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互吹,不,商業會談還在繼續。
秦昭容和曲柔你來我往,就商清夢的出場費展開了激烈辯論。
兩人各自代表山門,都是有身份的人,言辭雖針鋒相對,倒也得體,無陰陽怪氣,更無潑婦罵街,間或夾雜著幾句恭維,使得場面看似激烈,實則極具分寸。
因為太有分寸,也就沒法談攏。
按秦昭容所言,商清夢的劍道修為放在通幽期宗師中也是有數的強者,她一人便敵得過南晉三位通幽期,出場費翻倍已經是友情價了,白云山莊大賺,不該太貪心。
再有,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緣法,商清夢既來,說明她和麒麟山的小洞天有緣,不是亂來的。
緣來緣去,皆是天意,若有因緣際會,得了什么寶貝,還希望白云山莊通融一二,莫要無理說理,仗著主人家的身份驚擾了這段緣法。
小嘴叭叭的,特別能說,言辭犀利,邏輯縝密,就差讓白云山莊把小洞天讓給劍心齋了。
曲柔也不惱,展顏一笑,媚意無邊,口綻蓮花同樣是談價錢的好手。
商清夢的實力手段如何,未曾和南晉的通幽期宗師做過一場,眼下多說無益,否則無憑無據,顯得無理取鬧。
再有,世間之事無外乎有緣和有元,商清夢既來,白云山莊肯定會給她一個滿意的價格,單是兩家多年合作愉快,白云山莊也不會讓商清夢白跑一趟。
緣來緣去,皆是天意,此話不假,可此話還有后半句。
緣深緣淺,皆是宿命!
商清夢既得了元,便不該再求緣,硬要強求,顧此失彼,反倒不美,顯得吃相難看了些。
緣法一事,玄之又玄,雙方各持一詞,約定明日再議。
“秦小友伶牙俐齒,談吐不凡,怪不得山莊幾位長老都沒說過你。”曲柔誠心稱贊道。
“哪里,分明是曲掌柜老謀深算,深諳世事,小女子受教了才對。”秦昭容掩唇輕笑,回以謙遜。
一次沒談成,秦昭容絲毫不慌,距離小洞天開啟的時間越近,劍心齋的優勢就越大,曲柔現在不答應,過些天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就兩家的交情而言,她不會獅子大開口,硬要把商清夢的價格炒上去,無外乎是為了給大師姐在小洞天內爭取一份機緣。
小洞天門戶未開,天知道里面有什么寶貝,有多少寶貝,丑話說在前面,才不會影響兩家合作愉快。
曲柔也明白這個道理,故而壓價毫不遲疑。
價格沒談攏,不影響商談甚歡,場中都是女子…
呃,向遠不是。
哦,月還江也不是,耐不住姿容絕美,乍一看是個女扮男裝的西貝貨,使得全場大小美人云集,只有向遠一根男丁。
關于兩家的其他合作事宜,曲柔又和秦昭容聊了半個時辰,之后招來女侍,領著商清夢一行去別院休息。
向遠全程一言不發,他相信無相印法的變化之術,商清夢看不出破綻。
可俗語有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仙子修行非一日之功,商清夢抓壯丁不是一回兩回了,手到禽來,手拿把攥,他若說話出聲,縱然改了聲音,也會被其察覺些許端倪。
穩妥起見,還是裝呆為妙。
送走了劍心齋幾女,曲柔帶著月還江、向遠去見清虛派的通幽期宗師——心彥子。
此人須發皆白,身著水墨色道袍,袖袍揮 舞間,帶著一股子藥香氣,姿閑態雅,仙風道骨,舉手投足間盡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風范。
是真是假不好說,但清虛派在西楚的名聲確實不錯。
向遠尚未捕快出道,還在武館當實習生的時候,教頭盧明就曾說過,清虛派是個好道觀,門內個個全真,除了降妖除魔,幾乎少有弟子行走在外,也從不惹是生非。
但有一點,向遠當時非常在意,清虛派傳承自上古大能‘清虛道德真君’。
‘清虛道德真君’是神魔小說‘封神榜’里的虛構人物,離了封神榜這本小說,清虛道德真君啥也不是。
一個虛擬的神仙,突然有了道統傳承,還在乾淵界混成了天下一流勢力…
向遠以前不懂,懷疑此清虛非彼清虛,巧合撞了名字。后得閻浮門,穿越諸天,這才清楚,非是巧合,此清虛即彼清虛。
天神界,臭不要臉的天帝一心搗鼓他的西游攝影棚,為此不惜改天換命,修改了歷史時間線。
西游記也是小說,天帝如獲至寶,不僅親手捏了猴子,為了這只猴子閃婚,娶了一位王母娘娘,還號召三界眾仙神,一起看如來佛祖打猴子。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以為的小說 故事,換一個視角,可能已經自成一方世界了。
向遠假設西游記是真的,那么封神榜也應該是真的,清虛道德真君是個貨真價實的闡教金仙,絕非虛擬杜撰那么簡單。
問題來了!
封神榜中有闡教,也有截教,截教帶頭大哥通天教主,他的身份雖未言明,但基本可以確定為道教三清之一的上清靈寶天尊。
巧了嘛不是,本心道就是靈寶天尊的道統傳承。
向遠一旦確定清虛道德真君存在,那么本心道追溯上界,就是截教散落三千世界的分支之一。
這個話題延伸出去,值得說道的東西太多了,向遠一直沒有細想。
壞消息:截教一敗涂地,本心道名存實亡,前途堪憂。
言歸正傳,向遠打量了心眼子,呸,心彥子幾眼,老人家一臉褶子,看起來時日無多,不像是來撐場面,更像是來碰瓷的。
你敢打我一下,我啊一下躺在地上,讓你小子給我養老送終。
什么,你不肯?
那敢情好,清虛派集體搬到你家,看你小子還肯不肯。
因為名門正派給向遠帶來的沖擊力太大,使得他現在看到正面人物,就忍不住腹誹聯想,思維踩著西瓜皮,嘶溜一下墜落萬丈懸崖。
曲柔來見心彥子,除了日常問候,鞏固兩家情誼,還想找心彥子做一門生意。
門縫劍尊名聲在外,名師出高徒,商清夢作為欽點的未來掌門人,劍道修為不容小覷,曲柔估不準價格,又不想自家通幽期宗師因戰惡了交情,故而請心彥子出手,和商清夢簡單切磋一下。
心彥子到了與世無爭的年紀,對此并無興趣,奈何曲柔給太多,只好含笑掙了這筆棺材本。
兩位通幽期宗師約斗,地點就在白云山莊后山,以防風聲走漏,曲柔直接清場,禁止外人圍觀。
向遠:“…”
有什么了不起的,此處不留爺,爺去找阿萍。
向遠辭了月還江,返回居住的別院,一看二里地外,真是劍心齋臨時居住的小院,當即隱匿氣息潛入其中。
小院二樓屋舍,紫萍道人未去圍觀通幽期之戰,因為某些原因悶悶不樂,盤膝坐榻,養氣凝神。
心境雖有些煩亂,但多年的修行讓她很快沉靜下來,吐納間,周身真元流轉,隱隱有劍氣如塵,籠罩道袍身姿若隱若現。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從窗外悄然吹入,屋中多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未曾掩飾,徑直朝坐榻上的紫萍走來,毫不避諱,膽大至極。
紫萍心有所感,散開元神感知,識得這張面孔,廊下會談時一言不發,站著如嘍啰。
此獠光天化日之下,強闖女修清凈之地,是白云山莊授意,還是此獠居心叵測?
紫萍暗自冷笑,不管是哪一種,來者都太過放肆了,擒下來略施懲戒,再找白云山莊要個說法。
還有,非她自視甚高,而是小賊膽大包天,潛入毫無遮掩,一點沒把她放在眼里,今天不好好收拾對方一頓,她紫萍的名號倒過來寫。
紫萍心中冷色漸濃,察覺小賊伸手緩緩朝自己伸了過來,佯裝不知,直到手掌即近,盤坐的身姿才如雌豹一般暴起,扣住來襲的手腕猛地下壓。
她近來事事不順,因為某個不好提及姓名的大師姐,郁結頗多,正愁無處發泄,故而這 一擊勢大力沉,大有把人廢了的意思。
紫萍眸中白光奔涌,素白五指緊扣手腕,然后…
巨力襲來,掌中手腕掙脫,又被反過來扣住手腕。
電光石火之際,紫萍驚駭萬分,來者絕非化神期修士,是通幽期宗師。
不好,小洞天是假,白云山莊要對大師姐下手!
啪嘰!
紫萍被扣住手腕,眼前天旋地轉,撅著屁股趴在了坐榻上。
熟悉的姿勢,不是,熟悉的力度讓她腦海中的遐想轉瞬煙消云散,沒好氣叫喚起來:“疼疼疼,要斷了,要斷了。”
“小點聲,被人聽到就不好了。”
向遠松開手,見蜜桃形體不差,下意識…收了回去。
可惡,我怎么就管不住這只手呢!
向遠懊惱萬分,抬了自己的手背一下,幸虧及時剎車,否則氣氛指不定會有多尷尬。
紫萍怒氣沖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凌亂的道袍,惡狠狠道:“該死的家伙,你…你把臉變回去,這張臉看著太難受了。”
原來閣下也是純愛戰神,失敬失敬!
向遠抬手在臉上一抹,露出眉清目秀的小白臉,身形輪廓也跟著變了回去。
“怎么樣,這下好點了嗎?”
“好個屁!”
紫萍續上剛剛的怒氣值:“裝神弄鬼,我都跑白云山莊了,你還不肯放過我。”
沒由來的怨氣把向遠整不會了,捋了捋,自己應該沒招惹過對方,納悶道:“阿萍,哪來這么大火氣,上次不還好好的嗎?”
“你還好意思說,都怪你,大師姐準備拔劍弄死我了。”
紫萍氣到張牙舞爪,權衡了一下雙方的戰斗力,硬上只會自己趴著,便對著向遠所在的方向狠狠抓了幾下空氣。
她好了。
向遠恍然大悟,樂呵道:“我當什么大事,聽我的,下次她再針對你,直接報我的名字。”
“這樣大師姐就放過我了?”紫萍驚喜道。
“這樣死得痛快些。”
紫萍:(
“好了,樂也樂完了,該說正事了。”
向遠一秒變臉,怒道:“阿萍,當初你苦苦哀求,師兄我才大發慈悲,給你了發財的路子,你倒好,成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對得起我對你的期待嗎!”
“啊,我怎么了?”紫萍一臉茫然,沒跟上向遠跳脫的思維。
“煉丹!你應該在劍心齋煉丹!”
向遠怒目而視,恨鐵不成鋼:“你不好好在山門煉丹,跑白云山莊作甚,有你大師姐在,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干嘛要湊這無關緊要的熱鬧?”
說起這個,紫萍整個人都燃起來:“少在這說風涼話,你以為是誰害得我沒丹可煉,還被大師姐提劍架出了劍心齋?”
退一步越想越氣,紫萍不管三七二十一,張牙舞爪朝向遠撲了過去,今天她就是死,也要濺狗東西一身血。
“疼疼疼,快撒手,要斷了。”
因臂力懸殊,紫萍找回了熟悉的姿勢,眼中流下兩行清淚,悲哀自己落在這對狗男女手里,這輩子算是到頭了。
吱呀!
房門推開,商清夢面帶寒霜立在門外,眼神冰冷如劍,直直刺向偷情的狗男女。
此時的屋內,向遠和紫萍的姿勢著實有些不雅,一個下壓,一個撅脘,兩人凹出的造型 已經不能簡單地稱為姿勢了,用體位來形容更為貼切。
空氣短暫凝固,伴隨呼吸停滯。
向遠和紫萍同時一愣,隨即如觸電般分開,嗖一下原地站好。前者握拳清了清嗓子,后者臉上紅撲撲的,還有淚痕,手足無措,感覺今天死定了。
“大大大…大師姐,你怎么回來了?你…你不是在和心彥子前輩比劍嗎?”紫萍舌頭打轉,聲音顫抖,隱隱在商清夢身后看到了一顆星星。
死兆星。
上書,紫萍今日卒于此地。
“比劍切磋能要多長時間,一劍足矣。”
商清夢淡淡開口,言語間少有地帶上了幾分情感色彩,譏諷道:“我若不回來,讓你二人得償所愿,豈不錯過了這場好戲。”
大師姐,你今天話真多!
紫萍心中哀嚎,額頭冷汗直冒,出于對生命的尊重,決定搶救一下,不管能不能救活,至少她努力過:“大師姐你聽我解釋,剛剛都是誤會,不是你想象那樣的。”
向遠站在一旁,一臉唏噓地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是啊,都誤會,阿萍剛巧摔倒 了,我好心扶她起來,扶到一半,你推門進來了,雖然不可思議,但就是這樣。”
混蛋,你還在這拱火,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開心!
紫萍怒火中燒,恨不得掐住向遠的脖子,把他的舌頭割下來,下一秒,被撲面而來的涼意澆滅。
商清夢緩步走進屋中,抬手一揚,將門窗封死:“紫萍,我之前說過,離他遠一點,否則別怪我這個當師姐的劍下無情。”
“我離了呀,是他自己湊上來的。”紫萍小聲嘀咕,滿滿心酸,別提有多委屈了。
“那你跟師姐解釋一下,為什么天下這么大,你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商清夢冷笑連連:“我讓你離他遠一點,沒讓你帶著他離遠一點,這次若不是我跟著來了白云山莊,真就被你瞞天過海躲過去了。”
“啊這,大師姐你怎么倒打一耙,是你非要帶我來白云山莊的,你忘了嗎,當時你提劍架在我脖子上,還說敢有一個不字,就讓我…”
“住口,還敢頂嘴!”
紫萍:(T…)
大師姐,這家伙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迷得你一點道理都不講了。
商清夢面露怒容:“紫萍,你好深的心機,往常是我看錯你了。”
我又何嘗不是。
紫萍仰頭嘆氣,心好累,就這樣吧,隨你們這對狗男女怎樣都無所謂了。
“純路人,我來說兩句公道話。”
向遠舉手發言,見紫萍仰頭望天,眼中失去高光,商清夢兀自冷笑,一臉還想狡辯的架勢,索性聳聳肩:“既然大家都不愛聽,我就不解釋了。”
“解釋!”商清夢斬釘截鐵道。
“這有什么好解釋的…”
向遠經驗豐富上前,攬住商清夢的纖腰,將其壓至墻邊。他一手撐著墻壁,一手挑起商清夢精致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紫萍:“…”
可惡,狗男女就不能等她走了再親嗎!
一吻結束,商清夢有些目光迷離,但很快恢復了理智。她冷著臉推開向遠,抬袖在清唇上抹了抹:“有紫萍的味道,你剛剛親她了。”
病情還怪嚴重!
向遠點點頭,又是一個壁咚吻了下去。
幾次過后,商清夢果然忘了紫萍是誰。
向遠趁機在背后揮了揮手,示意紫萍趕緊 離開,別傻站著了,你家大師姐指定練錯了功法,我已經把人控制住了,你趕緊走。
擺了擺手,后方一點動靜沒有,向遠以為紫萍被玩壞了,回頭一看,鼻子都氣歪了。
紫萍:(/U'\)
紫萍出于對大師姐的尊重,捂住了雙眼,又出于對吃瓜的尊重,指縫張開,滿臉興奮,眼睛瞪得滴流圓。
向遠: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擱這吃瓜!
紫萍:反正死定了,這口瓜說什么都要吃個痛快。
“哼!”
見向遠還敢和紫萍眉目傳情,商清夢大為不滿,抬手攬住他的脖頸,反過來將他壁咚在墻上。
向遠試圖掙扎,兩只手被商清夢抓住,死死按在了墻上。
吱呀!
房門推開。
“紫萍師姐,你剛剛不在,可惜了,沒看到大師姐一劍將那老頭…”
秦昭容眉飛色舞推開門,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紫萍捂著臉立在屋中,指縫張得老大,顯然是在偷看什么。
啵唧啵唧 聽到身邊傳來的聲音,秦昭容當即眼前一亮,興致沖沖看了過去。
誰家狗男女,快讓我看看。
入眼,大師姐將一男子按住雙手,逼迫其就范,氣勢洶洶,可能是要將其抓回劍心齋當星怒力。
不愧是大師姐,果真霸氣,實乃我輩楷模,下次遇到姓向的,我也照著這個來。
樂.JPG
看清星怒力的小白臉,秦昭容如遭雷擊,笑容僵硬在臉上,樂不出來了。
我是誰,我在哪,這不是我遺失在外的那根大藥嗎,怎么跑大師姐嘴里了?
不是啊,大師姐,我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