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同白青洞的爭端,許玄早有耳聞。
妖災起于巫南郡,這一郡在赤云下方東南側,大致分了兩地。
其南邊的玉流山脈為群妖所占,東邊的巫荒就遙遙對著東密到大景原,將赤云下半環繞住。
妖災過后,殘余的妖物便聚集一處,占了大景原鄰近玉流的一方靈地。
玉流妖山更是派了一筑基妖將來此坐鎮,成了白青洞。
只不過那妖將亡于朱虞城之手,成了賀壽的禮物,這妖洞隨之而滅。
那靈泉自然是落到陳家手里,不知柳秋辭提起這是為何。
“道友可聽聞過福炁?”
柳秋辭話鋒一轉,又說起別的來。
福炁,這道統許玄未曾聽聞,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和那靈泉有何關系。
柳秋辭見他不解,便解釋道:
“福祿壽這三炁本是起于齊國,后來大離破齊,這三炁便散落各地。”
“如今帝脈不顯,尊卑無分,祿炁消散,只余福炁和壽炁還有傳承。”
“陳家爭的那靈泉,正是福炁一道的,十分稀奇,當世少見。”
許玄品了口茶,繼續問道:
“這福炁靈泉有何獨特之處,道友要這般提及?”
柳秋辭正色道:
“這靈泉喚作天賜福明寶泉,是古時道統為自家弟子洗練根骨,度業清性的寶物。”
“這泉藏于一地宮之內,只有胎息境界才可入,如今陳家避世,將這入內的名額分給了當年抵擋妖災的各家。”
“這消息已傳往各家,許觀主若是回山,也能見得。
“每家可出一人,入地宮試煉,爭奪洗練之機,我便想著同道友商量這事,讓后輩互為援助。”
許玄聞言,有些意動,門中年歲正小,還在胎息的便是劉霄聞了,張高峽不善斗法,入內怕是也占不到便宜。
“可有什么險處?”
許玄還是擔心這地宮兇險,莫折了這弟子在里面。
“這本就是為后人準備的,若是失敗,也只是被送出來罷了,以前也曾有類似之事。
“這是陳家老爺子的意思,自然不用擔心。”
許玄有些意動,既然是陳巍元授意的,應當不會出什么岔子。
當下兩人商議一番,定下時日,到時在地宮處見,讓自家后輩協同入內。
許玄倒是問了柳秋辭原上哪里可尋到已、蘊二土的功法,得到的消息還是去鬼市看看。
這邊許玄告辭,柳秋辭不便送客,遣了下人送許玄出去。
見許玄走了,柳秋辭看向那青郁柳,樹影婆娑,不知還有幾分生意?
“到底是這些大人物急了,驅使妖災,收割的過狠,傷了各家根本,怕我等收成不好,便打起這些后輩的主意。”
柳秋辭臉色陰沉,言語中的恨意凝而不散,將手中的玉杯捏個粉碎。
“妖災過后,早備靈泉,大人壽禮,見原上諸家衰微,便假托陳氏之名,篆養下一代!”
他一旁的侍女卻并未有什么反應,弱柳般的腰身湊了過來,俏臉低垂,明眸看向柳秋辭,似無主仆之分。
一股攝人的腥氣傳來,那女子的臉上起了道道青鱗,瞳仁蒙上一層暗金之色,甕聲笑道:
“柳秋辭,這些事又同你有什么干系?”
“最后一次清算,原上各家都要博一個生機出來,獨你——”
這女子的眼波顧盼,流露出些不明的意味來,輕輕貼近了柳秋辭那張俊逸的臉龐,耳語道:
“看見那許玄體內的雷木了嗎?那就是你的下場。”
柳秋辭并不言語,只是將手中破碎的玉杯扔到一旁,沉聲道:
“青蘊,還不去給你家公子上茶,沒見這杯子都碎了。”
那侍女收斂了臉上異象,露出明媚的笑來,柔聲道:
“奴婢這就去,公子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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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璃坊,鬼市。
如今再到此處,許玄心緒有些變化,多了些忌憚。
原上各家所需血氣,皆出于此,不知地下這鬼市,又是誰人的手筆?
王鴉在坑道前引路,地穴昏暗,映照得兩人身形好似鬼影。
王鴉見許玄突破練氣六重,先是賀喜,兩人客套一番,許玄說了來意,要找攻伐秘術,還有已、蘊二土的功法。
“許觀主真是好運道,如今這鬼市里土德相關之物可多著哩。”
王鴉笑得鬼祟,生意上門,他捋長須,一手背著,引著許玄到了上次去的洞府。
“這是三品已土功法,落元蓄藏法,修成則可動地脈,親土氣,是那天水郡傳來的。”
許玄聽是天水傳來的,有些意動,想起上次那地母慈珠,問道:
“這天水郡是生了什么變故,怎的東西都流落到赤云來了?”
王鴉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湊了過來,低聲道:
“聽聞是走脫了什么妖物,沖撞了一位幾乎要壽盡的老真人,那位紫府當即隕落了。”
“下面的門派立刻散了,真傳功法,靈器寶藥自然輪不到我們,但也有些好東西傳過來,讓我等撿個便宜。”
天水郡,妖物?
上次那提鋒山的真人來此,恐怕就是為了這事。
念及此處,許玄不動聲色地內視氣海,那血花未顯出什么異狀來,叫那白玉古碑壓著,有些枯萎之色。
‘這就是那妖物?’
許玄只覺遍體生寒,能沖死一位真人,絕對不是筑基境界的妖物,這東西一旦作亂,不是他這小門小派能擔得起的。
一旁的王鴉并未發覺許玄異樣,只是繼續介紹起了這功法。
賣家要兩件練氣中品的法器,或是一件練氣上品的,但須為法劍。
此事易得,許玄來前自庫中取了幾件煉氣法器,正有一柄法劍,為上品,是當年習微師兄煉就的,正合適。
當下許玄就交予到王鴉手中,讓對方拿去給那賣家看看品色。
過了少時王鴉回來,自然是成了,這功法也就落到了許玄手中,剩下的便是尋一適宜斗法用的秘術,最好不偏某一道統,門中能修習的人多些。
這讓王鴉有些為難,去洞府中挑揀一番,過了許久,這才取一玉簡出來。
“許觀主請看,這是三品秘術辰輝上啟法光,正合你意。”
王鴉細細介紹了這道秘術,是借吞煉星光,藏于氣府,應道統不同,效用自變,倒是十分厲害。
只是對方要起碼兩件練氣上品的法器,或是一件筑基靈物。
這讓許玄有些肉痛了,門中雖然有那地炎午元樹的赤果,但現在還出不了手,剩下的筑基靈物真是用一處少一處。
但這秘術威力和功用許玄都頗為滿意,只能又取了一件庫中的火德筑基靈物,換了過來。
至于那陣法傳承,王鴉只是一笑,說這等東西不可能會流傳到這鬼市來,讓許玄還是去別處尋尋看。
出了鬼市,駕風回了洛青,到了彩云峰。
許玄將那功法交予溫思安,讓她收好,抄錄一份送往藏經閣去。
至于那辰輝上啟法光,溫思安翻看了少許,決定還是先專心練劍,修成劍元。
陳家果然遣人來信,談及了那靈泉之事,只是讓許玄早些準備,入內后洗練的名額有限,若是弟子修為不夠,恐怕進去也是一場空。
這事情許玄想過,如今當讓劉霄聞學道秘術,就是這辰輝上啟法光,再修成劍勢,斗法上就不差了。
至于修為,許玄打算幫他煉化一枚赤果,一點點讓他煉化其中藥力,鞏固境界,這樣下來若是進去與人爭斗,也有些手段。
天河將起,日輪漸沒,漸漸地天青峰上夜色濃了。
月晦星明,正是煉這道秘術的時機,許玄端坐在峰頂,默默接引星光入體,這一步倒是簡單,水磨功夫罷了。
難的是為這星光賦性,使之成一道合適自身道法的上啟明光。
氣海之中似有異動,那朵血花跟著吞煉起了星光。
這花使得手段十分高明,在夜空中隱去了痕跡,但許玄卻感到辰輝若天河傾瀉,大部分讓這血花引走了,剩下的則是落到許玄體內。
他借著這便利,竟然不到一個時辰就積攢足了星光,剩下的就是賦性了。
他靈臺之中古篆顯化,和氣海中那道紫絳的雷霆呼應,磨煉那辰輝的速度快上不少,按這般進度,再來上兩次,這上啟明光就成了。
‘這血花到底是何物?’
如今那古碑仍舊鎮著這血花,讓許玄稍稍放心,但他總覺得這東西有靈,內藏妖魔,正在窺伺著他的血肉。
許玄聽聞過妖物多擅長祭日拜月,吞辰納氣,正合這花的異狀。
“如今你我算在同一條船上,若是有異,就是頃刻身死的下場。”
許玄也不知這朵血花聽不聽得懂,只是他說出來心安些。
夜幕越發沉了下去,天青峰頂星輝隱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