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紅還沒看完《放羊班》,他們就要上車了,一家四口趕緊兵荒馬亂的上了車,來到了他們的天價臥鋪。
相鄰的一共是六個鋪位,下鋪還好,中上鋪空間很小,幾乎只能躺著,坐都不行。
他們運氣不錯,這六個鋪他們占了兩個下鋪,所以睡覺之前一家四口可以坐著。
另有兩名中年乘客,一個回太原,一個回西安,都是因為出差來燕京的公職人員。
這趟車不是走直線去蓉城的,要先去西安,然后轉寶成線去蓉城。
魏紅剛剛坐了硬座,現在又坐了臥鋪,看啥都新鮮,滿心都是要在火車上度過三十多個小時的激動。
其實這一家四口都是第一次坐臥鋪,但就她沒城府,大驚小怪道:“我還擔心睡臥鋪沒有被子怎么辦呢,原來人家有啊!”
等新鮮勁兒過了,火車啟動,小紅才靠在被子上開始接著看《放羊班》,一邊看還一邊哼著《小草》,唱的那叫一個凄婉。
老魏則展開報紙把《河北日報》那篇關于兒子捐助教育的文章重新看了一遍。
他給妻子指著其中一句,“這是咱兒子說的,說的多好啊!”
這句話同樣被《中青報》看到了。
魏明此前接受過《中青報》的采訪,儼然成了《中青報》樹立的中國優秀青年典型人物。
他的各種動作也頗受《中青報》的關注,這些天大家討論最多的就是疑似他創作的那幾首歌,今天則都在說新作《放羊班的春天》。
這天突然有一份昨天的《河北日報》傳了過來,上面詳細報道了一件魏明為村小學捐款1000塊錢的事跡。
這時候的一千塊錢不算一筆小錢,關鍵捐款這種事還比較少見,尤其是的一個作家對一所小學的捐款更是鳳毛麟角。
而且文章中引用的一句魏明的原話非常不錯,拿到這份報紙的編輯對主編建議轉載這篇文章,不過可以換一個標題,就用魏明那句話。
主編看完之后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說得好啊,就用這個標題吧,放在頭版!再寫一個編者按,提一下魏明同志的新作《放羊班的春天》也是一篇關于教育工作者的優秀。”
“主編你已經看過了?”
“當然了,一大早就買來看了,差點沒買上,現在書店郵局只要提一句有魏明的新作,很多讀者都是閉著眼睛買的。”主編感慨不已。
業余畫家鐘阿城就沒買到《人民文學》,結果沒想到回到家后發現他家老爺子買了。
阿城的父親鐘惦棐先生是我國著名的電影評論家和理論家,阿城回城之后除了跟星星畫會那群人一起畫畫外,也會幫父親做一些打下手的工作。
“爸,這本雜志我能看看嗎?”
“不能,我還沒看完呢,明天再說吧。”說著老爺子又拿起雜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你也在看魏明的新作?”
“對啊。”
阿城趕緊搬出自己畫的那副《理想》:“我把我這副《理想》送給你,你讓我先看唄。”
老爺子嗤之以鼻:“就你那畫能值幾個錢啊,我連張大千的畫都有,還稀罕那個。”
“你張大千的畫前些年不是被燒了嗎,都成灰兒了還說那個。”
被兒子說起這事兒鐘惦棐內心一陣悲痛:“滾蛋,半小時后來拿,我就差個尾巴了。”
“好嘞!”阿城看了看表。
半小時后,他過來拿雜志,見老爺子在抹眼淚。
“啊,這么感人嗎?魏明也開始走催淚路線了?”
鐘惦棐:“我也想到了自己的一些老朋友。”
搞文學的,誰還沒幾個知音呢,而且遺憾地沒有挺過來的有不少。
他又道:“而且最后塑造的畫面確實很令人動容。”
阿城接過雜志問:“你總說魏明的很有畫面感,適合改編成電影,這部也是一樣嗎?”
鐘惦棐:“是的,而且這篇如果改編成電影肯定會非常好看,說不定還能名留影史呢。”
剛剛看完這篇的謝進導演也是這么想的。
原本以為《牧馬人》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還有更厲害的《放羊班》,更厲害的是這家伙為了一篇竟然還寫了那么多優秀的歌曲!
現在謝進都有點后悔,不該那么著急啟動《牧馬人》的,他現在又很想拍《放羊班》了。
不過這次肯定不能再中途而廢了,他的副導演黃蜀芹已經先一步去西北選景了,只能先好好拍《牧馬人》,拍攝過程中請小魏來劇組指導指導,搞好關系,下部電影還拍他的。
哎呀,可自己還答應廠長拍完《牧馬人》就拍《天云山傳奇》來著。
要不再往后挪挪?
可是見過了《牧馬人》《放羊班》這種聰明婉轉的傷痕,再拍那種傳統直給的傷痕,總感覺不是那個味,有種強行喊口號的生硬感,這種感覺在魏明的里幾乎是看不到的,他的批判就顯得很高級,而且批判中蘊含著大愛。
確實很高級啊!
阿城看完《放羊班的春天》有種強烈地想跟朋友們分享的沖動。
看完這篇他還想到了自己下鄉當知青的經歷,他們知青點就有知青被任命為農村小學教師,他們都稱之為“孩子王”,他們的經歷似乎也很有意思,值得一寫。
之前只寫過一些回憶文章和理論文章的阿城在這一刻突然也產生了創作的沖動。
不過拿著筆,對著紙稿,他有些無從下手,撓撓頭,最后他還是拿出了畫板,《放羊班的春天》里學生們把紙飛機扔出窗外的畫面給他留下的印象最深,他準備把這一幕畫下來。
火車離開京城沒多久,魏明他們一家四口就都睡著了,魏明、老魏和許淑芬分別睡在上中下鋪,魏紅睡另一個下鋪,這時都還沒到保定呢。
而天還沒全亮,太原就到了,下去了一個乘客,這個小空間里就只剩五個人了,也到了吃早飯的時間。
用餐車廂距離這里不遠,不過許淑芬想著先消耗一下他們自帶的食物,主要還是想少花點錢,為了陪自己回家,幾十塊一張的車票兒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其實他們帶的東西還挺豐盛的,有肉罐頭,還有臘肉,還有切成片的豬頭肉和豬大腸,主食則是許淑芬烙的大餅和蒸的白面饅頭,甚至還有一瓶飲品——衡州老白干。
看的另一個西安乘客直流口水,本來想忍一忍的,現在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去了用餐車廂。
雖然自帶了很多美味,但問題是都涼了,也能吃,就是不如熱的。
老魏:“有辦法!”
他們還帶了鋁制飯盒,兩層的,他去接了開水,下面滿滿一盒開水,蓋上第二層,然后在上面鋪滿食物,最后蓋上蓋。
“等著吧,一會兒就熱了。”老魏道。
許淑芬看著他滿眼小星星:“解放你真棒!”
魏明和魏紅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過了幾分鐘,開了蓋,果然焐熱了,就是量有點少,魏明讓爹媽先吃,他和魏紅等會兒再操作一遍就行了。
當老魏和老娘吃的正香的時候,那位西安大哥回來了,還對他們道:“食堂車廂人家就能幫著熱。”
老魏:“啊!”
于是接下來魏明帶著小紅和食物去用餐車廂加熱了一下,并直接在那邊用餐。
而硬臥車廂里,老魏還熱情地邀請了老陜兄弟:“同志來吃點不,自家做的。”
“不了,謝謝。”對方很有禮貌和分寸感,一看就是個干部。
但老魏眼睛很毒,感覺這人不如平安有派,估計頂多科級干部。
細聊之下果然,是個科長,也姓賈,但科長是真的。
“老哥你們這一家四口也是去西安的吧?”
“不不不,去蓉城的,我媳婦兒這口音你仔細聽聽,還有川渝味兒呢。”
“哎呦,那可遠啊,是去探親吧,出來這一趟可不容易吧。”賈科長算了一下四張臥鋪票的價格,嚯,哪怕自己也得兩三個月工資呢,而這個老魏雖然穿的不錯,但氣質上就是個老農嘛。
現在農民兄弟都這么豁得出去嗎?
“確實不容易,耽誤時間還耽誤工作。”老魏唯獨沒說費錢。
賈科長一聽這話:“敢問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魏解放:“我啊,我在我們村負責大隊牲口的喂養,哦,現在又多了個職務,還擔任我們村小學的校長,就是掛個名。”
賈科長更驚奇了,這村子有點不正規啊,讓養牲口的去管學生?
“不過大哥你工作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嘛,現在小學也沒開學,牲口嗎,現在應該也不用什么干活吧。”
魏解放擺擺手:“我的工作不重要,關鍵是我家那小子,他可是干大事的。”
“哦?”賈科長還真沒看出來,小伙子看著很年輕啊,就算參加工作量,頂多也就是個科員吧。
“咱家這小子是干什么的啊?”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老魏擼起袖子,興致勃勃道,“你知道北大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