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
中午十二點半,伴隨著少女一聲輕呼,從墻頭跳下來的夏黛兒被奎恩用公主抱穩穩接住。
倆人身后是圣瑪麗女子私校的高墻,墻內的學校還在午休時間,墻外陽光明媚,是個好天氣。
“你下午不是沒課嗎?”
奎恩揶揄的說:“那翻墻做什么,直接走正門不就好了。”
夏黛兒振振有詞:“你是男人,本小姐和你一起在女校里大搖大擺的出門影響不好”
其實她下午的課排得很滿。
夏黛兒即將畢業,盡管不用考大學,但該有的畢業考可一點也沒缺。她讓好朋友幫忙請了假,理由自然和早上翹課一樣——肚子痛。
只要在下午放學前回來,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翹課約會。
忽然,夏黛兒腦袋一縮,借助柵欄下的矮墻擋住身體,有些緊張的偷望出現在墻另一邊鋪毯子野餐三名少女。
那都是圣瑪麗的學生。
“怎么了?”奎恩忍著笑問:“出了女校也不能被人看見?”
這幾名女學生都是普通人。他就算站在這片陰影里裸奔,路人也不會注意到他。
“那那是我表妹.”夏黛兒指向女學生中的一人,支支吾吾的說:“給家里知道我翹課出去玩就麻煩了大了”
“不是沒課嗎?”
“噓!!”
“別緊張,她們發現不了。”
“唔你注意下場合,別——”夏黛兒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心跳的好快,我幫你安撫一下而已呵,這校服還挺方便的”
夏黛兒的表妹長得與她一點都不像,畢竟親緣關系隔了好幾代。她能在圣瑪麗讀書自然也是家族出的錢,比起上學純粹為了培養學識的大小姐,她更多是承擔了社交任務。
這所學校的女生在未來大多會嫁入權貴家庭,年少時友誼便成了彼此家族人脈的一部分。
與夏黛兒表妹交談的兩名女孩一人有著一頭黑發,似乎是東國人;一人十分高挑,眉眼很是深邃,北大陸的白人大多是這般長相。
三人聊的話題也頗有意思,夏黛兒的表妹手指天空,說:“看見白云上的飛空艇了嗎?”
““嗯。””
她點頭:“我們布蘭森家的豪宅就是這么來的。”
東國女孩同樣指向天空:“看到那些銹跡斑斑需要檢修但還在天上飛的飛空艇了嗎?”
““嗯。””
她點頭:“我們東國財團的豪宅就是這么來的。”
最后是北大陸女孩舉起手:“看到那些掛著帝國旗幟的戰艦了嗎?”
兩人面面相窺,困惑的搖頭。
“沒有啊,哪呢?”
北大陸少女微微一笑:“我們帝國外交官的豪宅就是這么來的。”
偷聽的夏黛兒俏臉微紅,也不知是表妹的炫富行為令她有些害臊,還是某只大手的安撫沒起到作用。
“走吧。”奎恩提議道:“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去賭場吃也行.那里應該有西大陸特色菜。”
“你是說天空之城嗎?夏黛兒邊想邊說:“可以呀。但我不是很關注賽馬誒,我家在那好像有一支馬隊,似乎成績不是很好”
“賭場”在少女的理解里,指的自然是賭馬這種上流運動。
與地球上被很多家庭視為洪水猛獸的賭馬不同,賽馬在這個世界是堪比F1方程式的世界級賽事。
賭馬是平民干的事,富人們只會押注自家的馬隊,馬賽冠軍能帶來榮耀與話題度,南大陸國與國之間的賽馬更是堪比奧運會般的和平年代競賽。由此延伸出的各類馬上競技層出不窮,而夏黛兒所指的“天空之城”正是愛士威爾最大的賽馬場。
“不是,我帶你去西威爾的賭場玩。”
“西威爾?!”夏黛兒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自從偷偷溜出城被哥布林抓走,回來后又險些死于珠寶店劫案,夏黛兒的出行已經被家里嚴格限制。除了每周四和奎恩約會外,她連去云端大道逛街都被一大堆保鏢跟著,平日上下學更是哪也不能去,學校和家兩點一線,處處被人盯著。
而奎恩帶她在西威爾也不是純粹的玩,做冒險家協會任務,跟塞維爾學技術.夏黛兒更像一個小跟班,雖然又刺激又開心,但終歸不那么自由。
“.是單純的約會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奎恩點頭。
“雖然有點事,但應該很快就好。他那賭場還挺有意思,能當半個游樂園.不過你得先換身衣服,嗯.”
奎恩打量著女友近在咫尺的小臉,一本正經道:“還得化個妝,易容一下。緋聞不緋聞先不提,我怕你被太多人搭訕。”
躲在草叢后的兩人很是沉默了一陣,奎恩能明顯感覺到她的心跳又變快了。
怦然心動?
安撫安撫 晴天的陽光很曬,好在奎恩準備了一輛陸行鳥車,正是安庫亞那只格外肥碩的陸行鳥。這只大鳥是安庫亞為數不多在乎的寶貝,養在德瑪酒館被奎恩牽來用了。
這只鳥也認識奎恩,畢竟很熟了。它非常的聰明,幾乎不怎么需要控制韁繩便能隨人意愿移動,而且最特別的一點在于這只鳥有很強的‘路權’。
是的,路權。
東威爾的馬路并不寬闊,除了主城區那條連通空港與火車站的大路外,大部分街道與巷子只能同時容納兩輛馬車并行。學院在規劃之初根本想不到愛士威爾會成為南大陸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之一,一旦道路發生擁堵,解決辦法只有一邊禮讓或等執法官來解決,因為馬車擁堵而發生的口角是東威爾最常見的治安事件。
而更麻煩的是馬與馬之間的沖突,無論多么溫順的馬都有可能因同類而性情大變,要么是兩匹馬同時犟著對峙,車夫怎么抽鞭子都不走,要么是更恐怖的馬匹失控,拉著車與其他馬對撞斗毆。
然而安庫亞的這只陸行鳥卻沒有這些煩惱,它只要往前走,周邊的馬車就會情不自禁放慢速度,對向而來的馬甚至會主動避讓。
這種情況到了陸行鳥車占多數的西威爾則更加明顯,體型稍小的陸行鳥見到這只大鳥會直接停下,縮在一旁瑟瑟發抖,仿佛經過的不是同類而是一條巨龍。
奎恩懷疑安庫亞對這只陸行鳥動過手腳,就像賽馬的馬匹會用神奇動物血液提升身體素質一樣,它身上肯定有某種令其他動物感到畏懼的特質。
奎恩與夏黛兒來到了德瑪酒館,老板依舊醉的呼呼大睡,老太太也在睡午覺。這倒省了不少事,奎恩將夏黛兒帶進佩佩的房間,雖然行李都被收拾走跟安庫亞一起去東國了,但桌上仍然擺著一些沒拆封的化妝品。
這都是塞爾維老太太為佩佩買的,老太太年輕時似乎是了不起的花旦,對于化妝很精通,從口紅到眉筆一應俱全。可惜佩佩平日不怎么化妝,總是以素顏見人,奎恩想象不出光素顏就十分高貴的她化了妝能有多好看。
衣服在來時已經買齊了,是全套的男款大板型西裝。雖然大熱天穿這一套有些奇怪,但上身的較硬的版型能很好的藏住巨乳,前提是用繃帶扎一下。
“出去啦,本小姐要換衣服”夏黛兒試圖將男友推出房間。
“干嘛?我要幫你捆一下,你自己弄不好的。”
夏黛兒眼神飄了飄,捂著胸口支支吾吾的說:“那那你不許笑.我今天.不知道你過來內衣穿的很隨便.”
奎恩心想小女友可愛的點就在這里。
解開后,他像考究的老吃家一樣掐著下巴端詳半天,點評道:“蝴蝶結藍白碗,挺好,以后都穿這件吧。”
“變態.”
一番省略過程的精妙變裝后,少女傲人的身材被成功藏了起來,一頂貝雷帽將粉色長發收束,加上魔晶和一些不留痕跡的化妝,夏黛兒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名假小子,或者說男裝麗人。
刺客的易容技術恐怖如斯,奎恩腦海中只有一個大概思路,操作方式和如何利用手頭上化妝品的知識便自然而然涌了出來。此時哪怕杰妮來也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只會覺得這小伙子還挺清秀。
黃金之風的賭場距離德瑪酒館還有近半小時的車程。德瑪酒館在半山腰的隔離墻處,黃金之風總部則在靠近山腳的西威爾主城區。
越往山下走,文明的痕跡仿佛就離得越遠,工廠排放而出的灰霾已經遮蔽了山城的視野,哪怕是晴天西威爾也一片到處都灰蒙蒙的感覺。
乞丐依舊隨處可見,那些沿途賣藥的獸人像每個街區固定刷新的npc一樣坐在陰影里,陸行鳥車開了半小時也不見任何執法官,黑戶的孩子們享受不到義務教育,三五成群湊在家門口踢著臟兮兮的皮球。
也有些和她一般年紀的女孩,一看就沒有讀書了,濃妝艷抹在街邊攬客,馱著大包小包的挑夫在經過時會狠狠注視她們裸露的肌膚,卻不敢有任何妄想,因為那些女孩背后的陰影里站著主導西威爾秩序的黑幫 夏黛兒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西威爾,對沿途種種景象已經逐漸適應。如果說現在與她第一次來時有何不同,恐怕就是這座南大陸最大的貧民窟多了些能稱之為“期盼”的活力。
埃隆·布蘭森的競選海報貼滿了大街小巷。仿佛為了讓人們記住他的模樣,頭發與眼眸都涂上了顯眼的、鮮艷的粉色,西威爾人大多不識字,海報上便畫上了代表醫療的紅十字、代表工資的金鎊符號、代表戶口的房子、代表假期的時間表.
幾乎每個獸人,黑人,老人甚至孩子走過這些海報時都會側眸看上一眼,他們想必早就看過了無數次,但仍然會忍不住再看一眼。
看完一眼后,雖然肩上依然扛著沉甸甸的生活,但步伐也會輕快兩分。
埃隆的奧術祭演講在西威爾已經人盡皆知,這些市民大多抱著懷疑或完全不信的態度,但這仍然令西威爾那刺鼻的灰霾多了些希望——他們認為這是畫餅,但在埃隆之前甚至連個愿意畫餅的人都沒有。
這些人沒有選票,西威爾有著愛士威爾絕大多數人口,卻只有極少數的選票,這些選票都握在工廠主,黑幫與公務員手里,西威爾人怎么想其實完全不重要。
但埃隆依然將宣傳的重心放在了西威爾,他只是想讓這些底層人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夏黛兒很想和奎恩說說哥哥的事,請求他幫忙解決聽證會。
哥哥在她看來,是能改變這座城市的英雄。
但她又想起哥哥與母親在早飯時的警告,一路上閉口不言,心情難免有些低沉。
奎恩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握著她的手,只以為小女友又對這悲慘的世界善心大發,權當寬慰。
奎恩對西威爾的景象卻沒什么想法,這與他年少時的處境差不多,人類的社會不過是更高級的弱肉強食規則,無論如何發展都不會改變這一底層邏輯。想要底層人過得好,不只是靠資本家發發善心或一兩個有能力的理想者,更需要社會方方面面的進步。
窮生奸計,富長良心.他將柔軟的小手握的緊了些,奎恩有些無法想象如果夏黛兒若失去這份純真會變成什么樣。
深入西威爾的主城區,總算有了些城市的樣子,這一片周圍街區都是黃金之風的地盤,顯然周圍的商鋪要比其他地方上檔次許多,敢在街上玩耍的西大陸孩子也隨處可見,這一帶大抵是沒有人販子的。
那棟金碧輝煌的大樓很惹眼,艾克仿佛有意為之,黃金之風賭場周圍已經完全不像西威爾,他甚至翻修了門口的馬路,營造出與東威爾一致的繁榮感。
奎恩在賭場門口下車,將韁繩交給文質彬彬的迎賓員,對方很自覺的牽著陸行鳥去馬槽,這一套完全照搬的天空之城賽馬場。他沒有牽夏黛兒,改為兄弟般摟著“他”的肩膀,走進了冷氣噴面而來的大門,情緒激昂的吶喊聲從奧術擴音器中傳來,那是荷官的聲音——
“這兩天有很多懦夫開始逃跑了,兄弟們,現在通往山頂的道路只有我們了,頂住這波壓力!然后給我狠狠的加倉!滿倉!讓我們一起去看山頂那耀眼的光芒!讓我們見證愛士威爾最光榮的革命!十年后,當你再次聊起這次拉升事件,你會感謝自己當初是多么堅定的選擇了加倉,而不是恐慌的跟風跑路。而現在,你的兒子坐著馬車上了高中,小三跟你鬧結婚,老丈人每次見你都笑容滿面!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你當初在黃金之風買期貨不僅沒跑路,還抄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