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倒是沒什么重要的,就是表示錢已經取了,主要用于小紅的教育,另外買了一些糧食,全家人很為自己驕傲,希望他再接再厲云云。
“厲”還寫成了力。
第二封就比較特別了,因為里面除了老爹的信,還夾著一個信封,來信人“柳如龍”。
先看老爹的信。
“前兩天你那個同學小柳給你寄了封信,他還不知道你也在燕京,我就給你寄過去了,另外說點要緊事。”
“你說的那個兒童文學雜志我在縣城找到了,不過是以前的,沒有最新的,你在燕京能不能買一本寄回來啊,急急急!”
三個“急”,看來他是真的急。
魏明仿佛看到了這樣一幕:
當老魏正在裝逼吹噓兒子有多了不起的時候,人群中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你說你兒子當了作家,那作品呢?讓大家看看啊!”
然后天不亮老魏就趕著驢車去縣城買兒童文學,又搭工夫,又搭草料,愣是沒買到,回到村里還要躲開人群,暫時閉門不出。
可憐,太可憐了!
魏明手上倒是有雜志,而且還想給家里寄點錢回去。
要不干脆趁著中秋節回家一趟?畢竟是團圓的日子。
當冒出這個想法后,魏明就再也抑制不住了思鄉的情緒。
好想看看還是少女時期的小紅,好想再看看那個80多歲老太太年輕時的樣子。
“楓哥,下個月中秋我能請個假嗎?”
“咋的,想家啦?”
“可不是,第一次離開家這么長時間,哪像他們兩個,成天往家跑。”魏明表示了一下對地道燕京人的羨慕。
“沒問題啊,”楓哥一口答應下來,“那會兒全運會結束了,國慶的活動也少了,正是輕松的時候,到時候彪子和文化也可以去看看電影,好像國慶期間好多新片呢。”
魏明笑道:“明天大家什么時候有空啊,長征食堂,這次該我請了!”
聽到這話,彪子激動道:“明哥,你拿到第二筆稿費啦?”
“嗯。”
“多少啊?”梅文化心情復雜地問。
魏明:“文化啊,別打聽了,我怕你知道了心里難受。”
這話一出,大家都明白,那是一個相當恐怖的數字,梅文化已經開始難受了。
名氣都已經讓你得了,怎么錢也讓你賺了!
你是男主角啊咋滴!
隨即魏明拆開了高中同學柳如龍的信,是從昌平朱辛莊的燕京電影學院寄出的。
魏明有印象,前世自己是在老家收到了這封信。
柳如龍和魏明同齡,一起上了四年高中,也是班里關系最要好的朋友,這小子經常偷他姥爺的連環畫給魏明看。
阿龍是在廣州長大的,母親跟魏明是老鄉,父親則是佛山人。
阿龍父母都是50年代的大學生,學的英語,后來自由戀愛,就定居廣州了。
再后來父母離婚,父親偷渡去了香江,母親帶著他回了平安縣老家,在縣高中擔任語文老師,隨著高考增加了英語科目,又變成了英語老師。
柳如龍自幼學畫,小時候靠著爺爺的關系,曾在嶺南派大師關山月門下學習國畫。
回北方后又跟著他姥爺學習內畫和連環畫的繪畫技巧。
77年阿龍也是隨大流參加高考,沒考上。
第二年他想考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也就是清華美院的前身,還是沒考上。
第三次聽說電影學院美術系開始招收動畫班學生,從小對這個感興趣的他果斷選擇了北電,這次考上了。
帶著對老友的回憶,魏明打開信后看到了跟前世一樣的內容。
阿龍首先表達了對阿明的關心,鼓勵他不要放棄學習。
然后介紹了自己在電影學院的學習生活情況。
“現在對于學習,我非常刻苦,因為我們這個班最優秀的學生將來有可能分配到魔都美術電影制片廠,而你知道,那是我最渴望工作的地方!”
魏明:恭喜,你做到了。
畢業后柳如龍確實憑借優異成績進了美影廠,還參與了美影廠的多個重點項目。
信中還講了他在學校有機會看到了很多國外動畫。
“美國迪士尼的米老鼠、唐老鴨、白雪公主,捷克斯洛伐克的鼴鼠的故事,都是非常優秀的作品,還有日本的手冢治蟲也非常厲害。”
魏明記得當時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因為這家伙沒用書名號,他還以為手冢治蟲跟米老鼠、鼴鼠的故事一樣,都是動畫名字呢,當時他還想呢,“手冢治”到底是個什么蟲子?
后面柳如龍還表達了他的一些擔憂。
“雖然我們國家的動畫也有大鬧天宮哪吒鬧海這樣的杰作,在頂級動畫層面并不輸國外,類型也足夠豐富,但產量太低,如果改革開放改到動畫業頭上,恐怕我們難以招架外來的沖擊,這方面日本的動畫產業非常值得我們學習。”
魏明嘆了口氣,90年代美影廠開始走下坡路,柳如龍這種青壯派得不到施展才華的機會,于是在父母的下他東渡日本,和很多美影廠的人一樣,做起了日本的動畫民工。
他想著師夷長技以制夷,期待有朝一日能回國拍攝自己國家的動畫,當時剛開始混編劇圈的魏明還跟他說呢,等以后我當編劇,你當導演,用動畫反攻小日本。
結果幾年后阿龍就被現實打敗了,迫于生計開始干起了黑道,后來還成為日本最大華人黑幫的三當家。
轉折很硬是吧,是個人都想不到啊,這濃眉大眼,個子不高,看起來人畜無害,憨憨的像個熊貓的家伙最后會混黑,他還說是合法組織,納稅的。
在這封信的最后,柳如龍還說:“可惜電影學院這兩年沒有招收表演班的計劃,要不然以你的形象完全可以考慮學表演的,我看78級號稱最英俊的張鐵臨跟你比也略遜一籌。”
魏明:是一籌嗎,你再組織一下語言吧。
“我可能要等寒假才有機會回家,如果這段時間你來燕京了一定要來找我,到時候讓你看看我的新畫作。”
魏明嘆了口氣,自己來燕京也快一個月了,也該去看看阿龍了。
收起這封信,魏明又開始看那些小讀者來信,也不知道里面會不會夾糧票啥的。
結果第一封,是家長寫的,感謝“魏什么”的作品成功嚇到了愛吃糖的女兒。
第二封,還是家長來信。
第三封…
把所有10封信都拆開后,魏明發現大部分都是家長的感謝信,感謝這篇童話的教育意義,而且全部來自大城市。
只有兩封是小朋友寫的,歪歪扭扭很是童真,只不過字里行間頗多怨念,責怪他夸大了吃糖的壞處,害的自己沒糖吃,真是個壞蜀黍!
魏明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沒有成為小朋友們的貼心朋友,反倒得到了一批小黑粉。
不成,自己得趕緊寫一篇新作扭轉印象,他還指望幾十年后靠情懷收割這些小朋友的鈔票,讓他們給下一代買自己的書呢。
次日一早,吃過早飯后,魏明被楓哥帶去巡邏隊,先培訓半天。
而這時文匯報上已經發表了春江水暖鴨先知的中篇。
魔都虹口的一個弄堂里。
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正在陽臺曬著太陽看報紙,昨天她被一個小故事吸引,今天買早餐時又買了文匯報。
上一篇說到王科長走投無路之下聽說了“”,而這一篇講的就是他拉攏了紀錄片導演的助理,準備拍攝一條電視,也是中國第一條。
老太太這才知道,原來年初那條參桂養榮酒的背后還有這許多的艱辛啊,這王科長不僅自己出演,還偷家里錢墊付了拍攝費用,真是個好干部啊。
而這一篇結束的地方是拍成了,但該怎么讓觀眾看到卻打了個問號。
老太太心里罵了一句斷章狗,然后喊著孫女。
“阿智,阿智!”
“怎么了阿奶?”一個十七八的鵝蛋臉高挑少女走了過來。
老太太指了指窗臺上的一個空酒瓶:“過年時買的這個藥酒你記得吧。”
“記得呀,你說喝不慣。”
“但確實有點效果,那段時間感覺身體還蠻不錯的,你再去給我買一瓶吧。”說著她掏出了20塊錢,剩下的給孫女零花。
想了想,她又多掏了十塊錢,“你也去買一件新內衣吧,都不合身了。”
反正她兒子在香港賺錢供她們兩個花,比一般魔都家庭都富裕。
女孩阿智紅著臉美滋滋接過了30塊錢,她也沒想到都18歲了,發育還沒有結束,最近又大了不少~
(求月票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