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君隕落
薛沉？
沈靈峰心中回蕩這個名號，腦海中一年多前的記憶翻涌，不敢再看陳宣的英俊面龐，連忙低下臉。
有九分像…
除了比一年多前，多出一絲成熟穩重，這個薛沉與陳宣，有什么區別？！
這人，明明就是陳宣！
沈靈峰愈發肯定心中猜測，雖然當初南荒山中，只是一面之緣，但印象很深，因為，他日思夜想這張臉，夜夜不得安寧！
“我桃花源長生種柳蛟的饋贈沒去要，上陽洞天的熱鬧沒湊，就是為了躲避他。”
后來，陳宣在南荒中闖出名氣，搶去人皇幡，殺的楚地好幾個世家幾乎斷代，消息傳出，沈靈峰心中深深不安。
他認為青鹿山太靠近南荒，不再安全，拜別師長，連夜逃離，孤身遠行一萬余里，來到落月城。
“他沒理由，認識我這個小雜魚…我沈靈峰沒害過他，沒做過任何壞事，我為楚國流血流淚，不至于這般倒霉。”
沈靈峰心想，當初青鹿山門徒，要進山謀害羽化境的年輕陳宣，他還從中百般阻攔過呢。
黃粱夢王蟬，說他死在陳宣手下，但明明逆天改命成功！
陳宣正與徐副將說著話，突然心有感應，掃了一眼角落里的沈靈峰。
沈靈峰見狀，心臟直接跳到嗓子眼，抬起臉，拼命擠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他在看我。”
“他為什么要看我！”
“他認出我，他一定認出我了！”
沈靈峰臉色發白，雙腿發軟，立刻要下跪求饒。
“天衍炁動了一下…”
陳宣凝視沈靈峰，微微皺眉，心道：“這人緊張什么？咦？這張臉，有些熟悉，以前見過…”
方才，沈靈峰心心念念陳宣之際。
陳宣體內《天衍真經》記載的天衍炁，自動衍化，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
“嗡”的一聲。
一副天衍炁推演而來的畫面，浮現在陳宣眼前。
山林間掠動的過山寶魚，狂奔的青色麋鹿，山路間，陳宣側過面龐，與那逃亡的青鹿山騎士，四目相對。
畫面就此定格。
沈靈峰劍眉星目的面龐，清晰起來。
“哦，王蟬師弟的一個師兄，沈什么…沈靈峰。”
陳宣回憶起腦海中，角落里的一段記憶。
若非今日天衍炁啟動，這輩子都不會回憶的，一段無關緊要的經歷。
陳宣面無表情，朝沈靈峰點頭致意，轉頭，繼續同徐副將交談：
“兩界集市，曾在哪片中間地帶開啟，可否告知在下？”
沒有更多動作。
畢竟，一個路人罷了。
“他沒有認出我？還是說，他根本不認識我？只是路上見了一面，人家根本不記得我！”
“我和他這一世，根本沒交集啊…”
“不對，陳宣殺人如麻，遇見青鹿山的人，一定殺個干凈，哈，這人不是陳宣，長得像而已，他是薛沉！”
沈靈峰心中這樣想著，如釋重負，旋即，啪的一下，腿腳一軟，失去所有氣力，直接跪在地上。
所有人目光，疑惑的匯聚而去。
陳宣再次看向沈靈峰，心道：“青鹿山的人，都很奇怪。”
青鹿山是個地方大勢力，門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并非全員惡人，他不會見一個殺一個，當然，若是遇見為非作歹之人，順手殺了便是。
至于青崖子，日后再說。
沈靈峰立刻爬起，慌張的拍去膝蓋上塵土，臉色漲紅，解釋道：“沒事沒事，腿有舊傷，大家別看…”
于是，眾人不再關注他。
徐副將繼續回答陳宣的問題，道：
“兩界集市，由游商手持的空間寶具臨時建立，一般沒有固定場所。”
他告訴陳宣，游商們投機倒把，在危險中謀取兩國修士的利益，楚芝兩國戰線在何處，兩界集市便會移到何處。
陳宣問道：“依徐將軍所知，兩界集市下一次出現地點，將在何處？”
徐副將回答道：“十之八九，兩界集市，會出現落月城池附近。”
芝、雨兩個古國，合力夾擊楚地，不斷蠶食土地，楚國節節敗退，疆域幾乎縮小一圈。
但落月城之后，便算是楚國真正的內地。
楚國退無可退了。
這個地方，一定還會打起來，他們這群鎮妖司修士，都是這么想的…也正朝這個方向努力。
陳宣思忖，問道：“落月城…芝國來了幾個鼎爐大能？”
徐副將答道：“原本只有兩位，落月城尚能死守，但最近又來兩位，落月城因此陷落。”
火德修士擅長煉制寶具，戰力很高，有能力依靠大量道藏修士，堆死一位鼎爐大能。再加上原來的落月城主，勉強可以鎮守。
但前些時日，芝國新來兩位鼎爐大能，數量翻倍，落月城立刻無法抵擋，半日破城。
“慘烈啊，落月城的本地正統火德修士，一場大戰，幾乎死絕…”
徐副將臉色悲痛，他們這些外地幫忙的鎮妖司修士，尚能敗退。
但那些本地修士，大半生奮斗或者傳承的家族…全在城中，又往何處逃呢？
“都是英雄好漢。”
陳宣感慨點頭，旋即疑惑問道：“姜家應該提前將他們的后人親族，遷往內地城池了吧？”
“他們各家，皆選出一二繼承家業，具有練炁天賦的后人，帶領親族、以及落月城地界的凡人，遷往內部安全的城池。”
徐副將解釋道，落月城戰場僵持大半年，擁有安排后事的時間，有些事便也陸續做了。
“說到底，這件事多虧‘南荒圣子’的福氣，若非南荒橫插一手，影響局勢，這些凡人都是跑不掉的。”
道藏修士，一日千里，數日時間，便能攻下一座城池。
以凡人們趕路的速度，不可能有逃亡的機會，只能接受淪落異國的命運。
“不止落月城，其他靠近邊疆的城池，數以千萬計的凡人，都因那‘陳宣’，有了逃命的機會。”
但緊接著，他立刻補充一句，表明自身立場道：
“薛道友，我說這話，并非推崇賣身給南荒的陳宣，他是個絕世大魔頭，我等鎮妖司遇見他，是一定要砍下他頭顱的。”
他乃鎮妖司修士，不能當外人面說南荒的好話。
陳宣摸了下脖子，點頭道：“對，此等惡人，罪無可恕。”
他的名聲，因緣際會，全是惡名，好不起來的…
徐副將聞言，面色有些古怪，嘀咕道：“其實，倒也不必如此仇視，畢竟是都是楚國人，唉，他是苦命的天命者，南荒如今對他照顧，但將來，這些都是要十倍、百倍還回去的，落不得好下場。”
說著，他感慨道：“去年，姜九公主親自招攬過他，沒成事，必是讓南荒鬼怪們，設計阻撓。”
但據小道消息，后來那陳宣，還出手救過姜九公主，因此與雨國龍屬結仇…所以才有后來南荒，打進雨國的后續事情。
說到底，楚國，確實是因此沾了陳宣的光。
但這些事情，事關皇女，徐副將便不能胡亂往外說了。
陳宣聽聞這話，倒是記起姜清凰來。
楚國火德《鳳凰真經》，乃是古圣賢所創，與雨國的霄雷《應龍真經》齊名。都是各自領域中，穩排前十，甚至前三的上古真經。
“鳳凰的涅槃之力啊。”
“《五藏兵武仙軀·秘要》，有處理山海古獸真經，各不相容的辦法…”
陳宣心中思索著，天命真經重異象，山海真經重形體。
事實上，若非他在羽化境破限，身軀強度巨大提升，否則，單靠肉身軀殼的強度，面對其他道藏修士，難以占據上風。
隨后，陳宣繼續同徐副將，詢問楚地、南荒大地上，最近發生的重大事情。
他實在閉關太久了。
徐副將一一回答，最后，他再次真誠邀請道：
“薛道友真不考慮加入鎮妖司？臨時的也行啊！一旦戰爭中立下大功，姜家不吝嗇獎賞，寶具、真經、地位，應有盡有。”
他告訴陳宣，倘若戰場中，能斬殺柳七那種級別的敵人，除了靈蘊、戰利品自用。姜家還會按功行賞，最少一件上品寶具！
沈靈峰這種身家不清白的修士，便是鎮妖司的臨時工。
陳宣眼睛一亮，問道：“完整版的《鳳凰真經》，也能得到？絕世寶具呢，也肯賜下？”
“確實有這種級別的獎賞，但是…”
徐副將說著，頓了一下，繼續回答：“但這種層次的寶物獎賞，恐怕得擊殺敵方鼎爐大能的潑天功勞了。”
陳宣點頭道：“倒也合理。”
如此想想，成為鎮妖司的臨時工，倒是不錯選擇，前途光明，而且，隨時可以選擇離去。
他想了一下，沒繼續想了。
徐副將繼續勸了幾句，但見陳宣，并未有加入鎮妖司的意愿，于是，不再多談。
一行人快速離去，消失不見。
“徐副將，楚國危難，存亡之秋，同為人族，此人無動于衷，端的是冷漠無情。”路上，有人唾棄罵道。
“人各有志，不必強求…”
“此人如今出現在這里，定是想要謀取好處，說不定是個魔頭，背地里干著截殺落單道藏的勾動。”有人合理推測。
“這位薛道友，看起來不像無惡不作的魔頭，大家不必背后嚼人舌根。”
徐副將嘆息說著，很快，身上的通訊符篆，亮了一下，遠方有失散的同僚，傳來呼喚的消息。
沈靈峰朝背后望了一眼，旋即，跟上其他人加快的步伐。
天高地遠，烽火連綿，尚不知道，這些心胸中有著豪氣的人，命運將飄往何處。
“嘩！”
陳宣坐在茶鋪子中，擺弄一套精美的白瓷茶具，這是上次鬼怪集市中，自芝國菌子精手中置換來，剛才等待時，用了幾下，發現自己并不精通茶藝。
“這伙人，做大事去了啊。”
他微微感慨了一句，很快，徐副將等人，從感知范圍中遠去。
神魂軀進入天衍道空間，再加上服用大量類似惑心梨效果的忘川水，如今神魂感應范圍，足足覆蓋方圓十里。
陳宣聽見這些人，背地關于他的一些議論，心中，并未掀起多少波瀾。
隨后。
他收起茶具，坐在鋪子帷幕下，獨自一人，望著遠方起伏的山脈，灰蒙蒙一片。
“要下雨了。”
陳宣心想，安靜等待著某件大事的發生。
手腕中，龍紫月留下的白色龍魂印記，經過大半年時間，消磨的淡不可見。
“昂！”
但此刻，一種悲愴的龍吟悲鳴，正在無聲響起。
陳宣從中感到了一種淡淡的哀傷，隨后，這道哀傷，又化作一種壓抑到極致，而陡然爆發的興奮。
龍紫月殘余的痕跡，興奮了。
“嘩啦啦！”
天空中，飄落點點的黑色雨水，不久之后，一場突如其來的黑色墨雨，淹沒視野中的一切景象。
陳宣，于是知道。
“符龍真君，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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