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先祖的殘魂走得很急,招呼沒打一聲就算了,連個禮物都沒留下。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素質真差。”
向遠看得很清楚,殘魂一頭撞進浮光、流影的包圍圈,被黑白兩色絞殺,啊一聲都沒有,直接涼了。
出場的時候一副大佬派頭,壓迫感極強,走得卻如此草率。
向遠痛失天使投資人,責怪浮光、流影殺太狠,沒給馮氏先祖殘魂轉職硬盤的機會。
“上千年前的老粽子,肯定有點東西,現在好了,全沒了!”
向遠喋喋不休走向石座:“老粽子真慘,一覺睡了不知多少年,醒來急著找替身,結果在場四人,一個馮氏后代血脈都沒有。”
路過馮駕鶴的時候,他一個沒留神,在其臉上踩了一腳,低頭見其左臉上的鞋印,當即眉頭一皺。
這可是通幽期宗師,豈能如此失禮!
翻個面,在右臉補上一個鞋印。
左右對稱,成雙成對,寓意好事成雙,這下禮貌多了。
石座上,干尸形容枯槁,皮肉緊貼骨骼,格外猙獰,口中明珠晦暗無光,失了本色,灰蒙蒙一片。
向遠五指虛握,隔空將明珠攝入手中,微微感應,此物是一件專攻元神的法寶。若是祭煉得當,持此寶者對戰強敵,既可護自身元神無恙,亦可攻擊甚至封印他人元神,堪稱一件難得的奇物。
窮年累月至今,此寶已經損壞,靈性大減,功效大打折扣。
對于化神期修士而言,此寶尚有些許用處,可護自身元神,算一張偷襲的底牌。通幽期宗師入手,要么拿來砸人,要么倉庫落灰,找不到其他用處。
“你要是顆定海神珠,只能砸人,我也認了…“
向遠身上都是好寶貝,看不上這顆破珠子,隨手扔進玉璧空間。
那個誰說過,就算一條內褲,一張衛生紙都有它的用途,他看不上,不代表別人看不上。
拋個光,打個蠟,找紫萍姐姐,高價賣她。
看完了小寶貝,接下來就該是大寶貝了,向遠隔空一攝,將寶盒從干尸手中…
抱太緊,連干尸一起攝了過來。
“拿來吧你!”
向遠一把奪過干尸手中的寶盒,順手將那干尸推回石座,后者跌回石座,沒有怨言,情緒非常穩定。
寶盒通體漆黑,表面雕刻著繁復的紋路,盒蓋上鑲嵌著一顆拇指大小的紅色寶石,指尖輕擊,盒蓋隨即發出一聲輕響,緩緩開啟。
寶盒內,是一塊色澤青白的玉石殘片,巴掌大小,邊緣參差不齊,仿佛是從某件完整的玉器上碎裂而來。
年代不知幾許,表面光滑如鏡,隱隱有流光浮動,望之頗為不凡。
向遠將玉石殘片取出,入手些許涼意,發現殘片表面刻著幾道細密的紋路,紋路交錯,因缺失,無法辨別完整圖形。
他閉目感應,元神順著紋路縫隙,腦海中多出一段文字。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以天之力,掌控星辰,移星換宿,以天機為殺機;
以地之力,掌控山川,龍蛇起陸,以地脈為殺機;
以人之力,掌天控地,逆轉乾坤,以人心為殺機。
修天者,星辰之力,天機推演,移星換宿,隕星斬命;
修地者,地脈之理,龍蛇之形,翻江倒海,山河倒轉;
修人者,化死為生,化敗為勝,殺機無形,逆轉乾坤。
三者相合,殺機無窮,威能無盡。
看到此處,向遠腦海中浮現一道持劍身影,三才共鳴,殺機無限,一劍在手,毀天滅地。
燕懸河!
向遠雖看不清持劍者面容,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輪廓,甚至劍影也斷斷續續,但依舊猜出了此人姓甚名誰。
天隕一劍斬斷飛升通道,不,斬斷的不僅僅是飛升通道,還有上界天庭對乾淵界的影響,天地法理隨這一劍被抹去大半,導致上三境模糊,修行者的壽元也比以前大有不如。
一劍,改天換地!
大丈夫當如是也!
向遠震撼于燕懸河的絕世風采,也不禁腹誹他的天坑一擊。
缺心眼道人就曾破口大罵,燕懸河是爽了,一劍斷天何等威風,后來者可就慘了。天地法理殘缺,無法修復破損的上三境,修行一 日比一日艱難,足足坑了乾淵界萬年。
“燕懸河這一劍多少有些道理…”
向遠以前不懂,覺得缺心眼言之有理,但隨著眼界開闊,發現燕懸河這一劍多少有點道理。上界也并非都是美好的,天神界的虛假、妖族的天庭、天魔掌控的天庭…
飛升上界有風險。
燕懸河這一劍,或許是為了保護乾淵界,免受上界荼毒。
話雖如此,燕懸河一劍砍沒了上三境,導致乾淵界整體水平下滑,還把修行者的壽元砍了大半,同樣是不爭的事實。
讓后人吃盡苦頭,稱得上罪大惡極。
單說壽元這一項,乾淵界本該有更多的通幽期,通幽期也該有更長的壽命,好比門縫劍尊,因為壽元耗盡,險些枯死山中。
提及門縫劍尊,向遠就想到了…道劍之境,借殘留意勢,觀摩燕懸河持劍身影。
他閉目凝神,沉浸斷斷續續的劍影之中,劍勢如星河倒懸,浩瀚無垠,包容萬千,深長雋永,將一切真實化作虛妄斬斷。
向遠細細感悟,試圖將‘天隕一劍’化入自身劍法,習得三招兩式。
換成門縫劍尊這等劍道高手,定能習得燕懸河三分精髓,向遠什么的,聽祖安劍法的名 字知道了,他練劍就圖一樂呵,若無瘋批美人劍,他都不會包這盆餃子。
話雖如此,無相印法運轉,再加頭疼的小毛病,向遠依舊有所感悟。不得其意,但得其形,不僅化緣得了一招劍勢,還將祖安劍法所有劍招的威力全部提升了一大截。
又被他蹭到了!
“大佬帶升級,經驗就是不一樣,我明明是練刀的,搞得現在劍法更厲害…”
向遠吐槽自己玩物喪志,收起玉石殘片,大步來到馮駕鶴身前。
玉璧殘片上記載的功法為燕懸河所留,也可能是后人歸納總結,但不管怎么說,這門,或者說三門功法都是天宗不傳之秘。
單獨拿出天發殺機這一篇,和神都蕭氏家傳絕學‘掌天御龍訣’極其相似,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講究。
“神都蕭氏傳承了燕懸河的功法,并不完整,老家伙奔著這門功法來的…”
“天塹劍主也一樣,畢竟是燕懸河的傳承,他作為徒子徒孫,事關自身,算到馮氏祖地有大機緣現世不足為奇。”
向遠喃喃自語,根據自身對卜算之法的了解,猜測兩位通幽期宗師只知機緣,但不清楚機緣具體為何物。
否則的話,來的絕不止二人,神都蕭氏宗 師盡出,天劍閣也不例外。
保不齊,神都蕭氏會和天宗三家提前開戰!
‘馮駕鶴‘和天塹劍主對戰的時候,向遠看得清清楚楚,糟老頭子不是守靈派通幽期宗師,出自神都蕭氏,正兒八經的皇室成員。
看在蕭令月的面子上,向遠大方表示,自家人,之前‘馮駕鶴‘占他便宜的事就不計較了。
可如果馮駕鶴知錯就改,不依不饒,跪著求他收下禮物,他不同意,馮駕鶴就哭,打罵還是哭,他出于尊重長輩的原則,也只能勉為其難把禮物收下了。
只此一次,你畢竟是長輩,下不為例哈!
啪嘰!
向遠一腳踩在馮駕鶴臉上,正臉,又加了一個鞋印,因為天生神力,馮駕鶴的頭骨咔咔予以伴奏。
一腳踩下,向遠奪了馮駕鶴的乾坤戒,試了試沖擊元神禁制,發現老家伙尚有余力,二話不說,雙手推開陰陽游魚,打出一發‘黑白之分,善惡二神‘。
連續三次,馮駕鶴口吐白沫,兩條腿抽筋一樣抖來抖去。
“年紀大就是好,倒頭就睡,這都沒醒。”
向遠哼哼兩聲,破開乾坤戒禁制,不管三 七二十一,將里面的東西全部抖落玉璧空間。
落袋為安,收起來慢慢再看。
馮駕鶴在睡夢中,隱隱聽到了金山銀山嘩啦啦的流動聲,不由得眉頭緊皺,被噩夢嚇得不輕。
向遠盤點收成,發現馮駕鶴家底頗為殷實,走南闖北撿了不少法寶,猜測對方沒少冒充守靈派傳人。
“可惡,說好的天家威嚴,矜持自愛呢?神都蕭氏什么時候成了這個樣子!向遠因為名門正派的作風過于下流,道德素質一個比一個差,已經懶得吐這種槽了。”向遠吐槽道。
十余件法寶,大都為化神期可用,少有通幽期級別的法寶。
都是下墓倒斗的贓物,被他分門別類放好,準備找紫萍姐姐銷貨。劍心齋身為名門正派,自有一套洗白的銷貨路線,風險低,收益高,比他私下找人兜售安全多了。
“彼岸花…”
向遠看著玉璧空間中的天材地寶,通幽期宗師養出來的奇花,肯定是大補之物,吃下去…
呃,有些難以下口。
“藥理豈是如此膚淺之物!”
向遠這么想著,依舊張不開嘴。
此前他服下的天材地寶,深究來源,多數離不開‘吃人’二字,但以前是吃現成的,沒見過料理過程,眼下的彼岸花,多有沾了點干凈又衛生。
“罷了,反正也補不了多少,不差這三兩滴。”
向遠整理玉璧空間,扔出一些無用的雜物,很快便堆成一座小山,將馮駕鶴埋了進去。
“咳咳一一”
虛弱的咳嗽聲從垃圾堆中響起,片刻后,一只滿是灰塵的手從雜物堆中探出,緊接著,馮駕鶴艱難地爬了出來。
灰頭土臉,衣衫襤褸,臉上還帶著李仙緣留下的鞋印,顯得狼狽不堪。
馮駕鶴環顧四周,感應到周邊紅到發黑的魔氣,不由苦笑一聲:“原來是你…好算計,老夫一直以為是天塹劍主身懷異寶,才速戰速決落了個重傷。”
巧了,天塹劍主也是這么認為的。
二人出手即殺招,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分勝負、決生死。
區別是,馮駕鶴混一百四的圈子,天塹劍主混七十的圈子,智商遭碾壓,慘死于算計之下。
見向遠一言不發,時不時扔出一兩個雜 物,馮駕鶴心頭滴血,腆著臉道:“小三,都是一家人,給老夫留點棺材本吧!你也看到了,此戰我出力頗多,為了你打生打…”
馮駕鶴話到一半,面門挨了向遠一發直拳,頭骨咔嚓脆響,天靈蓋險些當場變成敞篷車。
冷笑道:“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再敢胡說八道,就讓你變成真的馮駕鶴,和他睡一張棺材板!”
鏡頭一轉,‘馮駕鶴’乖巧跪在向遠面前,臉上挨了一拳,抬手捂住鼻子,指縫不斷向外飆血。
他早過了莫欺少年窮的年紀,不想死者為大,低眉順眼,別提有多老實了。又出身大家族,家中長輩多如牛毛,當了好些年的孫子,今朝重拾舊業,手藝未曾有半點生疏。
活命嘛,不寒磣!
“你還想頂著這張臉到什么時候?”
向遠抬手一招,將遠處王覓風的寶劍攝來,屈指一彈,暗道好劍,當著馮駕鶴的面說道:“馮王兩氏一脈同源,故人已去,我若不收斂遺物,使其重見天日,大放異彩,姓王的九泉之下難以瞑目,我做人和禽獸有什么分別。”
“家主言之有理,在下深以為然。”
馮駕鶴憨厚一笑,
“再說一遍,把這張臉換了,別以為你頂著老爺子的臉,我就下不去手。”向遠冷笑連連,指尖一勾,便有魔氣圍繞馮駕鶴緩緩旋動。
馮駕鶴小聲咽了口唾沫,無奈之下,身形扭曲,變回本來樣貌。
只看外表,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壯漢,國字臉,濃眉大眼,五官剛毅,頗有幾分凌然正氣。
如果沒有鼻血,這份正氣就更純粹了!
‘馮駕鶴‘滿臉堆笑,無比市儈:“馮小友…”
“嗯?!”
“馮前輩!”
‘馮駕鶴’干笑道:“前輩,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您看,馮氏遺物物歸原主,我這乾坤戒里的東西您也拿了,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您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斬草除根,日后見都不用見,蕭小友,你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啊這…”
‘馮駕鶴’瞬間滿頭大汗,思考自己還有什么價值,看得出,向遠有能力殺他,卻沒有立即下手,擺明了是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只要加錢,一切都好商量。
可是,他沒錢了啊!
向遠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善意提醒道:“沒錢可以去借,去偷,去搶,只要人活著,辦法總比困難多,你說是吧?”
“前輩警世名言,晚輩受教了。”
‘馮駕鶴‘臉上苦笑更濃,他倒也干脆,并指成劍舉在頭頂,以元神立誓道:“蒼天為證,日月可鑒,我蕭峰…”
“等會兒,你叫什么?”
“蕭峰。”
“你也配?”
向遠大怒,上去就是一腳,氣不過,又補了兩腳。
“冤枉啊,晚輩沒有說謊,此名父母所賜,我從出生起便叫這個名字…”
“你還說!”
向遠更氣了,把人踹倒之后,站上去蹦了好幾下。
天生神力是什么概念,只聽到噼里啪啦的爆豆聲連綿不絕,蕭峰被踩得像一包方便面似的,包裝袋完好無損,里面稀碎稀碎。
通幽期的生命力沒得說,蕭峰很快便恢復過來,苦著臉道:“前輩,不知哪里得罪,是晚輩的名字有什么不妥嗎?”
非常不妥!
就你這樣的,充其量是個蕭遠山…
也不行,蕭遠山何嘗不是個血性男兒,且他兒子生得好,印象分甩出慕容博一條街。
向遠暗道一聲晦氣,揮揮手,讓蕭峰繼續立誓。
“蒼天為證,日月可鑒…”
蕭峰重新發誓,一發就是半個時辰。
這貨的濃眉大眼,一臉正義慷慨,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向遠早年有過‘黃天在上’的經驗,以己度人,擔心這貨立誓時玩文字游戲,不厭其煩糾正了好幾次。
誓詞修修改改,添加了大量向遠的免責條款,待誓言立下,蕭峰挎著個臉癱倒在地,嘀咕著活命真難。
如此一套復雜的誓言立下,蕭峰更加確信向遠不會殺他,心里有底,臉皮立馬厚了起來:“前輩,您看,晚輩已經立下了誓言,您就不準備給個承諾嗎?”
“什么承諾,你怕我食言,日后翻臉不認人?”
“晚輩不是這個意思,前輩雅人深致清如水,一看就是誠信之輩,晚輩對你敬佩還來不及呢,豈會懷疑您的人品。”蕭峰義正辭嚴道。
“你知道就好。”
向遠回以冷笑:“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真 要食言,你失去的只是一條小命,我失去的可是人品,孰輕孰重,我分得清!”
蕭峰嘴角直抽,心中五味雜陳。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詡見多識廣,什么青年俊杰沒見過,可像向遠這樣臭不要臉的小輩,他還真是頭一回遇到。
準確來說,像向遠這樣既臭不要臉、又能打、還精于算計的小輩,還真是頭一回見。
此子心黑手狠,謹慎多疑,更兼劍道天賦非凡,年紀輕輕便已展現出宗師之相。假以時日,天下必有其一席之地,率領馮氏崛起成為一方巨擘,攪動風云。
他若是我蕭氏子弟該多好!
蕭峰唏噓感嘆,遺憾蕭氏沒有這等福緣。
“別在那嘆氣了,你這身變化之術是怎么回事?”
向遠瞇起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探究,雖說不大可能,但還是問一問,萬一神都蕭氏的傳承和本心道無相印法也有幾分關聯呢!
“守靈派的變化之法。”蕭峰回道。
“你還真是守靈派弟子?”
“那倒不是。”
蕭峰連連擺手,氣憤道:“前輩莫要小覷了 晚輩,蕭某也是要臉的人,家學淵源,出身也算尊貴,豈會自甘墮落拜入守靈派門下。習得此法,是因為早年游覽地下風光,偶遇守靈派傳人,我救其一命…”
“說實話。”向遠翻翻白眼。
“我見那守靈派傳人一動不動,順手撿的。”
“然后你就假冒守靈派傳人?”
向遠眉頭一挑:“守靈派怎么說也是天下八大邪魔之一,你冒充他們門下弟子,四處挖墳倒斗,雖說沒有敗壞他們名聲,但也添了不少黑賬,就不怕被他們報復,挖了蕭氏的祖墳?”
“前輩有所不知,世上本沒有守靈派,名門正派多了,守靈派傳人自然也就多了。”
蕭峰講述江湖規矩,守靈正統在名門,邪魔正統在正道,守靈派通幽期宗師有多少,需要視情況而定。
真正的守靈派早就沒落了,全靠正道人士鼎力相助,才撐起了八大邪魔之一的金字招牌。
可惡,我還是太老實了。
從今天開始,我李仙緣也是守靈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