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蛟真人拜師莽象真人這件事,乍一聽,很多人估計會當玩笑話。
怎么可能呢,周縛蛟也是名傳梧南的紫府大修,他何至于拜同為紫府的莽象為師。
然而,現在已經沒人喊莽象真人了,喊的都是仙尊。
莽象仙尊。
紫府拜‘仙尊’為師,聽起來不就合理多了么?
王氏秘傳的第一真人定律早已過時,目前的版本,紫府大修可以直接跨兩級,被人尊稱為仙尊,當然,只限于莽象。
可能有小傻瓜會疑惑,是不是有些夸張?
但這種玩意兒,就和內卷類似。
當第一個人雞賊的用站起來鼓掌而不是舉手表達意見時,人們也會漸漸習慣于,通過站起來鼓掌表達意見,完全支持、堅決擁護、深深愛戴的意見。
這時,按起初的規矩,坐著舉手的人,自尋死路算不上,自絕于人倒是真的。
莽象不會記恨下屬的態度,但莽象身后的人會記得。
祖師身邊的核心圈不大,站的人多了,利益就不夠分了,不喊仙尊的,自會被第一時間踢開。
兩天后的清晨,紅燈照莽象山山巔,真人府。
在景怡老祖的帶領下,王玉樓和王顯周,以及王景怡的弟子鐵畫山,第一次踏入了祖師的府邸。
不過,對于祖師那樣不在此世、逍遙于洞天而享無邊壽元的大修士而言,這道場之巔的府邸不過擺設而已。
祖師的府邸很大,可大殿卻是只有一個,原因在于,從府邸入門處,到府邸深處的大殿前,坐落著一座豪奢的五華靈粹池。
說是池,但五華靈粹池其實是種特殊的仙家奇觀,類似于王家山中央的傻驢原。
這么說吧,可以將其視作玉樓在河灣港別院修建的溪池系統的高階版,有點修仙者專屬版雅趣的意思,但具體高多少呢?
王玉樓搞得那套溪池系統,最貴的在于三點,起蘊養作用的靈水溪流、靈水池,以及池中養的眾多靈魚,為師姐修行準備的七株九品靈草秀水蓮。
而祖師這五華靈粹池,是通過布設的幾十種不同五行靈物,實現五行勾連,形成了以靈物本身構建的特殊天然陣法。
在輔以其他陣法的共同作用下,不同的靈物會互相滋養,從而緩慢的提高自身品級。
王玉樓注意到,五華靈粹池中的諸多靈物最高不過八品,沒有七品,應該是七品以上的都被移走了。
忽然,走在景怡老祖身后的玉樓一怔,愣在了原地。
他見到了,曾在安檸小洞天中出現過的靈物,一模一樣,全在祖師這五華靈粹池中呆著呢。
“跟上!”王景怡瞪了眼王玉樓,有點后悔把安檸洞天被搶一事和王顯茂講了。
王顯茂啊王顯茂,你的嘴巴怎么那么大,這種事,為什么要和王玉樓說?
萬一玉樓對祖師起了不忿之念,祖師是可以一眼看穿的。
想到這里,王景怡停下了腳步。
深深的看了眼玉樓,王景怡指著五華靈粹池,面帶榮幸與感動的道。
“這五華靈粹池可以作為修士突破筑基時的閉關之所,靈山的靈機、五華靈粹池的靈機相融,共同作用下,突破概率會在原有概率的基礎上再多兩分。
如此絕佳的突破之所,如果租用,每月的租金可能都要上千靈石,但咱們王氏于紅燈照內的弟子筑基時,可以免費使用。
說起來,祖師對咱們王氏不薄啊!”
王玉樓自然明白景怡老祖不是說洞天被搶不值得生氣,所謂祖師不薄就是扯淡,王家年年給莽象一脈送年例,從未斷絕,王氏不欠祖師什么。
景怡老祖是提醒他,要明確站位,心中想什么不重要,但站位一定要堅定。
“玉樓明白。”王玉樓乖巧回道,還對景怡老祖眨了眨眼睛。
“師父,我未來能用這五華靈粹池筑基嗎?”
王氏外姓筑基鐵擒鶴的侄孫鐵畫山問道。
他是王景怡唯一的徒弟,也是鐵家入王氏的交換條件之一。
“你是我的徒弟,自然是能用的,無非是需要打點一下,為你騰出時間而已。
祖師門下的修士很多,這五華靈粹池大部分時間都有人在用,筑基閉關動輒三月起步,需要排期。”
王景怡解釋了一句,便帶幾人入了大殿。
莽象府邸只有一座大殿,再無其他建筑,但這唯一的大殿卻是格外的恢弘。
高約十幾丈,寬約百丈,至于長度,玉樓沒敢用神識探查。
這種地方,可能只有袁氏響當當的大麒麟子袁五,才敢開神識亂掃。
“里面空間很大,你們到時候坐在人堆里就行,見我們這些筑基拜了,就跟著拜,不用有什么壓力,權當長長見識。”
幾人入大殿前,王景怡做著最后的交代。
“不過,一定不能失禮失儀,祖師今天會來,祖師偉力無邊,不用特意看,便能清楚身邊發生的所有變化。
故而,哪怕你們沒機會走上前和祖師說話,今天也算與祖師見過了,未來,說不定就是份機緣。”
王玉樓不是太信景怡老祖的話,但他肯定是不會失禮失儀的。
大殿內,人就比較多了,王景怡安排幾人先在墻根站著,而后便單獨和同門師兄弟們打招呼去了。
莽象一脈人數眾多,單拎出來可以單刷滴水洞。
三位紫府戰滴水洞三位紫府綽綽有余,當然,需要宮九勝和紅鯉等人離開滴水洞天才行。
剩下的滴水洞眾筑基也不一定能穩贏莽象一脈門下的筑基。
至于練氣?
在筑基的神通下,大部分練氣都會被頃刻煉化。
也因為莽象一脈人數眾多,今日祖師收周縛蛟為徒,難得聚在一起,王景怡自然需要好好勾兌一番,混個臉熟是必須的,說不定未來某一天就用得上。
靠在大殿的墻邊,玉樓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殿內的景象。
整個大殿內沒有任何多余的雜物,大殿深處有一高臺,擺的也不是什么神像、牌位,僅是一不起眼的石榻,看起來甚至不帶靈氣。
也不奇怪,莽象與赤明、燭照兩位大修士共建紅燈照時,已經紫府有成,他于此世間的道場,不需要什么裝點。
王玉樓修黃金臺,是因為王玉樓不夠強。
莽象夠強,所以,他的道場荒蕪、府邸寒酸,也不會有人輕視于他。
大殿內,不少身著透紅法衣的紅燈照內門弟子正在為拜師儀式的現場布置而忙碌。
負責接待的弟子注意到玉樓和顯周老祖、鐵畫山三人立在大殿的墻根,便趕忙上來打招呼。
“幾位師兄,你們是哪一家的人?”
能進來觀禮的都是有跟腳的,屬于紅燈照的天龍人,所以接待修士才會這么問。
他雖為接待修士,但等人到的差不多了,就會離開此地,連站在門口聽的資格都沒有。
“我師為安北國王氏王景怡,這兩位也是王氏之人,師尊去和其他師叔打招呼了,讓我們在此等待。”鐵畫山趕忙道。
接待修士一聽,立刻笑道。
“原來如此,那幾位師兄且等,如有需要找我便是。”
玉樓看到了接待修士眼中的羨慕,心中卻是有些復雜。
莽象的牛馬,在外人眼中,卻是紅燈照的天龍人。
可他們又怎知道,為祖師做牛做馬的代價?
如此的修仙界,成仙,成仙,不狠怎么可能成仙。
參加過大型活動的道友們都知道,對于高規格的大型活動而言,其事前的準備,流程上甚至不比工程項目的管理來的輕松。
莽象祖師是紅燈照的聯合創始人之一,同時,也是名動梧南的知名大修士,而且如今正在籌備證金丹之事。
今日拜師儀式的另一位主角,則是紅燈照紫府大修周縛蛟周真人,這位雖然半死不活,大家的觀感也復雜,但卻是位實打實的真人。
在所有的大修士長期躲在洞天里的情況下,洞天漸漸崩塌而無法入洞天的周縛蛟,這些年反而是紅燈照存在感最強的紫府。
能不強嗎?
其他人都躲在洞天里修行,從而避免天地損耗其壽元,老周自己的洞天卻完蛋了。
如果有的選,他也想做個小透明。
莽象仙尊收徒,縛蛟真人拜師,如此的陣仗,可以說,此次拜師儀式的規格是紅燈照頂級的。
因而,具體籌備此事的擔子落在了紅燈照掌門黃秋生身上。
雖為紅燈照掌門,但他甚至連經理人都算不上,只是管家,還是莽象專為恩情增發推出來的。
所以,干這種活,黃掌門不僅不會有怨言,反而會極其榮幸。
“能為莽象仙尊辦事,我不需要一枚靈石,你們的賀儀也不用送給我,我只是.
景怡,快來,幾位師兄師姐有心,準備了賀儀。
但.這些賀儀名義上是給莽象仙尊的,還是給縛蛟真人的?”
黃秋生是紅燈照掌門,但不是老祖的身邊人。
王景怡是懸篆的弟子,王家也侍奉莽象多年,她屬于莽象嫡脈。
賀儀這種尷尬而敏感的問題,黃秋生自然想往王景怡身上推。
其實,也不是賀儀敏感,而是今日拜師儀式的兩位主角太敏感。
周縛蛟成了莽象的徒弟,還搞了這么大一個拜師儀式,來參加的人不送點能行嗎?
但送給縛蛟真人以周縛蛟以往和莽象的矛盾,這種好意似乎有嘲諷的意味。
那送給莽象仙尊且不說這事合不合適,單就‘祝你收了個好徒弟’的賀儀背后的內涵而言,也是不成立的。
一堆筑基,有什么資格給莽象仙尊送禮?
怎么,你們還想讓仙尊欠人情嗎?
所以,作為儀式籌備負責人的黃秋生不想接這種事。
如今見王景怡早早就來了,他便趕忙以鄰為壑,把麻煩扔給了王景怡做決策。
景怡老祖深知莽象搶安檸洞天的行徑,她很清楚,對于收不收賀儀,收賀儀是不是祖師借機斂財,沒什么可糾結的。
祖師啊,他不喜歡要臉,只喜歡修行資糧和成道之機!
而且,這些筑基給莽象送禮也不是什么人情,他們不配讓莽象還人情!
以自己對莽象厚顏無恥程度之了解,王景怡確信,自己代收而后送給莽象這件事,他一定不會生氣。
“你沒提前安排歸納賀儀的人手嗎?”
心中已有成算,但王景怡卻先懟了黃秋生一句,她面色嚴肅,言語間還帶著幾分不滿。
裝臉色、扯虎皮、壓掌門。
若是玉樓托庇于周縛蛟之事不順,就從黃秋生身上找門路!
“這我以為拜師儀式,都是長輩送禮,咱們這些晚輩,咱們這些晚輩”
老黃實在是無奈,賀儀送給誰這問題,他定不了啊,也沒膽子定。
莽象和周縛蛟的關系太奇怪了,往日大怨,今日成師徒,水太深,他黃秋生把握不住。
懸篆和旦日不出面的情況下,他又能找誰商量?
莽象一脈的筑基是多,可商量這種事,不就是編排上位么?
不能怪黃秋生不用心,實在是那些紫府太踏馬能躲事兒了,就跟死了一樣,個個都是一副宗門不倒我就不出來的架勢。
“你也知道自己是祖師的晚輩?
罷了,安排人在大殿門口設個迎賓的臺子,等下我去迎賓。
景怡是祖師的徒孫,就奉上一萬枚靈石。
諸位師兄不用多給,意思意思,給個五千枚就差不多了。”
王景怡此話一出,黃秋生和其他幾位筑基的臉色都不太自然。
也不是不好看,大家笑的都還挺體面的,就是不太自然。
被不軟不硬的宰了一刀,能自然嗎?
王玉樓當初成婚,袁道深給的多,是曲云間借玉樓有功,慷宗門之慨才給的多。
可王景怡上來就給莽象徒孫定價一萬枚靈石,給參加拜師儀式的其他筑基定價五千,這和搶沒區別。
是,能來觀禮的都是紅燈照嫡脈中的嫡脈,大家不缺五千枚靈石,可需要靈石的地方多了。
合適嗎?
不合適!
然而,有叛徒覺得合適。
“景怡你定的非常合適,咱們畢竟是晚輩,該孝敬還是要孝敬的,我就出八千吧。
你們聊,我去安排迎賓臺,景怡,你也早點過來。”
咬了咬牙,掌門黃秋生選擇忠誠。
他畢竟是莽象提拔的,已經為莽象做了那么多事,不差多交這一筆規費。
只要莽象真能成為仙尊,這一切的投資都值了。
掏出八十枚上品靈石塞給了王景怡,掌門便火急火燎的轉身離開。
景怡老祖看向其他幾位筑基,笑道。
“不是我想收靈石,祖師是咱紅燈照的紫府。
大家需齊心協力推祖師上去,宗門才能發展壯大。
宗門好了,咱們的日子不也好過了嗎?”
幾人面面相覷,最后紛紛笑著掏了五千枚。
王景怡定的價太不軟不硬了,五千枚,也就是這些筑基們一年半載就能掙回來的數字。
如果不給或給的少,那豈不是對祖師的敬意還不值五千枚靈石?
對于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得罪這些同門,王景怡絲毫沒有擔心。
想做事,總會得罪人,但有個祖師收徒的名義在,也就沒那么得罪人了,頂多是小得罪。
可給祖師收了資糧,祖師就會記她一功,懸篆也會記她一功。
在她洞天被搶后,她反而依然忠誠,這種表現,可以在玉樓托庇于周縛蛟之事上,發揮一定的作用。
說到底,王景怡今日之主動,主動定性賀儀為‘晚輩的心意不給就是沒心意’,主動接下收賀儀的活,主動給賀儀定‘莽象門下一萬,其他筑基五千’的標準,都是為了玉樓。
周縛蛟確實會成為王景怡的師叔,但讓玉樓托庇于周縛蛟這件事,不是王景怡上下嘴皮子動一動就能解決的。
修仙,或說著在修仙界混,就是這么麻煩,沒人會無緣無故的幫你,哪怕自家人。
就這,王氏還屬于幸運的。
作為莽象的牛馬,雖然祖師時不時就會搶走王氏的小洞天什么的,但王氏至少能喝到莽象的洗腳水,多少人想喝卻沒機會。
仙盟治下玩的是某種類似于有限民主的東西,有限的具體人群是大修士。
如莽象、燭照、青蕊等叱咤風云的大修士壟斷了仙盟范圍內的一切高級資源——六品以上靈物不得交易。
天地間最好的資源都在大修士手中,跟著這些人混,總歸比單打獨斗好太多。
‘顯周,帶著玉樓和畫山去找黃秋生,讓他給你們安排到第一排,我已經和他提過了。’
接到王景怡的傳音后,王顯周不敢耽擱,趕忙尋找起了紅燈照掌門的蹤跡。
很快,玉樓便坐在了練氣弟子觀禮區的前排,具體來講,高臺左前方后半部分的第一位。
景怡老祖確實長袖善舞,居然能給三人安排這么好的位置。
高臺肯定是祖師的尊位,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榻,祖師不需要任何外物來彰顯自己的地位。
高臺前,正中間是過道。
兩側最前方則各有十張玉榻玉桌,互相間距離很遠,這是給來觀禮的紫府大修準備的。
因為不確定能來多少,因而先設了二十張。
如果來的人多了,再臨時加,總不能擺一堆,結果空著一半,那不就顯得沙比了嘛,這也是細節。
紫府玉榻區再往外,則是筑基觀禮區,用的是金榻金桌,兩側各擺了四十張,來人多了,再加即可。
金榻區再往外,則是木榻木桌,練氣坐的地方,兩側加起來擺了兩百張,同樣,也能再加。
玉樓的位置,便屬于此區域的第一排,同時也是最靠近金榻金桌區的。
莽象祖師自然是能輕易知道來人是誰、屬于哪家等等,但能坐在好位置,說不定能讓祖師多觀察半個剎那,從而記得更深刻些。
這,就值了!
說是為了簡在帝心,也不合適,因為凡俗的皇帝哪比得上莽象祖師有權勢,祖師都馬上要有第三位紫府弟子了。
這么說吧,如果紅燈照敢冷落莽象,莽象大可以帶著門徒隨便改換門庭,到哪都是實打實的實權大修士。
景怡老祖帶著玉樓等人來時,尚為清晨。
這種大型活動,小牛馬是第一時間入場、入座的。
黃秋生來的比王景怡更早,他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安排觀禮修士們落座,從而為大修士們的登場安排好氣氛組。
玉樓在木榻上默默修行了一個時辰,忽然感到顯周老祖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
“看那邊,那誰來了。”顯周老祖低聲道。
王玉樓順著老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黃秋生帶著周梁卓、周映曦走了過來。
周梁卓和黃掌門聊得很投入,而映曦道友似乎有些神游物外,只亦步亦趨的跟在家中長輩的后面。
不知道為什么,周映曦沒來由的側頭打量起了大殿內的情況,然后,便是一眼和玉樓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無形的目光在空氣中無形的碰撞了一下,又無形的消失,兩人隔著七八丈的距離點了點頭,也沒多打招呼。
玉樓卻想到,上次,自己和映曦道友于蓮花仙城相遇,如今又見到了,其間相隔甚至不到一個月。
他繼續躲在人群中修行裝乖,顯周老祖也沒再說什么。
紅燈照有那么多大修士,在這里,任何時候都要慎言。
那些什么都不明白的弟子或許還會暗中勾心斗角,但對于王氏而言,他們甚至沒多少勾心斗角的空間。
在祖師門下,忠于祖師才是唯一的出路。
因而,一言一行都要謹慎,不能暴露真心。
王景怡如此,王玉樓也如此,可以說,王氏就是靠著這份謹慎,才能走到今天。
不謹慎的王氏子,出不了王家山。
哪怕玉安也很謹慎,當初他還是小毛孩子時,多少有些跳脫,但總歸是個識大體的,后來也靠自己在伏龍觀站穩了腳步。
“王玉樓,你怎么來紅燈照了?”
玉樓不找周映曦,周映曦反而主動找起了玉樓。
見這姑娘眼神復雜的看著自己,他趕忙起身,道。
“仙盟給滴水洞去了法詔,臨時召五十名滴水洞弟子前往西海,我被宗門分了任務,三月之內要去西海,因而先來紅燈照找家中景怡老祖請兩張劍符護身。
沒想到竟遇上縛蛟真人嗯,沒想到竟遇上拜師儀式,就被景怡老祖帶來觀禮,也算長長見識。”
映曦道友,咱們是一起奮斗過的,我要去西海,你們家縛蛟真人也要去西海。
但我是去前線做耗材,所以需要找景怡老祖請劍符護身。
而你們家的縛蛟真人是去做仙盟西海執寶真人,是西海前線的仙盟大領導。
我說的很明白了,懂?
“滴水洞派你去西海?你不是剛剛成婚么,他們怎如此不近人情?”周映曦難掩驚訝的問道。
苦笑一聲,玉樓身子往前靠了些,傳音道。
‘滴水洞內有兩名真人,內斗的厲害,我被設計了,有人要逼我去西海送死。
所以,為了活下去,才來紅燈照找景怡老祖請劍符!’
言罷,玉樓便滿是期待的注視著周映曦。
為了活下去,我都用上資深筑基的劍符了,不差那點靈石。
映曦道友,請開價!
請務必開價!
只要開價,都好說!
‘原來如此,等老祖上任后,我也要隨老祖前往西海,打磨修為。
至于仙盟法詔的事情,玉樓你有所不知,西海最近戰事升級了,所有的宗門都要加派弟子過去。’
周映曦和王玉樓同齡,但已經練氣九層,如今去西海打磨修為,或是為早日筑基。
王玉樓篤定,周映曦可能是在裝傻,不過她作為小輩,不接這種勾兌邀請也正常。
但映曦道友給的信息卻很關鍵,西海戰事升級老袁啊老袁,你真該死啊!
現在不是罵老袁時候,玉樓想了想,回道。
‘戰事升級其實也不是壞事,縛蛟真人此時前往西海任執寶真人,同時也拜了祖師為師。
只要他能在西海立下功勞,以仙盟的資源與秘法,洞天崩塌的事情說不定就會有轉機。’
面對玉樓的勸慰,映曦道友卻只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似乎欲言又止。
玉樓早就注意到,映曦道友那雙明媚的桃花眼今日沒有舊時明亮,但他又不好多問,因而只能勸到這里。
兩人都滿是心事,交談了幾句,周映曦便離開了。
看著姑娘那婀娜的背影,王玉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轉頭,高臺上的石榻依然空蕩蕩的,玉樓卻想到許多。
周縛蛟不得不長期在天地間活動,莽象證金丹需要臂助,西海戰事忽然升級。
這對往日舊怨、今日師徒,應該不會有多少師徒之情,不過互相利用罷了。
半死不活的周縛蛟需要的很多,距離金丹臨門一腳的莽象需要的也很多。
只是,周縛蛟是站在云端的大修士,他拜師莽象,是不是意味著,在他眼中,莽象未來大概率能成為金丹?
修仙者的地位不同,站的高度不一樣,看到的東西也不一樣。
以神秘修士作亂清溪坊為例,當王顯茂和牧春澤還摸不清楚情況時,說不定周縛蛟已經感受到了什么,所以才完全沒有查的意思。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則是老周就是始作俑者,畢竟,他來的太快了。
哪怕縛蛟真人屬于紅燈照唯一一位長期在世間停留的真人,他來的速度也太快了。
總之,從周縛蛟拜師莽象,玉樓看到了許多,只是沒人會為他回答。
如何成為紫府,需要大修士指路。
想要看清這修仙界種種迷霧后的真相,要么靠自己慢慢闖、慢慢摸索,要么也找大修士指路。
可一切都有代價,大修士指路的代價,王玉樓當然付不起。
提前入場的氣氛組們從清晨等到正午,從正午等到下午,一個個都等的煩躁無比,但還必須表現的非常期待,非常愉快。
這種感受,簡直惡心的不能再惡心。
傍晚時分,今日的第一位紫府終于來了,莽象一脈的旦日真人。
她開紫府的時間還不長,堪堪千年,因而比較活躍。
“弟子黃秋生,拜見真人!”
老黃十步并作一步,沖向旦日,然后直接跪下,因為慣性的作用,膝蓋還在地上滑了一小段距離。
看似諂媚,但是有原因的。
王景怡坐在門口的迎賓臺后,還是莽象一脈的嫡系,旦日剛來就看向王景怡。
黃秋生也是老東西了,很懂世情,他甚至用滑跪表心意,就是怕自己苦心籌備了儀式,結果功勞被王景怡搶走。
兩個時辰前,就再也沒有筑基來,準確來說,是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足足一百三十多人。
可王景怡愣是在門口干坐了兩個時辰。
換你是黃秋生,你也怕!
殿中的眾弟子見掌門都玩起滑跪了,也趕忙起身見禮,旦日真人擺了擺手,所有人都被按在了位子上。
“準備的怎么樣了?”她看向黃掌門。
旦日還是小胖妞模樣,身上依然為那件金色紗衣,問起相貌堂堂、氣場強大的黃秋生時,頗有種滑稽感。
不過,玉樓已經知道,那紗衣是旦日的法寶。
法寶級的法衣,黃秋生渾身上下加起來可能也就能買上幾塊袖子。
大修士的強,從不在于外表,只在于其實力。
“從三日前,秋生就.景怡師姐也幫.盛況空前,只為見證仙尊與縛蛟真人的拜師典禮!”
黃秋生精通語言的藝術,旦日自然也聽得明白,她微笑點頭,道。
“不錯,秋生,用心了。”
這位真人也沒入席,而是站在大殿的門口,揮開了此地的天地,開始以洞天傳信的方式,催促起了那些紫府真人。
紫府出洞天就要折壽,不出洞天就不會折壽,因而,都修成了大烏龜,沒事絕不會出來。
每一位紫府、仙尊,都能從仙盟拿到修行資源,他們自己也有宗門背景,再不濟如顧家的紫府老祖,也有顧家給他供養資源。
所以,不出來也不影響他們修行,那自然就不出來了。
莽象是很厲害,面子也大,但讓他們出來折壽參加狗屁拜師典禮,給莽象捧臭腳,他們也是不太愿意的。
故此,才需要旦日親自催人來。
這場拜師典禮的重點不在于收徒,而在于莽象又一次對外公開展露姿態——志在金丹,勢在必得,哪怕和曾經的仇敵和好也要證金丹!
那些真人不來見證,莽象怎么展露姿態?怎么安排下一輪恩情大增發?
殿中只回蕩著旦日的聲音,所有人安靜的像小雞一樣,頭都不敢抬。
玉樓的耳朵很靈,能聽到旦日和那些真人傳的每一句話。
主要是旦日也沒避人,修到她這一步,上面只有莽象一人了,其他人,就算是仙尊她也不怕——莽象頂著呢。
所以,自然可以活的逍遙些。
“情況緊急不緊急你我都清楚,別拿這個當借口,對了,賀儀不能少。”
“不就是一萬七千里么,你再不來,師尊就不開心了,他念道你好幾次了,對了,準備點賀儀。”
“師兄,我已經到了,你也趕緊帶著賀儀來,咱們是給師尊辦事,你不能只讓我跑前跑后吧?”
“賀儀是一方面,但你不能只給賀儀人不來啊,都推脫,推脫的連三十個本宗紫府都湊不齊,紅燈照還是大宗嗎?”
“什么修行關鍵時刻不能停,不能來就直說,但賀儀必須送到,滴水洞天不缺資源。”
旦日真人的聲音時急時緩,態度有時溫和,有時嚴厲,有時恭敬。
但總少不了一句話——賀儀、賀儀、還踏馬的是賀儀!
不知道為什么,玉樓想到了拷餉。
他甚至懷疑起了旦日的行為,這位真人平時總一副孩子姿態,性子和行為也很特立獨行,會不會是故意營造出來的呢?
很有可能,這種刻意營造是有用的,就如現在,她可以憑借往日經營出來的人設做拷餉的小能手。
至于那些被追著要賀儀的紫府會不會記恨,等莽象成了金丹,他們再記恨也沒用。
許久,呼叫了一圈的旦日收了神通,被打開的天地再次回歸平靜。
她步入大殿,在紫府玉榻區最邊緣的地方找了個末位,自在的吃起了給真人們備的靈果果盤,喝起了六品的月華仙露。
頗有一種打工人終于下班的美。
有人修仙為了長生,有人修仙是為了權勢,有人修仙是為了逍遙。
玉樓很懷疑,旦日根本沒刻意營造人設,從她嘴角流下的口水看,她修仙可能只是為了更爽的活著。
不過嗯?
玉樓眼神一凝。
原來,在眾多筑基、練氣的注視下,景怡老祖居然走到了旦日身邊。
‘師叔,玉樓您還記得么,他當初在清溪’
王景怡恭敬的站在旦日身側,問起了王玉樓入滴水洞一事。
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在自己的紫府機會失去的情況下,景怡老祖考慮的是王玉樓未來的修行之路。
許久后,景怡老祖終于說完了,旦日則是隨手塞給她一顆七品金芽果,才無奈開口。
“景怡,你們想的太多了,我和師兄對王氏都很滿意,有想法,就找我們說即可,不用猜來猜去。
玉樓不是什么棋子,他才區區練氣,哪有入局的資格。
至于溯脈癸水氣,他溯脈是對的,修的好了,筑基后可以開更多的竅穴。
另外,滴水洞的情況特殊,不可能出現新紫府。”
真人雖沒有傳音,但她的話自然只有王景怡能聽到。
‘可九勝真人的弟子緣何那樣對付玉樓?’
想了想,旦日分析道。
“或許只是宮老妖想要遛遛那姓袁的棒槌。
宮九勝是個老壞蛋,壞的很。
另外,那件事很復雜。
你乃至于百尺,你們這一代,以及下一代,都沒有成為紫府的名額。
咱們這一脈,沒有名額了,你有洞天也沒用。
所以,不要懷恨在心,要知道,連我和師兄大部分時候也必須聽師尊的。
反而玉樓,因為還小,未來,他的紫府之機還是有的。”
咱們這一脈沒有名額了,這句話玄機很大,王景怡想到了安檸留下的遺言。
周縛蛟拜師莽象,則意味著祖師的金丹大概率會成。
而她開紫府起碼是一百五十年后,可依照旦日所言,到那時,已成金丹的祖師都不能給門下以紫府的名額。
所以,仙盟還真就是唯一的出路?
王景怡的心沒了依靠般飄忽著、震撼著,她眼中帶著些悲苦,求也似得問道。
‘師叔,那景怡此生就止步筑基了嗎?’
旦日不說話了,這位年輕的大修士,心還硬不到冰冷的境地。
她注視著高臺上出現的那點輝光,而后又看向王景怡,問道。
“古法紫府你修不修?”
輝光,浩蕩的輝光忽然于高臺出現,照的大殿內明若白晝。
那是從天地缺口中散發出來的輝光,明明只有一點,但卻浩蕩無涯。
玉樓死死的盯著高臺,他知道,傳說中的莽象終于要出現了。
然而,莽象本人終究是沒來,只是送來了一團屬于他的影子。
可能這就是大修士吧,不愿意折損哪怕一點壽元。
那白色的影子狀若真人,通體有著刺眼的白,令人不敢直視。
眾人起身參拜,莽象沒有理會,而是看向二徒弟。
“旦日,他們人呢?”
“都沒來,但賀儀到了。”
旦日坐在玉榻上動也沒動,只是簡單應付了一句,祖師不在意虛禮。
她催了一圈,又是祖師思念,又是紅燈照體面,最后還是一人沒來。
很真實,只要沒有仙盟指派的任務,沒有什么必須出來的事,紫府們全躲在天外。
當然,也可能是旦日剛催沒多久,很多人打算等時候到了再來,那樣可以少折損些壽元。
“周縛蛟呢?”
莽象到沒有生氣,這點事沒什么好生氣的。
“您來早了,再等兩個時辰他就該到了。”
拜師典禮的時間是午夜子時,這個時間很獨特,但照顧的是莽象,他生于子時。
不過祖師最后還是沒以真身前來,而選擇以神通化影現世,自然不用擔心時間不對。
“行吧,那就先講道,不能讓你們白跑一趟。
人間世,百年不過彈指,你們這些在坐的弟子,我認識的,竟連五十個都沒有。”
莽象祖師嘆了一句,便開口講起了修行之道。
古法講究天人感應,會強調道,古法的講道是講如何近道、悟道。
新法拋棄了虛幻的天,選擇打造真實的洞天,新法的講道是講如何提高修為。
這其中的差異在于,新法講的道更接地氣,聽到了可能就會有用。
如果區分古法和新法的差異,則古法側重于修行者的天賦,新法側重于修行者獲取修行資源的能力。
對于底層修士而言,似乎前者更好些,但底層修士一旦修為提升上去,就會在某一階段必然的遇上自己的天賦上限。
因而,古法就此日漸衰微了。
只能讓天才有所成就的傳承,必然會在某一刻因為傳承的下一代沒有天才而斷。
常識意義的維度下,只要一個宗門的勢力夠大,就一定會有天才。
實踐意義的維度下,宗門的治理會逐漸崩潰,仙國同樣,天才會被腐朽的制度埋沒。
新法就不會有古法只能傳天才的弊端,所有人都可以修,資源夠多就能無腦開紫府,享大逍遙。
這也是仙盟必須鎖死底層修士修行速度的原因,這也是對筑基限制那么大的原因。
前者保證賽道不擠,后者保證牛馬不脫韁。
玉樓曾經所厭惡的仙盟,正是用這套牢籠般的制度,以割天地萬物而養大修的方式,維持了旗下疆域的長期穩定。
莽象講道,一講就是兩個時辰。
結果,在他講道時,懸篆和其他十三位真人紛紛到來,這讓莽象多少還有些欣慰。
原來真就是我來早了,我還以為我的刀被人忘了,正想著需要找個不知死的殺一殺。
縛蛟真人來了后,沒有坐在席間,而是直挺挺的跪在莽象的白色影子前,乖巧的厲害。
要知道,這位真人曾經可是和莽象一脈有著大仇的。
玉樓注意到,縛蛟真人終于換了副軀體,不再寄魂于蛟尸,而是搞了個九竅谷的石傀儡為寄魂的載體。
他猜測,恐怕是縛蛟真人考慮到,畢竟是拜師儀式,騎個尸體過來總歸不太行。
寄魂蛟尸看起來很可憐,半死不活的樣子很寒酸,可那蛟龍是妖將級的,死后的尸體在周縛蛟寄魂的情況下,配合他的術法,可以達到紫府級的戰力。
而傀儡術與魅術一樣,皆是小道,哪怕是九竅谷最厲害的石傀儡,也僅筑基修士的戰力。
“如此,便開始吧,懸篆,你來主持儀式。”
子時已到,明明正講到關鍵處,莽象依然停下了講道。
他認為子時最和自己契合,不能錯過良辰。
“師尊,儀式具體怎么辦?”
不同于看不清樣貌的白影,懸篆真人是親身道場的。
這位王氏幾代先輩拜為師尊的紫府,一副清瘦黝黑的中年模樣,身上穿了件黑色金紋法衣,只立在那里,便頗有些堅毅果敢之意。
“拜上三拜即可,沒必要搞的太復雜。”莽象定了調。
他當初只是一張法旨傳給黃秋生,沒想到老黃搞的這么大。
按莽象的想法,筑基和練氣都不用來,只邀請些紫府,讓他們知道莽象一脈又多了位時刻在世間活動的紫府即可。
周縛蛟沒了洞天,沒了肉身,天天半死不活,反而是他現在最大的優勢。
很快,周縛蛟便完成了拜師儀式。
徒弟的樣子為石傀儡,師尊的樣子為白色影子,兩位大修士的玩法讓玉樓大漲眼界。
師徒關系定下,身為氣氛組的眾弟子們,按照事前的安排,頓時山呼‘莽象仙尊仙福永享’‘莽象仙尊金丹無漏’等等,一時間,大殿內熱烈極了。
石傀儡怎么了?
白色影子怎么了?
人家是實打實的大修士,周縛蛟沒了肉體,但還能驅馳法寶。
在其他紫府天天躲在天外的情況下,周縛蛟是可以縱橫天地間的。
莽象收周縛蛟,可以說收了個頂級打手、頂級牛馬、頂級工具人。
但.當莽象獲得利益時,他也要給周縛蛟利益。
畢竟,縛蛟真人沒病,他此刻的低頭、未來的效忠,都是有所求的。
王玉樓作為河灣港鎮守修士,可以改張學武的命,可以改秦楚然的命。
莽象,則可以改周縛蛟的命。
白影抬手,止住了眾人的山呼禮贊,開口道。
“你既入我門下,我當給你承諾。
縛蛟,待我成就金丹之日,你的道途,我定會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