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城東北方向的山,名曰仙羅山。
仙羅山地脈其實延伸到了武陵周圍,甚至一直延伸到傳說中桃花源所在的位置。
武陵所屬大部分山,都算是一同一片山脈的延續,只不過當地百姓為了方便地域區分,長久以來已經依一些水澤等地勢特征,將東西南北各片山川丘陵定了許多個山名。
但嚴格來說,東北方向的仙羅山是居于主要的中央的。
劉宏宇帶著四個師弟師妹此刻要去的,就是當初莊霖帶著陸景等人走過的路,也是仙羅山的中央區域。
雖然莊霖在回谷之后,對于和陸景等人發生的故事只是簡單寫了幾筆,但其中內容也足夠引人遐想,對于學塾的孩子們而言尤其如此。
大致講了是四個心有正氣的江湖客,見他們心性尚可,便指點了他們幾句,同時也在路途中創出了《虓犇撼岳真經》。
而在創出《琥犇撼岳真經》的一晚,也是因緣際會之下,在一塊石壁上畫出了一幅《先天圖》。
用莊霖的說法,《虓犇撼岳真經》武蘊,而《先天圖》不止于武,乃藏道其中,可以說評價不低了,還特意提到過今后有人外出,有機會去看看。
五人一邊快速在山中前行,在不是很趕的情況下一邊走一邊聊。
“你們說陸景他們四個人是什么樣的?”
“江湖客嘛,應該是武功高手,虎背熊腰的?”
“那未必,說不定玉樹臨風呢!”
“有時候我也想過仗劍天涯的江湖路…”
“你老老實實踏你的仙路吧,仙道有成,你也可以假裝江湖客仗劍天涯的!”
“有道理!”
說話的主要是小文和高然,這方面他們共同話題更多一些,而李慧和王敏兒則偶爾插嘴一句,顯然也并非沒有興趣。
不過即便在聊天,眾人腳下依然踏著煙霞步。
所謂煙霞步,乃是傅天虬老爺子步入仙道并且腿疾痊愈之后所創,主要依據是心中對武道的理解,但如今算是亦武亦道,武者亦可修行,若是身有靈法,則可見其全貌。
若踩地之流風,若踏霧靄煙霞,根據各人運用的法力高低,速度也截然不同。
在雙腿失去行動能力的三十多年來,無數個日日夜夜中,這是老爺子夢中的步伐。
步入仙道之后,傅老爺子將之悟出成為現實之法,如今《煙霞步》已經收入傳功樓,這份貢獻,也算是傅老爺子引以為傲之事了。
理論上煙霞步還未盡全功,該是能融入五行之變,使之更進一步,縮地、踏波、走焰、踩風,應當是都可以…
幾人步行趕路,也有修習煙霞步的意思,若是能先一步融入變化,自己也可以寫點東西,說不定能放入傳功樓呢。
劉宏宇自然是走在了最前方,同樣也聽到了師弟師妹們對江湖客的議論,對仗劍天涯的憧憬。
不過劉宏宇對這些毫無興趣,他此生之志早已確定,將仙道發揚光大,追尋師父的腳步,能一同飛升,才是他的畢生追求!
所謂江湖游戲仗劍天涯,或許可能會經歷,但終究不過曇花一現的過程。
后面四人聊天的時候,自然也在留意劉宏宇的,小文說著說著就故意低聲一句。
“大師兄好冷酷哦…”
其他人話音微微一頓,李慧看到小文朝她眨眼睛,心領神會地也在一邊低聲一句。
“唉,大師兄悲憫天人但更心懷仙道,估計又在想著如何振興我道吧…”
高然在一邊捂嘴笑著,都是破妄計劃那時候過來的,谷中人誰不知道劉宏宇的性子和理想,人人敬佩,但有時候回想一下也挺有趣的。
有趣的不是劉宏宇,有趣的是曾經的自己,因為自己才是那個被破妄的人。
只有不知道那一層過往的一邊的王敏兒,是完完全全的肅然起敬,忍不住低聲附和李慧一句。
“大師兄的境界果然和我們不同,夫子應該很欣慰吧…”
此刻的仙羅山深處,一群人正在布置著什么。
這群人總共得有近百人那么多,其中大部分身穿勁裝,有個別的身上還穿著只護住胸前披甲,上頭貼著護心鏡。
人群中還有幾個僧人,在這么一大群人中顯得十分惹眼。
這些人除了僧人外,臉上都涂抹著類似經文一樣的符號,他們人數眾多,并且帶著各種器物和工具,在一片平坦的地勢準備著什么。
有的人放下背著的繩網之物,開始將上頭的繩索連接起來,有的人則開始放下一些工具開始組裝。
這個角度,遠處西邊的山坳正好能讓夕陽的余光照到眾人所在的位置,不過整個過程中這些人都顯得躡手躡腳,并且也不說什么話,就算真的要交流也是以手勢為主,或者實在不行就壓低聲音講兩句。
有人若是鬧出些大的動靜,立刻就會引來一頓捶打。
“注意,手腳都輕一些,那東西通了靈,山中的動靜它尤為敏感…”
路過的首領再次低語一句,眾人的動作就更小心了。
等到一切準備得差不多了,為首的勁裝男子湊到幾個一直坐那念經的僧人身邊。
“大師,都準備好了,不過這樣能行么?那東西可是力大無窮…好生可怖的…”
幾個和尚睜開了眼睛,為首的一個老僧露出一絲笑容。
“莫要懼怕,不過是一畜生爾,雖然看著兇悍,實則卻是無力,你等幾次都只是有所損傷卻無人殞命,足見其笨拙!”
“不錯,此番又準備穩妥,在我等佛法下不足為慮,我寺中大德高僧所留寶圖,豈能為邪祟所占!”
勁裝男子臉上頓時放松許多。
“能助大師自然最好,不過就算那只是山壁上凸起的一塊巨石,可少說也得幾千乃至上萬斤吧,這怎么運走呢?”
“這不用你管,做好分內的事就行了!”
男子點了點頭,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快,但面上還是較為客氣,又小心問了一句。
“這次我等可是下了血本,朝廷違禁之物都弄來了不少,事成之后…”
“我佛慈悲,自然會有厚報,好了,天快黑了,快些準備好!”
“好好!”
男子不再說什么,趕忙快步去通知下邊的人手。
很快,一行眾人就開始重新移動,有七八人同時抱著長長一捆繩網,也有四五人抬著幾架床弩,兩三人扛著長長戈矛的則更是多,還有人提著一些密封的陶罐子。
很快,抱著繩網和扛著床弩的人開始順著地勢往高處走,而其他人則向著兩邊而行…
山中天黑得很快,主要是夕陽被一些山體和林木擋住,以至于這會已經是顯得有些昏暗。
這一行人的目標地正是當年莊霖留下先天圖的那塊石壁。
不多時,他們已經到了石壁附近的區域,不過待到靠近石壁,剛才顯得有些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只剩下了那幾個僧人和帶著佩戴正常兵器的七八人。
十幾人還背著一些行囊,就像是在山中趕路的行人一樣,慢悠悠走到了那一處山壁附近。
“唉,大師,這邊避風又平坦,天快黑了,我們今晚就在這里歇息吧?”
為首的男子用經畫了臉又用幾縷頭發遮面,大聲說著話,顯得十分刻意,聲音中還帶著一絲緊張的感覺。
幾個僧人已經走向那邊石壁。
“阿彌陀佛,施主所言極是,就在此處歇息吧!”
石壁前的地面殘存著一些灼燒痕跡,顯然這里也被其他旅人選為過露營場所。
七八個武者這會面色已經開始緊張,而幾個僧人卻顧不上他們,紛紛湊近石壁看向上面的壁畫。
這畫作主要由黑色構成,不知道是什么畫筆作畫,但那色澤已經深深滲入巖石,與大石形成一體。
畫作顯得有些隨意,隨意之中又有真意,尤其是中心模糊人形和上下兩方三者之間的關系,仿佛要揭示天地人之間的奧義…
幾個和尚看了一會竟然有一種暈眩感。
為首的一個很快反應過來,趕忙定神,隨后伸手在旁邊僧人背上一拍,這才讓他們清醒過來。
“至寶啊…至寶!”
“那瘋和尚說得不錯,真是寶貝!”
“噓…稍安勿躁,等此間事了將這巨石運回寺中,乃是大功一件!”
幾個僧人低聲交流著,而外圍幾個武者已經準備好篝火,雖然火焰的光輝驅散了昏暗也帶來了溫暖,但他們心頭多少有些不安。
“大師,真的沒事么?”
“諸位勿怕,我等法駕此地,任何邪魔都不需怕!”
幾個僧人依依不舍地將想看又不敢多看的視線從壁畫上移開,隨后幾人紛紛從石壁近處走開,走到了篝火外圍一字排開著坐下,隨后開始一起低聲念經。
大概念了有一刻多鐘,一個老僧回頭看向坐在靠近石壁處的幾個武者,火光照得他側著的老臉一片金色,卻在深陷的眼窩處顯得有幾分可怖。
“幾位施主可以開始了!”
聽到這話,幾個武者頓時相互對視一眼,隨后紛紛起身,一咬牙之后,抄起手中的兵刃,紛紛朝著壁畫外圍那一塊巨石的邊緣輪廓處戳去。
“叮”“咄…”“當…”
兵器與山體巖石碰撞,發出一陣脆響,也有的刀嵌入了巨石外面的土層。
隨著兵刃動那塊巨石,附近的地面似乎開始產生某種震動,起初輕微,后面則越發明顯。
“隆隆隆隆…”
幾個閉目念經的和尚依舊巍然不動,只是他們的眼皮卻在劇烈跳動中。
“不要停,繼續!”
聽到聲音,幾個武者咬牙加大了力度和速度,就像是要憑借那幾把可笑的刀,將巨石從山中鑿出來。
“隆隆隆隆…”
震動已經讓篝火處的木柴散開,鑿著石壁的幾人臉上已經滿是大汗,那東西來了,它來了!
也是此刻,一個老僧忽然睜開眼睛。
“就是此刻,放”
老僧的聲音如同洪鐘,喝得震天響,而此刻石壁上方的小山丘上,一陣“嘣”“嘣”細響,床弩射出一道道弩箭…
“轟隆————”
山壁前方的土地驟然被掀開,從地下站起一個房子那么大的可怖精怪,地面震動土石掉落,要多駭人有多駭人,就是那幾個僧人大多瞪大了眼睛,只有為首老僧依舊平靜。
“孽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也是此刻,天上一張大網已經落下,剎那間將那巨大的山中精怪罩住,更有一些污穢的暗紅之血從上方潑下。
“嗚吼…”
呼嘯聲震動山林…
遠方的山中,劉宏宇忽然停下了身子,正和人說話的王敏兒一下沒收住腳,直接撞在了前者身上。
等劉宏宇轉身看來的時候,王敏兒一下漲紅了臉,所幸大師兄根本沒說什么責怪的話。
“注意一些,前面的氣息有些不對勁,自己感知一下,不要真的只當成來玩了!”
“是!”“知道了大師兄!”
這會就連穆宏文也一下鄭重起來,平常關系好,嘻嘻哈哈自然沒問題,遇上事了那就不同了。
“注意收斂氣息,藏氣之法都懂吧?嗯,看來沒懈怠,我們走!”
劉宏宇話說到一般就發現師弟師妹們的氣息已經紛紛壓了下去,幾乎與常人無意。
莊霖回來之后對氣息是十分在意的,所以藏氣之法也是他事先親自整理的,其實這小法門很簡單,更在于使用之人自己的心境狀態。
之后五人再次踏著煙霞步而去,速度也比之前更快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