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黛兒回房間美滋滋的睡了二十分鐘回籠覺。
八點十分,女仆貝蒂再次將大小姐喚醒,隨后為她化妝。
這個年紀的少女擁有妝容無法復刻的肌膚狀態,不過是微微點了些唇彩,眉眼便明艷的令人側目。
實際上在上流社會的規矩中,未成年的少女是不被允許化妝的,這點也符合諸多神教關于“純潔”的定義。但隨著時代發展,化妝品產業的暴利令廣告鋪天蓋地,這很難不讓尚處青春期的女孩們心動。而教會為了招攬更多的年輕信徒,哪怕是最死板的永恒教派也漸漸不再對化妝上綱上線,倒也是有趣的時代進步。
夏黛兒最近對化妝變得很狂熱,從書桌上堆得滿滿當當的東國時尚雜志便能看出她在熬夜研究什么。若是這份勁頭能放在禮儀學習上,想來伊蓮女士也不至于如此頭疼。
“.香味會不會太烈了點?”
夏黛兒往小臂上淺淺噴了層新買的香水,然后很專業地用扇聞法品鑒。
前段時日少女遇到了些心事變得很消沉,心疼女兒的杰妮便把停掉的零花錢又補發上了,夏黛兒得以大買特買,玻璃瓶罐將梳妝臺塞得像香水專柜。
正在為夏黛兒編頭發的貝蒂赧然一笑,“我聞不太出來.就是覺得還蠻香。”
夏黛兒的貼身女仆有雙靈巧的手,能為她捆出與雜志模特一樣的雙馬尾。但提及時尚與正常女孩的話題,這些從小被挑選買走、接受繁瑣家仆教育的奴籍孩子自然無法融入。
“香嗎?那送給你吧”夏黛兒笑著把這瓶剛開的香水塞進貝蒂的圍裙里。
“大小姐,我不能拿的”
“放心,現在我老哥管事,要是管家拿規矩說你,我就讓老哥保護你。”
“埃隆少爺.保護我?”貝蒂的臉莫名一紅,“那謝謝大小姐.我會好好珍惜的。”
埃隆對于這些從小在布蘭森莊園長大的女仆而言,就是想象力的極限了。
英俊,帥氣,年輕有為,正直,從不為難家仆照理說,這種條件的大少爺在家里有多少和女仆有關的私生子都不足為奇,但埃隆卻從未傳出過與任何女性的緋聞。
“嘿嘿,我這里的東西你喜歡都可以用哦。”夏黛兒指著自己的化妝桌。
從小到大,父母經常教育少女不能對仆役太好,尤其是這些離得近的女仆。人是忘恩畏威的動物,對家仆太好,然后被蹬鼻子上臉甚至深受損失的事太多了但或許是受到哥哥的影響,夏黛兒無法做到將這些同齡的女孩當成可隨意使用的“私人物品”。
雖是女仆,但貝蒂若咬咬牙也能買得起這瓶香水,夏黛兒并沒有‘收買’或拉近關系的小心思,她只是理所當然的覺得既然你喜歡,那就送給你。
今天的日程是上學,并沒有約會,所以夏黛兒沒有選擇噴香水,只是在乳房緊貼小腹的位置抹了些香氛。
這也是太大的煩惱,無論有多挺翹,仍不可避免的會有一點肉肉被壓在肌膚上,在戶外時間一久就容易出汗,黏黏的很難受還沒辦法擦。所以需要讓這個部位保持涼爽。
梳妝整齊后,精心編好頭發后,夏黛兒換上校服——這是一件近似學士服的純白長袍,從裁剪上能看出修女服的輪廓,將肌膚遮的嚴嚴實實。
夏天要穿如此厚實的長袖當然很悶,所以里面便只穿了內衣,好在上女校沒有走光風險。
她蹬上一雙考究的棕色小皮靴,雙手戴上顏色雪白的絲套,在沿途仆傭們停步致意的問早聲中,沿著長廊邊走邊笑著回應,粉色雙馬尾不急不緩的進入餐廳。
紅色花紋的地毯,亮如鏡面的金箔漆墻壁,琳瑯滿目到給人一種擁堵感的擺設,這餐廳看起來比鄰居的餐廳更像國王居所,侍立兩旁的仆從們端著毛巾酒杯餐具等待召喚,都是青春逼人的漂亮女孩,站姿卻如禮兵般挺拔。
杰妮對于布蘭森家沒有爵位一事始終耿耿于懷,恨不得將家里的一切都對貴族生活看齊,這顯然有些用力過猛,但在她看來是恰到好處,印鈔機一樣的空港給了她一切底氣。
餐廳里的長桌能坐下三十個人,這甚至不是家里用來待客的餐廳,如此寬敞的桌面上只擺了幾道極其清淡的小菜,母親杰妮與哥哥埃隆坐在長桌前端,明明是一家人卻遠無法聽見彼此的咀嚼聲。
長桌的主座是空著的,那個位置屬于夏黛兒的父親,但生病的里夫已經足足兩年沒陪家人吃過早餐了。夏黛兒覺得這樣很不好,便一屁股坐到主座上,這樣起碼三人看起來像圍在一起的三角形,有個家的樣子。
后方的仆從很快將早餐端了上來,顯然少女不是第一次坐這個位置,而一旁的兩人對這種失禮的行為早已無奈默認。
早餐很簡單,兩片難吃的雜糧面包,一個無油煮蛋,以及一碗沒經過任何烹飪的生雜菜。杰妮認為每天一頓素食對身體好,這是她花大價錢從一名神婆手里買來的“菜譜”。
餐桌旁趴著一只愁眉苦臉的哈巴狗,哈基米也要跟著吃素,本就丑的狗臉在狗盆里菜色的襯托下更加苦悶。
“聽伊蓮說,禮儀課你又遲到了?”
母親不滿的皺眉問,對女兒連每日的早安都沒說。
夏黛兒不吭聲,埋頭啃菜根。讓她說去,最近母親的心情都不太好,想來是因為議會的事。
議會似乎要對哥哥召開聽證會,需要父親出席.夏黛兒不是很懂,但家里對此也沒好的解決辦法,而在剛剛埃隆和杰妮還在探討這件事,只不過在夏黛兒進來后便沒說了。
“多睡一會,長腦。”埃隆幫妹妹打圓場,對一旁的女仆說道:“麻煩給我妹倒杯牛奶。”
那名女仆一開始沒動,猶豫不決的看向杰妮,見她沒有反對后才從旁熱了杯牛奶給夏黛兒。
“喝什么牛奶.水不能喝嗎?”杰妮沒好氣的對兒子說:“奶水是葷腥,會破壞這頓美妙的素食。”
“黛兒還在長身體,十八歲成年之前每天肉蛋奶不能少”埃隆侃侃而談,說些周圍人聽來是歪理的話。
“我最近在減肥啦。”夏黛兒雙手捧著牛奶,小口小口的像小金魚一樣。她還挺愛奶制品的,潔白的牛奶是白教推崇的飲食之一,她總是在想自己這么大會不會和愛喝奶有關。
“什么十八歲成年,誰家小孩十八歲成年?”杰妮長嘆一口氣:“你妹辦成人禮的日子越來越近,里夫的病.哎。就算聽證會缺席,女兒的成人禮呢?十六歲那天見不到父親,傳出去像什么樣?”
“長兄如父。”埃隆的怪話一套接一套。
“汪!”
“哈基米說那他是叔叔。”
夏黛兒立馬向身旁的小狗敬禮,小聲的說‘叔叔好’,順手給狗叔叔的碗里倒了點牛奶,小狗開心的尾巴直搖。
“少貧嘴!”杰妮黑著臉說:“我們麻煩大了,埃隆。”
夏黛兒不滿的嘟嘴,抗議道:“媽,你不能因為心情不好就對我和我哥發火,萬一我也因此心情不好,我就會對哈基米發火,然后哈基米心情不好就可能會咬你循環往復,我們的心情就會一直好不起來!他說這叫叫.哦!”
夏黛兒豎起食指,哼哼道:“摔哈基米效應!”
哈基米狗叫一聲,也不知是在抗議這個古怪的名詞,還是抗議夏黛兒誣陷自己咬人。
埃隆饒有興致的問:“這是奎恩說的?”
哈基米默默地豎起耳朵。
夏黛兒點頭,一提起小男友便滔滔不絕起來:“他也說過肉蛋奶要多吃呢,他在給我研究預制菜,這樣就不用每天早上吃素了——咳開玩笑的。”
意識到說漏嘴的她偷偷瞄了一眼母親,發現母親在一臉嚴肅的盯著自己。
“無論如何,成人禮之前,你都不能再和他在外面過夜,不然像什么樣子?”
“切古板。”
“.成人禮的事,和他說過沒有?”
夏黛兒點頭,嘿嘿的笑:“他說跳舞會踩到我的,讓你們別嫌棄他。”
杰妮優雅的叉起野菜,送入口中咀嚼,神情微微舒緩了些。
“踩到就踩到吧。就算跳的和鴨子一樣僵硬,他能把那身格林德沃的法袍穿來就行。”
蒸蒸日上的布蘭森家未必需要一名格林德沃的教師站臺。
但若埃隆競選失敗,布蘭森家不得不面對他激進政治主張的清算報復時.
那就很需要了。
夏黛兒與奎恩有婚姻關系后,在座這三人都能算作學院職工家屬。對于學院教師家屬的保護是寫在愛士威爾憲法里的,這在愛士威爾相當于一道無法破解的護身符,能讓布蘭森家保留大多數財富與權力。
但這愈發亭亭玉立的女兒,杰妮想起這段時間不斷來找自己的富商與朋友們.他們有的裝作不經意提起,有的直接擺明想要聯姻,其中甚至有家中得力的遠親.
杰妮有些心疼,作為一名女人,尤其是作為一名美麗的女人,她當然知道女兒能有多大魅力。若不是為了給兒子留條后路,她甚至有動用一切人脈資源邀請羅恩王子來參加成人禮的念頭她相信自己的女兒將迷倒所有人。
王子與貴族不同,那是最容易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年輕人,不繼承王位的王子不需要考慮聯姻利益,所以總有草根灰姑娘一步登天的故事發生。
這是能讓布蘭森家獲得爵位最好的方法而嫁入王族在杰妮看來可遠比嫁給一個成天搞奧術的瘋子幸福。
“媽老哥。”夏黛兒忽然弱弱的說:“關于聽證會的事,要我去和他說一下嗎?.他應該愿意幫忙的。”
杰妮有些意動,埃隆卻直接搖頭。
“學院是有一票否決權,但這個權利握在院長赫墨手里他只是一名教師。”
“他好像和赫墨關系很好.”夏黛兒眼睛亮了。
奎恩雖沒和她說太多學院的事,但在脫衣服時曾將那枚黑色的蛇鱗放在桌上。少女見了好奇,他便提了一嘴。
“.如果他有能說動學院高層的能力。”埃隆緩緩的說:“那不該用在這里。你倆別操心了,聽證會的事我有辦法解決。”
“靠西威爾那個西大陸黑人?”杰妮不悅的說:“黑人可不是什么值得相信的對象。黑幫這種東西,總歸是不入流的,你不能指望那些手段.”
埃隆笑了笑,沒多說什么。
他其實也沒指望。
愛士威爾有條法律,如果處于城市緊急狀態,那一切人事變動都要推遲。
上一次愛士威爾進入緊急狀態還是在三月,珠寶店死了四十多個人。
那無非就再復刻一次,這城市里該殺的蟲豸可到處都是啊。
“對了.”埃隆嚴肅的對妹妹說:“無論如何。你不能向奎恩說任何關于父親的事他如果問起來——”
“病了。”
夏黛兒沒好氣的說:“知道啦,老爸不就是病了嗎?有必要提醒我那么多次嗎?”
吃過飯后,家中三人各自出門。
在里夫病倒后,布蘭森家的生意都由他妻子把持。這名貴族出身的夫人竟展現出了連她的伯爵父親都刮目相看的手腕,將各種企業打理的有條不紊,空港在其運營規劃下蒸蒸日上,無論是誰都會感慨一句里夫命好。
但這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在兒子忙碌競選的這些時日,工作幾乎擠滿了杰妮的日程。上午要去企業巡視,開會,隨后是經手南大陸空港繁雜的貿易,晚上還要參加社交 這頓全是菜葉子的早餐其實是她唯一能與子女相處的時間。
雖然早餐時訓斥女兒,但走之前還是親了她額頭一下,叮囑上學一切小心。
埃隆同樣叮囑妹妹,出門要牽著哈基米,他前幾天才在西威爾遭到過暗殺,盯上他家人的恐怕也不少。最近城里不太平,昨夜甚至有超凡者在羅恩國王的莊園里戰斗,嫌犯到早上都沒抓到。
那離布蘭森家可就一百米的距離。
夏黛兒很天真的覺得狗狗能咬跑壞人保護自己安全,大狗嚼嚼嚼 在上學之前,她來到布蘭森莊園最隱蔽的那棟房子外,敲了敲門。
里面沒有給出回應,但少女還是輕聲說道:
“父親大人,我去上學啦.希望您早日康復。”
她是真的如此認為,爸爸得了很難痊愈的傷病。
于是發自內心的祈禱,一定要快點好起來,然后一家人開開心心整整齊齊的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