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不存在,依舊在
田公公連忙上前，卻是沒有立刻說話。
而是先上下打量著江林，仔細感受著那令人渾身發抖的可怕氣息。
剛剛突破的江林，道武境的氣息并未完全收斂。
修為越強的人，越能感受到他的恐怖。
那是凌駕于凡人之上的力量，已經超脫了這個層次，繼續向上，就是傳說中的存在了。
當然了，江林距離那個層次還很遠，但對只有神武境修為的田公公來說，卻是如同井底之蛙見到了九天之上的皓月一般。
明亮而奪目的光輝，讓他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百年未曾見過新的道武境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一位，卻是年僅二十歲出頭的鐵匠。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田公公？”
江林的聲音，讓這位老太監回過神來。
田公公深吸了一口氣，道：“恭喜江大人，賀喜江大人。天下雖大，然而在這個年紀有如此修為者，卻唯獨江大人一人罷了。如此天賦，真是萬古罕見。這是江大人的喜事，更是我大乾的喜事！”
許久前第一次見江林的時候，田公公心里還有些敵意。
覺得這個小鐵匠不好控制，弄不好倒向權貴氏族，便要成朝廷的心腹大患。
他甚至曾向順帝建議，提前把江林給收拾了，免得以后成長起來不好對付。
可是現在，田公公萬分慶幸自己當日被皇帝陛下給斥責了。
如此人物，要么一擊必殺，要么必須成為朋友。
真成了敵人，可就成災難了。
所以田公公現在的態度，恭敬之中，又帶著些許的拘謹。
如此態度，只有在面對皇帝陛下的時候才會有。
江林雖非皇帝，但他的修為，年齡，以及在大乾所擁有的人脈，都足以讓田公公另眼相待。
江林感受到了老太監的變化，并未在意，只道：“田公公謬贊了，可是陛下要召見？”
“江大人果然聰慧過人。”田公公笑呵呵的道：“陛下有旨，請江大人入宮覲見。”
江林沒有問因為何事，但大致已經猜到，應該與李氏有關。
算算時間，第二家權貴氏族被襲擊已經過去一段日子，巨人骸骨也應該送到了。
江林嗯了聲，道：“我與他們交代一番便去，還請田公公稍等片刻。”
“不著急，老奴等著江大人便是。”田公公道。
江林喊來鐵匠營的一群大師傅，交代他們做好善后工作。
另外又喊來了營繕司的人，這些工匠此刻對江林是又愛又恨。
愛的是江大人出手闊綽，雖讓他們多干了活，但得的銀子卻遠超朝廷俸祿。
恨的是，活實在太多了。
幾乎每天都在忙，根本停不下來。
賺銀子是好，可是賺到這個份上，也夠累人的。
江林道：“回頭讓齊師傅給你們多拿些銀子，鐵匠營還需再擴建。我這鐵匠小鋪，改個位置，放在最不容易影響的地方就好。”
營繕司的人聽的面面相覷，欲哭無淚。
最不容易影響的地方？
您突破一次，影響的可是數千米。
江林也是沒辦法，他的突破需要燒火和錘煉。
自己一個人搬進深山老林倒也不是不行，但沒有他燒制的生鐵，鐵匠營想打造上一品乃至寶兵品級的兵器，無異于天方夜譚。
不走，不是不能走，而是為了盡快打造出可供所有邊軍換裝的兵器。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江林總有種莫名的感覺，自己好像逐漸接近了非常危險的事情。
或者說，是整個大乾都在接近。
如同九天之上的那一指，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
這樣的感覺，讓他愈發理解馬凝煙等人的想法了。
那種冥冥之中的直覺，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
唯有遇到了，感受到了，才會明白。
營繕司的人怎么想，江林沒有再管，他只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隨后又喊來衛老漢，讓他拿銀子去買些新家當。
得知能一塊進京都城，宋子炎高興的亂蹦。
即便是一向高冷的盛迎春，眼角也不禁露出一絲喜色。
來了這么久，進京都城的次數屈指可數。
對于整個大乾最負盛名的城池，他們自然樂意多去看看，四處逛一逛。
倆孩子修行武道一直很努力，也是時候給他們松松綁，放松一下了。
至于鐵匠營的其他師傅，也不能閑著。
左右無事，干脆幫營繕司干活好了。
早點把鐵匠鋪收拾出來，也早日打造兵器。
邊軍那邊，可是一堆人等著呢。
知曉江林要給全軍更換成最低上一品的兵器，所有人那叫一個歡喜，差點就要喊江大人萬歲了。
尤其是武官們，人手一件寶兵以上的兵器，更是欣喜若狂。
而在得知江林這里五百種材料，就可以換一支圣兵品級的箭矢，更是無數人四處籌集材料。
數百萬邊軍，如今都在休整，可謂無所事事。
尋找材料，成了頭等大事。
邊軍的武官們，也都放任自由，不去干涉。
只是這樣一來，倒苦了權貴氏族。
不知道是誰傳的謠言，說權貴氏族家里，隨隨便便幾百萬種材料，壓根用不完。
以至于很多軍士在武官的帶領下，跑去權貴氏族家買材料。
剛開始權貴氏族沒有多想，本著不多生事端的想法賣了，價格還算公道。
誰知道開了個口子，后面就收不住了。
你能賣給別人，就必須得賣給我。
不賣給我，就是不給邊軍面子。
不給我們邊軍面子，你腦袋不要了？
權貴氏族咋了，再牛逼，能有我們邊軍牛逼？
我們是不要命的，不知道你們權貴氏族要不要。
如此潑皮的話語，整的權貴氏族說不出話來。
若放在從前，他們可能還會梗著脖子，死活不愿意。
但兩家權貴氏族被滅的時候，誰也不想多生事端。
本來就一堆可供懷疑的人沒理清呢，現在再多個邊軍，那就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所以權貴氏族現在也只能咬牙拿出材料來，算是花錢消災。
只是他們不可能真以江林給的冊子為準，只給不重復的。
而是你拿來銀子，我就把材料賣給你。
至于賣哪五百種，我們說了算，你愛要不要。
真要打架的話，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去京都城，當著皇帝的面打。
邊軍不要臉，不信皇帝也不要了。
于是兩邊就這樣開始“拉鋸戰”，每日為了多換幾種，少換幾種材料，爭的臉紅脖子粗。
各家權貴氏族的宅院門口，比菜市場還要熱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交代完眾人后，江林這才向田公公拱手：“可以走了。”
“江大人請。”
目送兩人飛身離去，宋子炎已經迫不及待的拉著衛老漢和江秀，興奮道：“走走走，我們也進城！”
衛老漢笑呵呵的牽著驢車，幾人坐上去，晃晃悠悠朝著京都城而去。
鐵匠營內，一群人則開始忙活起來。
把該清理的清理，凡是不要的，都扔進恒宇爐里。
雖然已經晉升為上品神兵，但恒宇爐仍然不挑食，給什么吃什么。
哪怕吃進去的東西，對他來說提升很小，卻也是來者不拒。
所有的靈能神體中，就屬他人緣最好。
一些鐵匠和學徒，甚至跑來供奉他，開工前先燒香祈禱一番，還給安了個什么神名，叫神爐真君。
江林倒也不在意，都是自己人，隨他們折騰玩去吧。
片刻后，江林和田公公進入御書房。
除了順帝之外，還有一人。
讓江林意外的是，來人竟然是李青鸞。
見江林來了，李青鸞回身行禮：“公子。”
哪怕在皇帝面前，李青鸞對江林的稱呼依然不曾改變，似乎在預示著自己的決心。
江林有些不解：“你怎么在這？”
李青鸞微微一笑，道：“來給陛下送禮，順道看望公子一番。”
江林看向了順帝，順帝則微微點頭，道：“李氏送來了第二份巨人骸骨，已經點驗完畢。此次讓你前來，便是青鸞小姐想要見你，問問你此前的想法，是否有所改變。”
“陛下是指退婚？”江林問道。
“成親。”順帝回答道。
青州李氏要的答案，不是還退不退婚了，而是有沒有考慮過什么時候成親。
江林倒是沒過，李青鸞會直接追到京都城來要答案。
他瞥了眼李青鸞，而后道：“臣目前尚未考慮過此事，只能說，暫時也不作退婚之想。”
李青鸞道：“公子莫非是要等我李氏把所有權貴氏族都滅了，才肯答應嗎？”
“如果你們把所有權貴氏族滅了，我仍然不答應呢？”江林反問道。
李青鸞沒有說話，順帝也沒說話，只有田公公看的心急。
心想著這位江大人修為高是高，可怎么說話做事老直來直去的。
李氏既然在暗中為朝廷辦事，為何不先虛與委蛇，等事情辦妥了再說呢。
現在講出來，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你們別干了，就算干完了，也未必有什么結果。
但順帝不開口，他也不好出聲，只能不斷沖江林使眼色。
李青鸞看了眼田公公，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仍然笑吟吟的道：“公公不必這般擠眉弄眼，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心中自有分寸。”
田公公頓時有些尷尬，又莫名覺得這倆人還真挺配，都不喜歡拐彎抹角。
李青鸞看向江林，道：“公子此言，可是為了試探？”
江林道：“你覺得是就是。”
李青鸞道：“先前老祖宗已經說過了，李氏之決心，絕非一時半刻。與青鸞成親，對公子，對大乾，乃至對李氏，都是有利無弊。”
話音頓了頓，她又道：“此次也并非要逼迫公子什么，只是想請公子明白此中道理。我李氏，之后依然會繼續做事，直到公子答應。”
說著，李青鸞走上前來，從懷中摸出一個木盒遞給江林：“這是李氏為了恭喜公子晉升道武境，專門讓族內丹師煉制的頂級丹藥，可鞏固修為。”
“這是提前準備好的？”江林沒有接，而是帶著懷疑的語氣問道：“你們怎知我何時晉升道武境？”
李青鸞微微一笑，道：“老祖宗也是道武境的修為，自然能看出個大概。”
江林哦了聲，這才把木盒接下。
只是沒有打開，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李青鸞搖搖頭。
“那就不送了。”
江林的態度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非常明確。
李青鸞并未多言，轉身對順帝行禮后，款款離去。
待她出了御書房，順帝才開口問道：“你似乎不太想和李氏聯姻？”
“陛下似乎很想讓我和李氏聯姻？”江林反問道。
順帝并未否認，道：“朕的確希望如此，眼下李氏為大乾做了不少事。兩家權貴氏族被滅，雖說并不能影響大局，卻也算省下一些力氣。倘若你能真掌控李氏，對大乾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朕又怎會不想。”
“陛下可知，李氏想謀得什么好處？”江林問道。
順帝搖搖頭：“朕不知曉，莫非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江林同樣搖頭。
李氏說是看中了江林的潛力，但潛力這東西，向來虛無縹緲的。
古往今來，無數天驕，過早夭折。
倘若因為你的潛力足夠大，便能讓權貴氏族傾盡所有。
那權貴氏族的底線，未免太不值錢了。
“雖不知曉李氏究竟想要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一個人做盡了各種事討好你，卻不想謀求小利，那他的圖謀，一定超出你的想象。”
江林舉起手中的木盒，道：“何況李氏竟然連我何時能晉升道武境都算的出來，這樣的權貴氏族，絕非只圖謀一時之利。”
李青鸞說，族中老祖宗也是道武境的修為，所以才能精準判斷出他何時晉升。
這話放在別人身上，可算妥當。
但用在江林身上，卻是最大的漏洞。
因為江林的修為晉升，靠的不是丹藥，不是勤學苦練，而是打鐵技藝！
如果僅憑邊軍大帥送來的丹藥，就算再過半年，他也未必能晉升成功。
所以李氏判斷的這么準，讓江林覺得汗毛直豎。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什么時候能晉升，李氏卻知道。
這家權貴氏族，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何況他們連滅兩家權貴氏族，自身卻未受多大影響，甚至沒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實力之強勁，可見一斑。
江林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李氏圖謀甚大，甚至超過了大乾！
如果他們只是為了謀奪大乾的權力和疆土，根本不需要通過江林。
或者說，江林絕非最好的人選。
至于超越大乾，還能圖謀什么，江林就不清楚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對李氏保持警惕，不要輕易被他們迷惑。
方才李青鸞問，是不是在試探他們。
江林說那句“如果你們把所有權貴氏族滅了，我仍然不答應呢”，的確是在試探。
他想知道李氏的底線在哪，然而李青鸞用所謂的真誠，避開了這個問題。
她并沒有明確回答，倘若滅了所有權貴氏族，江林如果還不答應，李氏會如何做。
沒有答案，就意味著無限的可能。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看似對江林一心一意，實際上始終保持著理智。
她的聰明，被隱藏起來，不深思細想很難感受到。
越是如此，江林心中便越是忌憚。
畢竟他所經歷的怪事太多，知曉這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不能以表面度之。
否則的話，必會付出代價。
順帝看著江林，似有什么話要說。
但最終他也沒開口，只問是否要去看看李氏送來的東西。
江林原本對巨人骸骨的興趣并不大，但此刻卻很想去看看，李氏送來的巨人骸骨是否有什么幺蛾子。
他可沒忘記，曾經的世界有一種戰術名為特洛伊木馬。
這個世界雖然奇異，卻未必沒有這樣的戰術。
如果李氏在巨人骸骨中暗藏了什么東西，只等關鍵時刻爆發出來，也不足為奇。
再一次來到皇家私庫，私庫衛隊統領方知重瞥了眼江林，便過去將入口打開。
仍然是熟悉的通道，接著是熟悉的圣兵品級門戶。
四百年間，大乾歷代皇帝已經提前為巨人骸骨打造好了充足的備用空間。
從這點來說，想聚齊骸骨的人并非順帝一個，而是幾乎所有皇帝，其中也包括馬凝煙。
“太祖皇帝又何嘗不知曉巨人骸骨的強大，若能打造成兵器，將舉世無敵。可惜的是，鐵匠祖師爺被放走，此事便幾乎再無可能。歷代先帝費時費力，直到朕這一代，才好不容易出現一絲可能。”
江林心知，這一絲可能，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沒有吭聲，隨著順帝來到其中一處門戶前。
隨著順帝一道勁氣打出，門戶上的陣紋亮起了光芒。
江林心中一動，問道：“是不是所有人，包括權貴氏族存放巨人骸骨的門戶，都使用這樣的陣紋？”
順帝明白他的意思，道：“差不多，都是道祖所傳，但每一種陣紋都有不同。只有第一次打開門戶的人，才知曉其中奧秘，旁人是打不開的。”
江林沉默，道祖所傳？
他不由想起了玄華道道主，那人曾說過，道祖或許只是暫時離開了這個世界，或許有一天還會回來。
倘若有一日道祖回歸，豈不是能輕而易舉打開門戶？
當然了，以道祖那樣的人物，未必需要巨人骸骨。
畢竟在千年前，便已經是無敵于世間的強者。
這么多年過去，或許已經堪比九天之上的神人也說不定。
但江林總有種莫名的感覺，說不清是好是壞。
他盯著門戶上的陣紋多看了兩眼，直到偉岸之力的氣息撲面而來。
江林抬眼看去，只見一根完整的指骨印入眼簾。
說是巨人骸骨，實際上并未有半點腐爛，依舊如剛落入凡塵時一樣。
巨大的斷指，足足有數十里長，大的驚人。
這不是江林第一次直面巨人骸骨，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現在他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偉岸之力的氣息，依然兇猛，令人望而生畏。
但除此之外，江林還感受到了一種古怪。
他猶豫了下，轉頭看向順帝，問道：“我可否進去一觀？”
“當然可以。”順帝道。
江林不再猶豫，邁步進入門戶。
距離那斷指越近，感受到的偉岸之力就越強烈。
盡管已經是真正站在道武境的高手，但江林還是有種螻蟻面對蒼天的錯覺。
那種無力和渺小感，讓他很不舒服。
但他克制住了內心逃避的沖動，一步一步，堅定的走上前去。
當站在斷指前方不足百米處，能看到的只是一座山。
山峰的表面，布滿各種復雜的紋路。
每一道都顯得如此玄奧，可是想記住卻又十分困難。
因為你根本找不到源頭，不知道從何記起。
這一瞬間，江林忽然想到了一個詞。
“道兵！”
他腦子里驟然浮現一個驚人的念頭，所謂的巨人，該不會就是所謂的道兵吧？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跳加快，砰砰砰，如欲從胸膛中跳出。
即便是再堅定的道心，在這樣的猜測中，也無法保持完全的穩定。
對于道兵，江林只知曉是天生地養的器物，從未真正見過。
哪怕大乾這么多人，也沒人知曉究竟什么是道兵。
但所有人又都十分確定，道兵是存在的。
這個理念從很多年前，一直流傳到現在，始終未曾改變過。
按理說，從未被人親眼見過的東西，理應會有天生的懷疑。
就算不是所有人，起碼也有一部分才對。
可是沒有人懷疑過，他們的確信，放在現在看來，顯得很是古怪。
就好像…沒人能看得見空氣，卻十分確定其存在一樣。
不過這并非江林感到古怪的源頭，他的視線定格在斷指上，仔細的感知著。
偉岸之力不斷的涌動，讓他的身體發顫。
剛剛站上道武境層次的肉身，縱然比同境界強大十倍以上，也很難長久支撐。
體內的金精和火精，似乎察覺到主人的艱難，想要護體而出。
但江林用心念把它們壓了回去，自己來這里不是為了對抗，而是為了尋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