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個太歲軍的向導所懷疑的不同,黃泉很可能并沒有真的掌握操縱大魔的技術。
如果黃泉可以做到那種事情,那么他現在也完全可以讓大魔玄武配合自己,打出更加巧妙的組合攻勢。退一步說,即使他的操縱技術還不成熟,只能對大魔下達最基本最簡單的指令,也不至于變得像是目前這么束手束腳。
他應該最多只是可以讓大魔玄武無視自己而已。
盡管是以一敵二的困難局面,不過這一人神一大魔并沒有發揮出來一加一大于二的人數優勢。現在的他們完全就是兩個“陌生人”。甚至就算是陌生人,在發現雙方都有著共同敵人的時刻,也可以達成最基本的默契,然而大魔玄武那邊完全不具備那種伙伴意識。
若非如此,只怕我會在非常短暫的時間里面就敗下陣來。可即使是有著這種萬幸,我現在的處境依舊是在不容置疑地朝著敗北的結局逐漸滑落。
實際上,黃泉并不需要真的積極地發動零距離攻勢。他只需要在我的周圍保持游走態勢,就可以分走我相當一部分注意力。這使得我很難專心躲避大魔玄武的攻擊。我非常清楚如果自己真的以為黃泉不會攻擊上來,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大魔玄武那邊,那么就會立刻遭到黃泉的迎頭痛擊。
可是,我也無法轉過身去對著黃泉發動攻擊,那么做只會被大魔玄武找到機會從背后施加致命攻擊。
想要從戰場上撤退也是不可能做到的。雖然暫時沒有要逃跑的打算,但是我姑且在腦子里簡單推演了下。如果只有大魔玄武一個敵人,憑借自己如今對于混沌時空的掌握,還有著一半把握可以做到撤退,可是現在有著黃泉這個陰險的家伙堵住我的去路,逃跑的成功概率無限接近于零。
進也不行、退也不行,更加糟糕的是,我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遠處的黃泉在游走之余往自己的掌心里匯聚極其巨大的法力。他居然在優哉游哉地蓄起自己的“大招”,并且以必殺的意念牢牢地鎖定住了這邊。
“下一擊,就要了你的命。”黃泉從容自若地說,“還有最后三秒鐘,莊成。如果最后有什么遺言,現在就可以開始說了。以后要是見到麻早,我會替你帶過去。”
死到臨頭的精神壓力令我終于無暇再以言語反擊,只能全力思考要如何在這種絕望局面下生還。一個又一個方法在我的腦海里面此起彼伏地浮現,又被我親自否決。
普通的小聰明是沒有辦法在滿懷殺意的黃泉面前找到突破口的,對方是經驗遠超于我的老牌大無常,我這邊的手牌基本上都已經被他所掌握,能夠想到的戰術,他多半也都能夠想得到。貿然出牌只會落入他的心計之中,必須要使出超出他經驗的招式。
而哪怕真的可以做到這一點,最多也只能做到茍延殘喘,為自己的生命多續上那么幾秒鐘功夫而已。我現在的處境就是有那么艱難。
為什么黃泉會這么想要殺死我呢?在沉浸于生死絕境絞盡腦汁摸索活路之際,我的腦海里面忽然像是浮出泡沫般出現了這么一個疑問。
既然彼此之間是敵人,那么他想要殺死我貌似就是理所當然。然而這個邏輯在現階段其實是多少站不住腳的。作為羅山大無常的轉輪王,如今就是叛變到了福音院那邊去;而過去作為黃泉學生的命濁,疑似也與福音院達成了某種潛在性聯系。
羅山大無常對于福音院來說并不是徹頭徹尾的敵人,而是有可能會成為盟友的對象。除了法正這個真正的治世主義大無常,任何人都是可以爭取的。卦天師是這樣,我在福音院眼里應該也是這樣。
雖然我在羅山的立場和人際關系都是以治世主義為底色,但只要是粗略調查過就會明白,我并不是真正的治世主義者。黃泉就算覺得自己未必可以拉攏我到福音院的陣營去,稍微程序性地問我一句也不過分吧?
而現實卻是他從一開始就不假思索地把我當成了敵人。與桃源鄉主在一起的時候,還可以解釋為桃源鄉主執意想要趕在山兩儀吞噬朱雀傳人之前先將其扼殺,黃泉作為合作者只能配合桃源鄉主;而現在沒有了外人的干預,他卻還是這般不由分說想要殺我的態度,總感覺有點違和感。
難不成他單純就是沒有思考那么多?還是說他與桃源鄉主簽訂過某種契約,就是非要殺死我不可?
說到底,為什么黃泉會支持桃源鄉主的“世外桃源”計劃?
無數的念頭在心中宛如雨水般紛繁掠過,另一方面,我也想到了要以何種手段暫時破解接下來的死局。盡管這個方法也會使我陷入九死一生的險境,不過眼下是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而在那邊,黃泉看上去已經完成了大招的蓄力。大魔玄武也不再使用黑色水炮遠程攻擊,而是動起那像是蛟龍一樣的龐然大物身軀,一瞬間就跨越中間距離,巨大的龍頭急速向我咬合過來。
被這頭怪獸以本體直接咬中的話,我的真靈勢必會與血肉和靈魂一起碎尸萬段。
幾乎是同時,壓縮到極致的黃黑色法力從黃泉的手中爆發開來,化為一道宛如山岳般龐大的蛇頭,張開巨吻,從另外一邊朝著我撲咬而至。
“——結束了,莊成。”
黃泉的聲音以意念的形式直接進入了我的意識里。
與之前所有遠距離攻擊都不同,作為黃泉蓄力已久的絕招,這一擊足以重創我的真靈,就是起到一擊必殺的效果都不足為奇。
起手動作如此之大的招式,我雖說可以用身法避開,卻必定會在避開之后遭到大魔玄武的命中。反之亦然,如果專心避開后者的攻擊,就會被黃泉的大招給命中。
只能使用剛剛想到的手段了。
正當我要狠下心來施展緊急招數的時候,千鈞一發之際,我感到一股外來的力量突然進入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一瞬間,我爆發出來了前所未有的靈感。
是的,并不是“力量”,而是“靈感”。眼前這個被敵人形成兩面包夾之勢的局面,在我的眼里像是成為了一道極其難解的題目。而突如其來的靈感則像是從天而降的解題思路,令我剎那間就明白了自己應該如何突破困境。
仿佛行走在鋼絲上搖搖欲墜的時候奇跡般地找回了重心平衡,我以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精彩身法在空中高速移動,順滑地躲開了化為巨大蛇口的黃黑色法力,接著在大魔玄武的撲咬即將命中自己的瞬間擰身回旋,與對方險之又險地擦肩而過。
這并不是單純的物理移動,還運用到了相當高超的空間移動和因果操縱的技巧。哪怕不是在這個時空混沌的死后世界,而是在秩序正常運轉的現代世界,我都不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復現出來相同水平的身法。
我甚至還可以感受到周圍的時空環境在高強度地“遷就”自己,就像是在跑步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順方向的大風,使得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輕松靈便,輕而易舉地跑出來正常狀態下無法達到的成績。
時來天地皆同力…這么一句話突然從我心中浮現出來。
“什…么!?”
黃泉的勝利宣言轉眼間遭到無情顛覆,他就像是凡人將領看到敵方特種兵從槍林彈雨之中毫發無損地蹚過一樣,發出來了懷疑現實的聲音。
我可能比起對方還要震驚。不過與此同時,我也多少可以猜出來這個變化的真相。為了避免被對方看出來底細,我盡力保持面不改色的神態。
同一時間,一道念話便進入了我的意識,耳熟的稚嫩聲音在心底里響了起來:“莊成哥哥…你可以聽見嗎?”
“小碗?”
我在心里喊話,并且迅速地感知周圍,很快就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小碗的氣味。
不止是小碗,我也感知到了七號的存在。就像是上次七號游蕩在我和大魔玄武的戰場附近一樣,這一次七號似乎也是隱蔽地徘徊在了我們的戰場附近,而且還是帶著小碗一起。此時此刻的她們并不存在于正常的時空,而是詭異地潛伏在了時空的極深處,化身為了一種肉眼無法捕捉到的、不能以正常語言表達的存在形式。
“是我們,莊成。”七號的聲音也在我心里響了起來,“…不好意思,本來想要帶著小碗移動到安全的地方,但是這次我又被大魔玄武給鎖定了,只能暫時停留在這片戰場的范圍內。”
“不必道歉。多謝你救了小碗。”
說著,我將話語轉向了另外一邊,“小碗,剛才的事情是你做的嗎?”
“是的,我給莊成哥哥施加了祝福的力量,可以強化你對于死后世界時空的適應力和理解力,大幅度地增加你在命中和躲避方面的效率…我應該沒有多此一舉吧?”小碗的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