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1章 我未壯,壯則有變

  蜀都。

  宮城。

  漏盡更闌,諸殿皆寢。

  惟前朝宣室,燈火幢幢。

  一夜未眠的劉禪躺在榻上,叉手胸前,英氣未失的臉上,眼神虛焦。1

  不過是興之所至,買一張傳說中為了悼念姜維死,漢遂亡而定價263元的西成高鐵票。44

  從丞相一生未能得見的長安,來到北伐的起點,給丞相送了捧花,隨一幅鋪滿了丞相保重彈幕的畫。

  怎么就穿越了?!

  因為他也叫劉禪?12

  因為某些B乎網友許給丞相或十萬或百萬的大學生?31

  抑或因為他的長相竟真與那扶不起的劉阿斗別無二致?

  總之,昨日于榻上醒來后,所有人都呼他陛下沒錯。

  而他于驚疑中喚人取來銅鑒,發現鏡中人除多了一頭長發烏黑外,全然就是他原來模樣。3

  甚至于,就連胳膊上接種卡介苗留下的疤痕,在屬于劉阿斗的那份記憶里,都是生來便有的胎記。

  于是乎,劉禪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穿還是魂穿。3

  若說身穿,這一頭如瀑長發怎么來,這融合自劉阿斗的語言文字系統與斷斷續續的記憶怎么來?

  可若說魂穿,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子又似乎確實是自己的。3

  但不論如何,經過一夜思量,劉禪總歸是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最后又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要“御駕親征”,嘗試挽回馬謖導致的危局。4

  畢竟,雖口口聲聲“不信鬼神信蒼生”,但當穿越這等神異之事切實降臨到自己身上,又教他如何能不稍稍敬而畏之?

  既敬而畏之,那么穿越到阿斗身上,登大寶,坐大位,敢不擔大任?3

  再者,雖不知是哪位大能在考驗他,但大概、或許、一定是察覺到他身上的某些東西,所以才天降猛男,希望他來完成某些if線的使命吧?5

  總不能隨機挑個圣質如初、赤子之心的穿越者,重蹈一次斗帝覆轍?

  如此一來,又教他著實有些躍躍欲試,生出些許信心。

  最后,且不說什么三興炎漢,也不說什么五胡亂華。

  縱是單只為了把生死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至當那仰人鼻息戰戰兢兢的安樂公,他也該主動做些什么。

  他必須主動做些什么。

  所謂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這兩京一十三州的擔子,他劉禪暫且代斗帝挑下了。12

  最差的結果,無非便是人死卵朝天嘛!

  寧為高貴鄉公死,不作常道鄉公生!8

  死便死了,唯一怕的,就是…死得痛苦。2

  但即便如此,這位取代了斗帝的年輕天子還是下定了決心,壯膽自勉道:待事不可濟時,提前尋個舒服的死法就是。2

  總之,此時既有丞相及一大批貞良死節之臣擋在身前鞠躬盡瘁,赴難捐軀;

  又則北伐剛剛開始,不無勝利之可能;

  更加上未曾經歷任何挫敗,而死亡的威脅又遠遠尚未到來。

  這位努力代入的年輕天子是頗有些雄心壯志的。

  就跟歷史上無數年輕帝王一樣。

  就跟古往今來無數年輕人一樣。

  哼,我未壯,壯則有變!

  再說了,就連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的劉阿斗,都對北伐充滿了幻想。

  雖說啥也不會,但至少會將其所不會之軍國大事盡數托付丞相,以求令出一門,士眾一心。

  他劉禪總不能還不如阿斗吧?26

  所以,“為什么”是毫無疑問且暫時不可動搖的。

  接下來就是“怎么做”。

  按劉阿斗那份記憶,今日該是建興六年二月廿一。1

  丞相于上月收到司馬懿果真出兵新城,攻討孟達的消息后,迅速興兵北上,開始了第一次北伐。4

  既然曹魏此時最能打的司馬懿,已被丞相施計引到東邊,那么毫無防備的攏右之地,試問有誰能擋住丞相兵鋒?!1

  馬謖(sù)。5

  魏以漢昭烈既死,數歲寂然無聞,是以略無豫備;7

  而卒聞亮出,朝野恐懼,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皆叛應亮,關中響震,朝臣未知計所出。

  穿越前劉禪每讀書至此,往往遺恨非常,耿耿于懷,以至于此時一想到馬謖,這段文字便躍然眼前。

  能不遺恨嗎?

  能不耿懷嗎?

  一礦打九礦的季漢,若想克復中原,還于舊都,如今幾乎是唯一的時間窗口!10

  還有比此時更加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嗎?

  若非馬謖街亭之敗,那么丞相極有可能盡收攏右之地,則北伐最大的阻礙——糧道,將迎刃而解!10

  為何?

  因為曹魏自雒陽運糧至關中,糧道攏共一千二百里!

  其間,從雒陽至三門峽的三百里黃河水道,兩岸是懸崖峭壁,原始森林,河中則暗礁密布,水流湍急,是幾乎無法航運的死亡補給線!4

  這三百里補給線,天下一統時,是關中政權抽血天下的最大阻礙;天下分裂時,又是熬得關東政權將軍白發征夫淚的噩夢。

  不知多少航人在此沉河,不知多少纖夫于斯墜崖,背后更不知有多少以逃亡報,捕其父母妻子導致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歷朝歷代使盡渾身解數,開道鑿渠,積千年之功,卻直至關中不再適合建都都未能解決。

  曹魏能解決?

  顯然不能。3

  那就只能走三百里陸路,憑白消耗掉四五成糧草,等過了三門峽,再下河,逆流而上九百里。

  而漢軍若得隴右呢?

  自天水運糧出攏山,不及三百里便至關中,五百里便至長安!13

  更有渭、汧(qiān)二水順流而下!3

  如此一來,便是一礦打九礦又能如何?!7

  旁的不說,在關中這塊地方,糧道優勢絕對足以將國力差距抹平!

  縱使丞相再與司馬懿拒兵五丈原,急得團團轉的也不會是丞相,而是司馬懿!

  而假使漢家天子如太祖高皇帝一般,自漢中入關中,還于西京。16

  那么可以預見,必將是威震華夏,天下洶洶,不論軍事意義還是正治意義都將是巨大的。

  是故,這位剛穿越而來的少年天子才決定“御駕親征”,嘗試能否挽回敗局。

  不過,他欲親征之地,卻并非丞相所在的攏右,而是趙云、鄧芝所在的箕谷,也即褒斜道。

  丞相在敗績后向劉阿斗請罪的表文中,說過這么一句話:

  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賊而不能破賊…

  這說明,面對丞相北伐,曹魏應對倉促,短時間內確實募集不到足夠兵馬。

  所以,曹真或許真是個突破口。

  而若真能敗曹真,出斜谷,圍陳倉,上攏山,那么說不準就能包張郃一頓餃子,打他個措手不及!

  當然了,這些目前都是劉禪天真美好的愿望。

  能否打敗曹真,如何打敗曹真,打敗曹真后,圍陳倉、上攏山又是否具備可行性…

  他又不是天縱之資,韓白再世,哪里敢確定?

  紙上談兵誰不會?

  雖然他賭定,自己身上或許真有那么些隱藏的大帝之姿未曾挖掘。3

  卻也知曉,現在的他,保不齊還不如馬謖呢!2

  但有一點他是確定的:

  坐在皇宮里猶猶豫豫瞻前顧后,便什么也做不成。

  而走出去,或許還有機會。

  至少至少,也能使趙云不落個無過無功,老死蜀中的結局,再為大漢多奉獻兩年血汗,多當兩年牛馬吧?1

  只是如今攏右戰事究竟如何,馬謖是否已經舍水上山,劉禪并沒有從阿斗的記憶里找到確切的消息。

  只有兩條戰報。

  半月前,丞相大軍抵達祁山堡,堡中守卒不過二千,丞相命將軍句扶、張翼率軍四千保護糧道,其后大軍繼續北上。2

  旬日前,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的漢羌豪強,皆逐殺各縣令長,舉縣以應丞相,三郡太守望風逃遁。

  都是好消息。

  然而越是好消息,已下定了決心的劉禪越是不安。

  ——消息越好,則馬謖敗逃之日越近。

  縱使他即刻給丞相去信一封,勸丞相阻止馬謖舍水上山,卻也有可能信到了,馬謖已經敗北跑路了。

  但無論如何,信是一定要寫的。2

  一念至此,劉禪從榻上翻起,支走所有侍者,只留一名長得順眼的小黃門掌燈。3

  其后走到案前,身自鋪開繒帛,再然后提筆著墨,文思如尿崩,洋洋灑灑千余字。

  大意是他昨日往先帝昭烈廟哀思皇考,摒開群臣與先帝剖白心跡,求先帝佑丞相安康,北伐功成。

  誰知突然地震,他頭暈目眩,眼前一黑,醒來時已是身處宣室。

  恍惚之間陡然驚覺,昏睡時竟是先帝托夢與他。1

  一曰,參軍馬謖于街泉亭舍水上山,不下據城,以致北伐大業功敗垂成。2

  二曰,若馬謖之敗已不可挽回,則箕谷方向或可續大漢兩分氣運。

  至于如何續這兩分氣運,先帝未曾細言,只是勉勵他振奮些許精神,多生些許膽氣,繼先帝些許遺風,與丞相分些許擔子…

  反正就是編嘛!

  寫過論文,還有不會編的?

  最后,劉禪與丞相痛陳心跡:

  思及大漢四百年基業一旦盡喪于己,則捶心泣血,不知如何自處,更不知何面目以見先帝!

  于是翻然改圖,誓要革面洗心,踔厲奮發,繼先帝之遺志,秉先帝之懿德,與諸卿并力,將士齊心。

  遂決意親征箕谷,以勵士卒。7

  倘真如先帝夢中所言,馬謖之敗已不可挽,則盼丞相斂兵聚谷于祁山,保全退路與魏逆相拒一二,靜候箕谷消息。

  若箕谷得勝,則魏逆可擒,我大漢必盡有攏右矣!

  若敗,則退保漢中,屈身守命以待天時。

  倘終不能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則君王死社稷可也。7

  書盡于此。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隨著筆尖騰挪竟漸漸有些入戲的天子,用筆至中段情緒飽滿之處,

  忽而矯揉造作,筆走龍蛇,刻意模仿了祭侄文稿的行文。

  雖是西顰東效,畫虎類犬。

  但書及肺腑處,便全然不顧筆墨工拙,亦不顧墨枯,一氣呵成,情如潮涌。

  一句話:全是虛假的感情,沒有任何的技巧。2

  劉禪回頭通讀一遍,也不得不夸阿斗一句,雖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但至少文書措辭上的造詣,自己是拍十匹馬也不能及的。

  估計丞相看了此書后半段“肺腑之言”,雖未必真會相信扶不起的阿斗能一朝悔悟,但至少也會覺得,在落筆之時,劉禪是真誠的。10

  丞相那邊安排已畢。

  接下來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就是如何說服蔣琬、董允,讓二人同意他帶一支禁軍御駕親征了。

  斗帝沒有絲毫威權可言,若沒有足以說服二人的理由就想率師北征,無異于癡人說夢,千難萬難。

  劉禪一邊思索,一邊取來印璽往帛書上蓋,眼角余光突然瞥見,身側掌燈的小黃門舉止似乎有些異樣。

  扭頭看去,卻見這模樣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黃門眼眶泛紅,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怎么了?”劉禪漫不經心地問話,隨后再次確定,阿斗確實沒有關于這小黃門的任何記憶。

  不過未等這小黃門應聲,劉禪便已迅速將絹帛自案上捧起,移至小黃門面前:“來,想點傷心事,眼淚往這滴。”1

  小黃門頓時愕然,卻也不敢不從命,在醞釀了一會兒后,居然真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擠出淚來。

  劉禪手中帛書很快洇開多處。

  “你好像有什么話想跟朕說?”劉禪一邊轉身將帛書放回案上,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那小黃門很快止泣,猶豫再三,最后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

  “陛下,宮中…宮中有一些關于陛下的謠言。”

  “什么?”劉禪轉過身來。

  小黃門被劉禪盯得發怵。

  “他們都說,陛下已經不是原來的陛下了。”24

殺了就是了  尚書臺。

  司晨叫破天光。1

  虎賁中郎將董允,丞相留府長史蔣琬由于昨日古怪不祥之事,皆留宿禁中,以斷絕流言,防制不測。

  此時臺閣雞鳴,天光乍破,而移蹕宣室的天子一夜無事,熬了一夜的二人終于稍稍松了一氣。

  本就無心弈棋的二人,于是乎不約而同投子起身,準備收拾下衣衫冠帽后便往宣室探視一番。

  一來不知天子圣體安康與否。

  二來,則是心中仍忐忑于天子心魂是否無恙。

  昨日那場以“事大不祥,乃鳩占鵲巢之象”為開端,以“天命在魏不在漢”為結尾的論辯,實在讓這兩位蜀都的主心骨感到心焦無措。

  然而不等二人整理衣冠,一陣急促細碎的腳步聲忽而由遠及近,從門外石階傳來。

  不必說…自是天子近侍!

  董允驟然肅容,大步前趨一把將門朝內拽開,卻未踏出值廬,只在陰影下橫眉豎手,對本欲出聲的小黃門比個“噤聲”的手勢。

  待小黃門進得臺閣,董允看清楚小黃門神態顏色,頓時失了方寸。

  這小黃門雙眼通紅,儼然是剛慟哭一場!

  天子出事了?!

  蔣琬較之董允稍為沉著,領著小黃門走至屏風后面。

  “陛下無恙否?”蔣琬眼神凌厲能殺人。

  如今軍國大事皆由相府,丞相北征,則留府長史總領國事,權責比及前漢蕭何。

  這小黃門入宮之后本本分分,未曾犯錯說謊,哪知第一次便是面對這般權威人物,一時戰戰兢兢。1

夢想島中文    三國:王業不偏安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