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天衍路斷
天地為棋盤，星辰做棋子。
“噗！”
天元方位，廣闊的的十九道金線經緯正中央，黑白棋子散落四處，一截女人斷指墜在石質棋盤上，仿佛具有生命一般，蠕動了下，化作星光流溢。
漆黑天幕上，星辰繁多如流動的河水，每一顆星辰之上皆有一道模糊身影，或站或坐，成千上萬道，猶如傳說中的漫天諸星君，全都神情疑惑，俯瞰大地棋盤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死瞎子，此時此刻，這天命之中，你當真還能做主么！”
陳宣喝問，攻擊并不停止，腳踩住梵仙之胸口，噗的一聲，她那條觸摸過陳宣面龐的手臂，撕扯斷裂開來，血雨灑落。
“這種最惡劣的情形，自然…考慮過。”
梵仙之回應道，她這具天命神魂軀體殘破不堪，冷艷面龐猶如碎裂的瓷器，一條手臂也被陳宣以最酷烈的方式硬生生扯斷。
她嘗試還擊數招，并非陳宣對手。
“動！”
陳宣一雙硬拳，將她高聳胸膛打穿，她傷勢更重，這具身軀幾乎快要破滅了。
但是。
梵仙之非但不恐懼，反而愈發從容，臉色笑意更甚，仿佛自陳宣選擇踏足天命之中，她便立于不敗之地。
“若有后手，盡管使出來，否則，接下來，你…要死很多次了。”陳宣冷漠道。
“嗚！”漫天星辰上，一道道上古星君般的模糊影子，見到此幕，聽聞這話，或是神情憤怒，或是面色無奈，或是眼神驚懼。
最終，祂們全部默默低下頭顱，未有絲毫動作。
“陳宣啊，你掌握的這種能力，真是可怕到極點啊。”
梵仙之感慨道，她的層次，遠遠超過陳宣從前遇見的任何天命者。
她仿佛通過某種方式，已經成功掌控天衍道的天命。
但此刻，梵仙之心中感到落寞。
因為，陳宣隨隨便便一句話，那些天命中的詭異生靈們，便全部低下頭顱，坐視不管，不敢給她任何回應，仿佛默認陳宣對她近乎虐殺的殘酷打擊。
“我猜測過你會很強大，但此刻，親眼見證這種碾壓性質的力量，仍然感覺不真實，我區區一個天衍道，豈配推演你這種存在啊？”
“世間天下命，皆受你節制。”
梵仙之心中感觸萬分，這樣由衷評價道。
雖是敵人，她也為陳宣的強大，感到動容。
“所以，你故意逼我進入天命，到底意欲何為？”陳宣問道。
于此同時，他的雙瞳之中，泛起一抹巖漿般的赤金光輝，開啟二次心齋。
陳宣將梵仙之打的半死，并未直接下殺手。
而是開始探尋梵仙之的天衍真經，只是囫圇吞棗記住，并不參詳，這花不了多少時間。
“嗡！”
棋盤晃動，星河沉浮，一個個金色文字，從一顆顆星辰中同時墜下，猶如一面巨大的金色帷幕傾下，然后，在末端讓一只大手抓緊收束。
陳宣面前，一篇古老而玄妙的真經，顯現而出。
“你要掠奪我的《天衍真經》了，是么？”
梵仙之仰頭，盯著空中一枚枚文字，排列組合成的天衍真經，神情充滿一種向往之色。
“陳宣，你的領悟力，高到令我這種‘九五之資’的仙種天才，也不免艷羨萬分。”
“你很快能學會太陰炁，不再算中，繼而練成天衍道藏…今日你若是真找到一條活路，補天道場的人，將來怕是難以尋你，為我報仇了。”
梵仙之感慨萬分，她無法推演心齋，但是，推演天命者王蟬、恒蠱，以及龍屬、無數修士等等曾與陳宣有關的人與事，手到擒來。
陳宣修煉四種，不曾現世的真經。
梵仙之乃是天下第一等靈秀聰慧的存在，倘若無法憑借各種跡象，猜出陳宣心齋的一些作用，她不配掌控天衍道。
所以，先前，她親自試探。
真是四種天命真經！
與她的天衍真經，有異曲同工之處。
“嗡！”
陳宣眸光游動，迅速記憶空中衍化生成的天衍真經。
很快，真經最后一個文字落下，幾乎是同時，他收回目光，成功記下天衍真經。
“半篇《天衍真經》，沒有下半部韜紅塵之法。”
陳宣腦海中一道電光劃過，他回轉目光，凝視神情寂寥，正看著空中金色經文惆悵的梵仙之，沉聲道：
“你的修道路，斷了！”
梵仙之緩緩轉頭，微微頷首，晶瑩的星光從她雙眼中流溢而出，她似哭似笑道：
“是啊，我已至鼎爐境，但前路斷了，看不見前路了。”
陳宣默然，已經知曉梵仙之引他入天命的原因。
“陳宣，你說的對，我從心底深處恐懼，恐懼你不顧一切，同我搏命啊。”
“你攻擊我，肆意羞辱我，我心中羞極，怒極，恨極，卻不敢還手…”
“我害怕，我擔心，我生怕稍微還一下手，便將你這個道藏修士打死了！”
“你死了，我的天衍仙路斷，無法韜紅塵，短短兩三百年后，我亦要化作塵土。”
梵仙之神情痛苦不堪，蒼白色眼眸中，仿佛是極致的絕望情緒流動。
她繼續道：
“傳說中，至高山神燭龍的一只眼眸，被上古列仙圣賢合力剜出，懸于諸天。”
“另一只眼眸不知所蹤。”
“雨國龍屬們，猜測你的能力，來自燭龍瞳…燭龍之眼，確實有看穿一切迷霧的能力。”
“這種推測，我同樣覺得十分合理。”
“但天衍道偏偏對你無用。”
“我不敢賭啊！！！”
梵仙之的嗓音帶著凄厲，她的身軀破爛不堪，仿佛太陰星君的古老衣衫，在戰斗中讓陳宣撕裂的支離破碎，露出大片誘人的雪白，她仿佛站在血泊中，有一種慘絕人寰的冷艷稠麗之感。
她對于其他人而言，是算無遺策的天衍道，便是世上最頂尖的雨師道，遇見她也要聞之嘆息。
她孤傲如雪蓮，所有人都認為她憑借天衍道，注定成為真君大物，有機會成仙，甚至更進一步，成為一位當世的至尊天——圣賢。
但她面對陳宣，所有的事情，她無法推演，只能憑空去猜，去小心翼翼驗證！
無可奈何。
甚至，直到此刻，她只是驗證出陳宣心齋的幾分能力，更多的方面，她一無所知，依舊在盲人摸象。
“我甚至不敢強行拘走你。”
“你性格剛硬，不可動搖，我害怕你真的魚死網破，我害怕你有自戕之法，不愿遭遇折辱，直接死在我的前面，我害怕縱是拘你回去，你亦能能力，至死不動用這種力量…”
“陳宣，我沒有把握，發現你的秘密。”
“縱然只有萬分之一的失敗概率，我不敢去賭啊。”
梵仙之逐漸恢復平靜，看待陳宣，猶如看待一件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但現在，我沒有什么害怕的了。”
陳宣頭頂，群星震顫，一道道古老的星君身影，緩緩站起，悲憫而譏諷的眼神，同時朝梵仙之匯聚而去。
陳宣看懂那些目光的含意，祂們仿佛在說：“你，終于同意了。”
“嘩！”
梵仙之破碎的身軀，霎那間恢復原狀。
她張開雙臂，仿佛在主動擁抱天幕上，那充滿無窮惡意的磅礴力量。
“陳宣，我的前路，因你而安全的續上了。”
“嗡！”
陳宣看見天空中，一個個嶄新的金色篆文，衍化而出，猶如一只只飛舞的螢火蟲，落了下來。
天衍真經的后半部經文。
外界，南荒大地。
“嘩！”
風聲響起，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身影，緩緩站起，梵仙之的肉身軀殼中，屬于鼎爐大能的威壓彌散開來，月光在她胸前織成無瑕羽衣，遮掩若隱若現的雪白。
“天衍真經后半部，我想要，你這雙眼睛，我同樣想要。”
清冷的聲音，仿佛從天幕上降下。
一道千丈高的羽衣女子身影，出現在梵仙之軀殼背后，面容絕美，同她八九分相似，腦后懸掛黑月，三百六十一顆黑白兩色的玉質棋子，皆有磨盤大小，圍繞縹緲身影旋轉。
天衍道藏。
“我不必繼續顧忌了。”
梵仙之輕語，目含冷意，抬起纖細藕臂，玉指刺向陳宣眼眸部位，足以媲美絕世寶具鋒利的指尖，刺破皮膚，滲出滾燙的血液。
她同陳宣一樣，雖然神魂進入天命中。
但是，仍對外界的身軀，保持一些掌控力，僅是動作略微顯得僵硬緩慢。
“咿呀呀！”
就在這時，一大三小，四尊天命道藏小人，擁擠著從陳宣體內走出，面色驚駭，立刻展開配合，有人攻擊梵仙之身軀，有人抱住梵仙之手臂，拼命阻止她的動作。
六欲、黃粱、長生、人皇。
皆感應到巨大危險，甚至不需要陳宣激發，便直接自主啟動，誓死護衛主身安危。
“四尊天命道藏，陳宣，你再次令我感到意外。”梵仙之輕笑，動作并不停止。
因為，道藏層次的他們太弱小，最高的道藏二重天層次，斬出的白金劍光，刺出的黑金叉光，打出的青金鋤光…如同在給梵仙之的身體撓癢癢。
“咿呀呀！”
六欲道士、黃粱農夫、長生漁夫三尊道藏小人，感到絕望，只能放棄攻擊，各自吊在梵仙之手臂之下，希冀延緩致命危機的到來。
沒有作用。
沒有什么東西，能夠阻擋鼎爐境的梵仙之了。
“咔嚓！”
梵仙之摘下陳宣左眼，將那血肉淋漓的一顆眼眸，翻在手心中，迎著月光仔細查看。
“淡淡的龍蟒氣息，但并非傳說中的燭龍眼瞳，更像是某種力量沾染影響…有問題，何人動下手腳？”
“還是說，燭龍之眼，是另外一顆眼眸么？”
“砰！”
突然，一道灰金色的旗光，斜斜打出，直接將那顆血紅的眼眸，打成一團灰燼。
人皇道藏半人過高，舉著旗幟，眼神霸道，神情決然，身體卻在微微顫栗，它喝聲道：
“看…吾、讓你看…”
“…小東西。”
梵仙之低頭，黛眉微蹙，輕揮衣袖，人皇道藏小人如炮彈般倒飛出去，身軀在空中四分五裂，如數道幻影般，撞擊入數百米外的林地中。
“咔嚓！”
驀然，一聲細微動靜發出。
梵仙之疑惑聞聲看去，心中一驚：“你…”
她微張小嘴，一時之間，她為眼前出現的一幕，感到驚愕，并且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佩服。
“呵，不用你來…”陳宣一雙眼眶，皆是黑洞洞，血漿狂涌，另一邊的眼珠，出現在他的手指中，滴落著血水。
他親手，將右邊眼眸，摘了下來。
“你什么都不會得到。”
“這具肉身軀殼，我不要了。”
陳宣面色略顯猙獰，那是遭受劇烈痛楚，不可避免帶來的一絲臉色變化。
但他面上更多的，是難以形容的絕對平靜。
“死瞎子，今日打不滅你神魂，我陳宣以后，把名字倒著叫。”
“噗！”
他將手中的右眼，捏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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