背叛,連同三位同僚一同被關押在天使堡深處。
凱必須感謝他的脾氣,即使在30k時期他的職位很高,但也很容易被這些小團體給排除在外。
這讓很多人都沒有在意他這個孤家寡人,從而讓他能夠在穿越裂隙的瞬間便毫無阻礙地采取行動。
阿茲瑞爾順著聲音望去。
梅利安指向一臺碩大的圓形屏幕,盡管被天花板落下的灰塵與碎屑濁染得臟污不堪,但還能使用,這些屏幕上顯示著混亂的圖像,凱轉過身,瞇起眼睛,與阿茲瑞爾并肩走上前來,試圖搞清楚這些圖像的含義。
“目前地表大致能分三方。”
凱一邊翻動著這些圖像,一邊向阿茲瑞爾解釋。
“盧瑟和阿斯特蘭組成的隱修會,埃夫卡已經帶領突擊隊進入天使堡了,但是我們現在都還沒逮到這兩個雜種的位置,其次便是雄獅,剛剛你也看見了,他從不打算掩飾自己,我們也攔不住他,圣騎士里有我們的人——阿爾法瑞斯帶來的靈能偽裝術能夠掩蓋我們的變化。”
“最后就是我們,在聯系上你之前,我利用我的身份從天使堡中釋放出了部分被盧瑟扣押的指揮官,梅利安是其中之一。”
凱的身高沒有變化,時空穿越并未收繳騎士之主賦予他的力量,精工mk10動力甲上屬于冠名騎士的紋章與腰間的儀劍依然熠熠生輝。
“我知道我重復過很多次,但是我還是想說,如果不是密鑰沒有錯誤,我想我一定是出幻覺了。”
梅利安很不適應凱的身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看向那名陌生的兄弟。
剛見面時他進行過反抗,但是一個照面便被放倒了,讓他有一種自己在直面雷霆戰士的錯覺。
然后凱拿出了一份計劃,梅利安如果不想繼續被關在大牢里那么他只能選擇遵從。
雖然他并不確定這份計劃是否又伴隨著某種陰謀,但至少此刻的阿爾德魯克北部是一片難得的凈土。
“這是奇跡。”
凱回了一句,接著又向阿茲瑞爾說道:
“隊伍內部已經完成了初步統計,被包括殿下在內,他們四位存在直接干涉過的造物都不受時空影響,賽弗領主麾下的騎士則是完全恢復到了一萬年前的姿態。”
阿茲瑞爾點點頭,接管了指揮系統,開始以更加高效的速度收攏散開的成員。
梅利安又是一陣挑眉。
殿下,哪位殿下?
“那些新兵是什么情況?”
阿茲瑞爾瞥了一眼數據表。
卡利班的老兵與新兵比例大概在一比四,泰拉裔其實算不上多。
殿下麾下一萬年前的暗黑天使有接近兩萬左右,占據了當年卡利班的三分之一。
“正在進行集中,由加雷斯負責,順道還在轉移平民。”
凱回道,接著又搖搖頭:“但交火的戰區基本上拉不開了,他們在盧瑟的熏陶下長大,而雄獅的所作所為無疑將他們推向了另一邊。”
“這是雄獅作為一位領袖的失職。”
有人銳評。
盧瑟的憤懣能讓雄獅憤怒,雄獅的憤怒則能夠撕碎卡利班。
物理意義上。
將不可怒而興師啊。
當年負責操控防空設施的成員捏著熟悉的操縱桿,緊張關注著天空,滿腹怨念。
雄獅哪怕對地表進行廣播呢,特么誰知道盧瑟先開的火啊?他們總不能干站著挨炸吧,雄獅這一波全球打擊直接把所有人都踹盧瑟那邊去了。
反抗也是希望自己別死得不明不白。
“盧瑟那該死的混蛋!”
凱咬牙切齒。
這個家伙太懂雄獅了,在這個年代,只有盧瑟知道雄獅的真面目。
但盡管雄獅因為大叛亂一系列事件以及種種原因作出的神奇操作的確很抽象,但利用雄獅這份特質達成自己陰謀的盧瑟更是墮落到了極點。
無論如何,起碼凱在卡利班的森林里砍木樁的時候恨不得自己砍的是雄獅的頭,也沒想過利用混沌的力量對雄獅進行報復。
“貝弗丹,連接測試穩定嗎?”
阿茲瑞爾無視了這些自己很難插上嘴的抱怨,向智庫大導師詢問道。
“測試穩定,第二批次成員也完成接入,需要轉物理信號接殿下嗎?”
“接入!”
阿茲瑞爾立馬找到了主心骨。
“阿茲瑞爾,進行匯報。”
在梅利安聽起來年輕得有些夸張的聲音響起。
這讓他露出詫異的表情。
阿茲瑞爾迅速將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復述了一遍,接著切換了一下屏幕,接著開口道:
“——就在剛才,加拉德已經對部分暗黑天使艦隊完成控制,北部區域的空域威脅徹底解除。”
動亂在即,人心思變,如此平和的聲音的確有著能夠穩定人心的力量。
當出現了一個合適存在的情況下,暗黑天使也知道了自己應該采取什么樣的行動。
“我們這么做是不是太不榮耀了?”
薩繆爾看著呈現霧狀將各個艙室填滿的麻藥,以及被他們通過雄獅的代碼騙來集中的暗黑天使,擦了擦手中染血的長劍。
還是多對一。
這疑似有些手黑了。
“你以為我們是靠著榮耀征服銀河的嗎?你們這些小崽子都一個樣。”
脫離雄獅指揮從地表返回的加拉德冷哼一聲,向阿茲瑞爾發送了通訊,便帶著麾下騎士向著不屈真理號的艦橋走去,另外吩咐麾下三人一組看好滅絕令武器。
“接考斯韋恩,我知道他也回來了,讓艦隊調整為防御姿態,壓低轟炸頻率。”
來自未來的力量正在無形之間扭轉戰場的態勢。
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清楚自己不該做什么。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終結沖突,救人,然后揪出罪魁禍首。”
很簡單的三步。
他們的回歸便是為了挽回這一場悲劇,破解敵人的陰謀。
“做得好,你們做的很好,戰士們。”
聽完了阿茲瑞爾的匯報,亞瑟松開了一直抓握在手中的劍柄,單手撐著桌案,開口道:
“通路已經穩定,我可以進行傳送,在那之前務必優先保障自身安全。”
拉美西斯已經對圖丘查以及瘟疫之心完成了控制,他對戰局了解已然清晰。
納垢的力量隱而不發,卡利班的沖突在盧瑟的縱容下依舊在持續,顯然,目前來看盧瑟是成功的,獅王也依舊為憤怒所控制,那些混亂的部隊所組成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
他需要解決這些問題。
亞瑟向拉美西斯點點頭,接著邁步離去。
他很高興。
所謂的滅絕令也不過是是言語上的發泄,不過是創傷帶來的連帶反應。沒有人付諸實際行動,試圖用絕對的暴力毀掉這一切。
他們能夠聽明白自己的命令,能夠理解自己所解釋的意思,能夠選擇去遵守它。
暗黑天使們親自驗證了時空穿越的可靠性,現在沒有人會選擇阻止他了。
這是互信。
他過去數十年小心捧在手中,花費巨量精力構建而出的互信。
“收到,殿下!”
“卡利班隨時歡迎您的駕臨。”
梅利安扭著腦袋看來看去,和那些幸運被救下的成員那般,他們的眼中都帶著幾分驚訝與探究,前一刻還一臉暴躁的凱突然笑出聲來,回到近距離屏幕旁幫忙調整參數。
“這就更好了。”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好上加好,不需要給隊伍打氣了,當年沒能收拾掉他們,剛好在這里了結。”
卡利班的這一切沒有人會不對此耿耿于懷,這里的慘狀讓凱怒火中燒,但這不會讓他失態。
“我們是拯救者,我們將在破曉之翼的領導下為人類而戰,去解除那些攀附在人類身軀之上的悲劇。”
凱深吸一口氣。
誓言已經許下,他也立志遵循,他會全力以赴兌現誓言。
“你們的殿下到底是誰?”
梅利安忍不住詢問。
“你很快就知道了。”
凱的笑意止不住地躥升。
“你就等著看好吧。”
他放大信號發生器。
“這一切會結束的,我們會把真正的敵人揪出來。”
亞空間,整個西北方向都被鍍上了一層深綠的顏色。
這并非是輻射武器爆發出的火光,而是來自至高天中納垢神域的光芒,在亞空間波濤之中席卷而來,仿佛海嘯一般將艦隊推囊著向前。
戰艦在其中翻滾、咆哮,隱約可見的軌道板塊前方是它的支援大氣層戰機,由地獄中脫穎而出,渦輪全速運轉以規避致命的湍流。
在泰豐斯的腳下,龐大的艦隊仍舊在全速前進,駛過瘟疫之神為他們開辟的攻擊道路,搭載著死亡守衛的一艘艘臃腫艦船包圍在終結具現號兩側,就像是伴隨鯨魚向前的魚兒。
“第一軍團。”
泰豐斯呢喃著,在這一絲閑暇中縱容自己觀賞眼前的勝景,心底泛起了些許快意。
大叛亂已經結束了,他們正在極限戰士的反撲下狼狽逃竄,而暗黑天使卻在一場不知所謂的內戰中將自己撕成了兩半。
“讓艦隊順著慈父的指引前進。”
他臃腫的身軀站起,向著麾下導航者說道。
“來看看這條道路能帶我們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