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在幾個疑似小姨的選項中首先選擇了云南,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個地方距離朱霖拍戲的地方很近。
這部戲一拍就是半年,半年不能回燕京,作為老朋友過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里,跟一群陌生人一起生活工作半年時間,她肯定很渴望見到熟悉的人吧。
《叛國者》這部電影的故事背景發生在76年的西南邊境線附近,原本劇組也想去云南邊境取景拍攝,但現在不是打仗的嘛,條件不允許。
最后依然還是在云南拍攝,但場景換成了哀牢山原始森林位于玉溪的外圍地帶。
不過電影開機已經一個多月了,目前劇組演員還沒有去過哀牢山,之前拍的基本都是城市戲和室內戲,朱霖的戲份也比較少。
現在天氣暖和了一些,劇組工作人員也跑了幾趟完成了選景工作,于是導演張其昌決定今天帶著幾位演員去哀牢山走一趟。
需要進山拍戲的演員主要是四位,男主角馬精武,男配角李安泰,女主角娜仁花和女配角朱霖。
四個人的身份分別對應華僑生物專家,安保人員兼女主角的戀人,男主角的女兒兼向導,以及男主角的助手兼學生。
他們在玉溪住了一個多月,早就聽當地人說起過這座狹長大山的神秘和幽美,朱霖也早就躍躍欲試了。
只是這一走就不是一天兩天,居住地也要換一下,這期間如果有人給自己寫信她就不能立即收到了。
她一直在等魏明的信,可父母的信都來好幾封了,他還沒給自己回信,是自己詢問他對象的事讓他覺得不好意思了嗎?
小男生真矯情,自己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出發之前朱霖收拾了一個醫藥盒子,因為懂一些醫理和藥物性質,所以朱霖還兼任半個劇組醫生,一般簡單的頭疼腦熱她基本都能搞定,嚴重一些就要去醫院了。
他們是個小劇組,演員加工作人員一共只有二十多人,很多人都要身兼數職,最后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兩個不需要出境的演員留在玉溪的招待所看管大家無法帶走的物品。
“俞萍姐,你記得幫我收信啊。”
走前朱霖拜托留下來的演員。
對方笑道:“放心吧,漏了誰也不會漏了你對象的信。”
朱霖表情有些不自然,除了跟魏明這個小朋友通信,她父母定期都會寄信過來,倒是對象在上一封信里多有抱怨,最近也沒有書信往來。
剛進劇組朱霖就表明了自己是有對象的,不說不行啊,西影廠的小伙子們對自己太熱情了,明明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對自己的年紀竟然都毫不在意。
好在自己說明情況后他們也沒有繼續糾纏。
朱霖他們幾個主演乘坐的小汽車,只是越走越顛簸,后來干脆就下車步行了。
新的駐扎地是一個哈尼族人的村莊,這里靠近他們拍攝所需的哀牢山場景,但沒有招待所,也沒有飯店,只能出錢住在當地人家里,工作人員和演員們都被打散了。
娜仁花趕緊抓住朱霖的胳膊:“朱霖姐,咱們住一塊吧。”
朱霖拍著她的手:“好啊。”
不過為了女孩的安全起見,馬精武老師和另一個男性工作人員和她們倆住進了同一戶人家。
然而進去后娜仁花就嚇得退了出來。
“蛇,蛇!”
馬老師旁邊的劇務笑著道:“不用怕,裝在籠子里了。”
馬老師秒懂:“這是咱們拍戲要用的蛇吧?”
劇務:“沒錯馬老師,您不怕吧,到時候它們跟你可是有不少對手戲呢,哦,還有小娜。”
娜仁花“咦”了一聲,有些發憷的躲在朱霖身后。
馬精武和娜仁花在電影里都有被蛇毒所傷的劇情,不過跟蛇的對手戲每個人都有,朱霖關心的是:“這蛇有毒嗎?”
劇務:“這幾條是沒毒的,有毒的那幾條跟導演住在一起,不過拍戲前我們會做一些處理的,肯定還是安全第一。”
三位演員立即對導演豎起了大拇指。
當朱霖他們住進來的時候已經天快黑了,魏明和大舅表弟乘坐的火車經過成昆線上近一天的行駛,也總算停在了昆明。
車子停穩前,魏明收起了書本,剛剛他除了看書,還寫了點文章。
不是他裝,實在催稿的太多,自己接下來也沒空寫中短篇,只能搞一些散文來應付差事了。
就他這段時間尋親的經歷和感受,寫出來照樣有雜志社搶著要,魏明跟朱自清、汪曾祺那些散文大家沒得比,但畢竟幾十年文字功底,只要情緒到位了,又言之有物,寫出來的東西不會太差的。
大舅把魏明的努力看在心上,難怪這小子能成功呢,那真是爭分奪秒地在學習進步啊!
而龍小洋關心的是:“哥,就你剛剛寫的那些能賺多少錢啊?”
魏明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瓜:“我寫的時候可沒計算那個,不過咱們今晚的住宿費肯定是寫出來了。”
龍小洋驚嘆地“哇”了一聲。
走出火車站,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三人兩眼一抹黑。
太晚了,今天肯定是沒法去玉溪了,魏明拿出他的介紹信,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家招待所住下,并打聽了該怎么去玉溪。
魏明挑了個條件好一些的房間,好歹是讓每個人都有床了,他從包里摸出了一把云南糧票,接下來兩天就靠它們吃飽肚子了。
其實魏明在昆明也是有人脈的,劉振云他們班的大姐大張嫚齡就是昆明的,不過這位大姐過年沒回家,留在北大攻堅自己的作品,好像已經被《當代》看中了,后來還改編成了電影叫《青春祭》。
想到這,魏明又想到了《牧馬人》劇組的龔樰姐姐,也不知道電影現在進展到什么程度了?
《牧馬人》現在剛剛把全部演員都確定下來,然后就開始磨劇本,并在廠內搭建內景場景,估計下個月就要正式開拍了。
不過謝進看到《放羊班的春天》越來越火,忍不住又給北大打電話,讓魏明先不要答應交給其他電影廠拍,等等自己。
結果魏明自然還是不在。
他聽徐桑楚廠長說,目前北影廠、西影廠都對《放羊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西影廠一個叫吳天明的導演,為了找到魏明打了好幾個電話。
吳導以前是給滕文繼導演做副手的,剛剛獨立完成了一部電影《生活的顫音》,且頗受業內好評,現在算是頗受矚目的新銳導演。
謝進導演如何能夠不急呢!
接下來一則消息把《放羊班的春天》的熱度推上了一個新高峰。
龔樰看到報紙上講,廣州太平洋影音公司要推出《放羊班的春天》同名立體聲卡帶,不僅有五首魏明的原創歌曲,另外還有五首在中出現的經典老歌。
聽到這個消息后文藝青年們“嗷嗷”地殺向當地的音像制品店,這種文字和音樂聯動的操作還是第一次見呢!
有些人甚至家里還沒有收錄機,但不管了,收錄機買不起,先買磁帶再說,結果店家告訴他們貨還沒到呢。
音像店經理哭笑不得:“再等幾天吧,到時候外面會貼出大字公告的。”
聽到經理這么說,在外面還想擠進來的龔樰趕緊溜了,然后她捏著一張票進了百貨大樓,準備用自己的積蓄買一個收錄機。
在昆明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魏明三人來到昆明北站,買票乘坐火車去玉溪。
沒想到還遇到了一批奔赴對越前線的我軍士兵,車廂里的普通乘客看到列隊的他們全都肅然起敬。
這趟火車行駛的鐵路是有著70多年歷史,在清朝就修建并投入使用的滇越鐵路,原本是可以直通越南的,當然,現在就只能開到邊疆了。
在玉溪下車后,還要去下面的一個鎮上找人。
“大舅,小洋,我在玉溪有個朋友,我先過去看看她,說不定她能幫上忙。”
結果別說幫上忙了,人都沒看到。
留守的女演員問:“你找小朱?請問你怎么稱呼?”
“哦,我叫魏明,是朱霖姐在燕京的朋友,這次是有一些家事來玉溪處理,沒想到她剛走,那請問他們現在在哪里拍戲啊?”魏明不甘心又問了一句。
等他們一走,這個女演員才反應過來,最近有個很火的作家好像就叫魏明吧,同名嗎?
西安。
吳天明導演剛剛放下電話,他最開始找魏明是打北大電話找的,然后知道魏明是去了川渝尋親。
然后又打給川渝文聯,竟然還真得到了魏明的消息!
魏明在川渝為母親找到了親人,但沒找全,現在又跑去了玉溪找人。
巧了不是,西影廠的《叛國者》就在玉溪拍戲呢!
他趕緊又給劇組在玉溪的招待所打了個電話,是剛剛那個留守的女演員接的。
然而接通之后,吳天明突然頹了,自己打這個電話有啥意義啊,難道還能指望他們幫自己找到魏作家。
“吳導,有什么事嗎?”俞萍問。
“哦,沒事了,就是問問你們現在的拍攝進度怎么樣了。”吳天明問。
去年那部《生活的顫音》讓吳天明的威望提高了不少,聽說要升副廠長了呢。
俞萍回道:“現在大部隊已經去哀牢山拍戲了,昨天剛走,我和小沈留守招待所。”
“哦,還有別的事嗎。”
俞萍感覺莫名其妙,明明是你打過來的,還問我有沒有別的事?
她搜腸刮肚想了想:“哦,對了,剛剛有個人來劇組找人,他說他叫魏明,跟最近很知名的一個作家同名呢。”
吳天明:“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