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合兵前往涿州?”趙佶愣了愣,大聲叫道。
“這是燕王殿下的命令,讓留一成人馬于朔州,余者皆往涿州并軍。”章楶手中拿著信箋,看向前方眾將道。
趙佶也看向眾將,見眾將不語,立刻氣急敗壞:“他想要干什么?平白無故為何要合軍一處?他請示過陛下沒有?”
“這個…”章楶道:“燕王殿下應是打算布置幽州,遼軍在幽州聚了重兵,約有三十幾萬,幽州乃是雄城,東路軍兵將不足,合兵一起才好圍攻。”
“他問過陛下沒有?東西兩路分頭進攻燕云,可是陛下當時的旨意,他怎么能擅自調動呢?”趙佶神情難看道。
“燕王殿下身為河東河北兩路宣撫置制使,總攬幽燕事務,有專行獨斷之權,自可以先調遣,然后再稟報的。”章楶道。
“可是,可是…”趙佶臉色鐵青:“如此一來,豈不是西路這邊軍功再無?”
章楶納悶看向趙佶:“殿下,就算西路七州全下,功勞可也比不得下一座幽州燕京啊。”
“那怎么一樣,如果能下了山后七州,可都是我的…都是西路軍的功勞。”趙佶氣道:“若是合軍在一起,就算拿下了幽州,也會被燕王大功獨攬,都算在他的名下。”
“殿下,殿下怎會這般想?”章楶苦笑搖頭:“幽州事大,不好妄言,如果真能攻破此城,如此之大功績,青史書名,又怎會少了殿下和眾將的功績呢?”
“但…”趙佶表情變幻不定,心中紛亂如麻,燕王這武夫定然是怕被人分得功勞,才會下令合兵,到時好獨占大功,果真是貪得無厭,自家,自家…絕不能叫他得逞。
“但是山后七州這里就暫且不顧了嗎?”
“燕王軍令內倒沒提山后七州的事情,說不定另有打算,殿下你的意思…”章楶看著趙佶若有所思。
“我的意思好不容易拿下一座朔州,就此罷手豈非前功盡棄?”趙佶怒道。
“這個…”章楶聞言道:“莫非殿下想要留下,守護朔州嗎?”
“留下也非是不可,左右還有一成兵馬,說不定本王劍鋒所指,一舉收回其余六州呢!”趙佶哼道。
章楶搖了搖頭,摸了把胡須:“殿下所想極好,只是燕王軍令之中特意提到,叫殿下不得留在朔州,帶領神霄道的諸位法師一起隨軍,前往涿州聽命。”
“什么?!”趙佶聞言不由瞪大雙眼:“他還在信中與我下令?給我看看!”
說著上前一把搶過章楶手中的令信,從頭看去,臉上由青變黑,最后用力往案上一拍:“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了,這是生怕本王在這邊立下戰功,超過于他,所以才處處打壓本王啊,真是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殿下慎言,慎言…”章楶臉皮抽了抽,忙道:“燕王在信上說了,殿下法術精通,神霄道諸位法師擅具特殊手段,召過去乃有大用,一旦下了幽州,必然會記得頭功。”
“我才不信他那么好心,我就偏偏留下,看他又能…”趙佶咬了咬牙。
“殿下,這乃是軍令。”章楶再次搖頭:“軍令不可違,何況燕王必然也奏折去京,給陛下得知此事了…”
“哼!”趙佶看了章楶一眼,猛地一甩袖子,然后氣呼呼轉身,到門前摔門而去。
章楶抹了一把額頭,訕訕一笑,看向眾將:“繼續議事,繼續議事…”
興州城內,一座原本廢棄的大宅,靈鷲宮眾人東張西望,童姥看著蘭劍疑惑道:“哪里得到這等寬敞地方?”
蘭劍笑吟吟道:“公子離開之前曾有過各項交待,其中就包括姥姥若來如何安置之事。”
童姥顰眉道:“他算定我要過來尋他?”
蘭劍搖頭:“公子未雨綢繆,但求百密無疏而已。”
“他倒是想的周全。”童姥目光看向蘭劍兩旁的帶刀兵丁:“他到底是何身份,你身邊怎會有軍兵跟隨?”
蘭劍納悶道:“姥姥不是知道嗎?”
童姥道:“我之前只知道他是官府中人,有可能為宋國宗室,具體的哪里知曉。”
蘭劍眨了眨眼,含糊道:“公子確為宗室,此刻負責興州一些事務,所以我身邊有軍兵保護。”
童姥道:“他現今去哪里了?”
蘭劍道:“宋遼開戰,奔赴燕云去了,不過姥姥大可放心住下,不會有誰過來尋找麻煩,昆侖那些人也不敢前來興州城內生事。”
童姥沉吟道:“那些人都有法術在身,尤其為首的慕容復,更是法力高強,尋常武功難以應對。”
“無妨的。”蘭劍笑道:“再強也強不過大軍圍殺,何況官府中也不是沒有擅長法術者,姥姥不用擔心。”
“如此便好。”童姥點頭:“勿論如何,總不要給他帶來過多麻煩,否則就不在此處落腳了。”
“姥姥想多了,姥姥和九天九部的諸位姐妹歇下便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城北家中找我。”蘭劍道。
“對了…”童姥忽然道:“他就只叫你平日抱劍,沒有收你入房內嗎?”
蘭劍聞言頓時臉紅道:“姥姥,你…”
童姥小臉微微現出一絲尷尬,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管你的事情了。”
蘭劍忙道:“那姥姥和諸位姐妹先收拾收拾,晚上時候我安排酒菜送過來,給大家接風。”
“去吧…”童姥點頭,看蘭劍離去,開始指揮眾人打掃宅院。
半晌之后整理的差不多,梅劍姐妹三個和九部的首領都圍了過來,開始商議分配居住事宜。
靈鷲宮人多,足足幾百名,但這宅子也實在夠大,乃是當時西夏一個親王住所,平日里養的丫鬟仆人就有這些數了,所以住下這么多人并不成問題。
余婆婆道:“本來還以為到了興州,見了掌門后,掌門安置要分開居住,沒想卻有這般大的地方可以合居一起,實在是好。”
符敏儀道:“可惜掌門不在,不然正好拜謁,也不知道掌門什么時候回返。”
梅劍道:“等晚上蘭兒妹妹過來問個詳細,不然叫蘭兒妹妹寫信過去,給掌門得知我等到來。”
童姥聽著心中不滿,眸子閃了閃,道:“有何可去信說的,他得知我等到來,必然會得意洋洋,以為自己料事如神,算無遺策呢。”
眾人聞言,互相望望,都低頭笑而不語。
童姥見狀不由惱火道:“須記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莫要以為他真就惦記我們,還不是在顯示自己胸懷廣闊,算計了得嗎。”
梅劍忙轉移話題,道:“姥姥說的是,此刻已經收拾停當,還請姥姥分派住所。”
童姥沉默了片刻,小臉陣陣粉紅似白,長長睫毛微微抖動,看了她一眼:“你們商量就好了,我有些乏累,先歇息一會。”說完,轉身往后面一座堂中走去。
眾人聞言稱好,開始嘰嘰喳喳地商議起來。
童姥聽著后方議論,神色復雜,暗自咬了咬唇,進去房中。
東京,皇城,福寧宮。
密室之內,趙煦周身上下籠罩著瑩白光芒,一圈一圈,宛如佛光,正在向四周上方擴散。
這光芒越往上空,每一圈的間距就越大,顏色也逐漸黯淡,不過若是在宮城之內抬頭望去,卻還是隱約可辨。
其共有三十二層,仿佛白虹一般架設空中,看去甚為驚人,幾乎會叫人以為神跡出現。
第三十二層外方已經堪堪碰觸白云,內里氤氳流淌,光暈暗藏,飛鳥卻步,鷹雕繞行。
就在這時,三十二層之外忽然開始生出淺薄的光芒,一點點向上,似乎要生成第三十三層的光圈出來。
這第三十三層光圈如果全部生出,必然已經進入云中,立于罡風之間,能夠遙望天外。
可這第三十三層光圈只形成半數不到,剛剛接觸白云之時,卻在空中陡然一陣晃動,接著不過三五息的功夫,便直接坍塌掉了。
三十三層坍塌直接連累到第三十二層,三十二層也跟著搖晃起來,接著三十二層坍塌,然后第三十一層也開始晃動,就這樣一層層地塌毀了下去,直至最后一層。
漫天白虹只是短短時間就全部消失,仿佛從沒存在過一般,只是一場幻覺,一場夢境。
趙煦在密室之內臉色忽然變得比天上的白云還白,張嘴一口鮮血噴出,然后雙眼緊緊閉死。
良久之后,他方才動了動,然后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也就這樣了,若是有朝一日,太祖所言之事降臨,只能做到哪里算哪里了。”
他說著起身下榻,然后走出密室,出了宮殿來至外方。
譚稹從旁迎過來道:“陛下…”
趙煦點了點頭,道:“去劉賢妃那邊坐坐吧。”
譚稹道:“是陛下,卑奴前方給陛下引路…”
東南,兩浙路,東海之濱。
立于海邊,朝遠望去,只看遠處海中波濤洶涌,濤生云滅,一片駭人景象。
自之前西南昆侖對上佛國,天降宮殿鎮壓,又有斷劍劈斬香巴拉,雪山崩塌天地徹底改變后,大海中的景象也生出了種種變化。
一些島嶼在天地大變之下,紛紛沉沒不存,尤其是東海遠處的四座大島,還有周邊一些零散的小島,全部沉毀,生靈涂炭,慘不忍睹。
而方圓數千上萬里的海域都變得空空蕩蕩起來,里面因為靈氣復蘇,許多魚蝦蟹貝都產生了變異,更滋生不少新的海物。
這些新生海物許多形象恐怖詭異,不少碩大腦袋,身體仿佛無數爛肉堆出,生有長長觸手,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海怪一般。
這些怪物海獸時不時地來到淺水的地方興風作浪,掀翻漁船,引起海嘯,淹沒海邊漁村,只是并不上岸,顯然不適應無水之地生存。
而海邊自此也成了禁區,大宋官府多次貼出告示,又派人到處勸說命令,使得漁民紛紛搬離海邊,到內陸之中另謀生路。
這時,海中風浪愈來愈大,看起就如要天地毀滅,海水倒傾一般。
而就在約一千多里外的海面之上,驚悚恐怖之象顯現,幾條足足有房屋粗細的圓滾滾觸手,正在水中翻上翻下。
這些觸手一側都有密密麻麻如同窗子大的吸盤密布,一吸一放之間,形成強大的颶風海浪,竟然直抵千里之外的海岸。
而這只巨大海怪,半潛海水之內,正在往北方緩緩游走,它每到一處,那海上的風浪便跟隨來至。
但就在它游走沒有一個時辰,來到另外一處海面時,忽然身軀劇烈顫抖,然后竟開始拼命地掙扎起來。
似乎海水之下有什么東西在拖拽著它,它巨大的觸手在水上揚起,掀出狂風巨浪,但卻無法阻住那海下力量的強拉。
不過幾息之間,它的身軀便已經徹底沉入海中,向著深邃幽暗的巨大海溝內落去。
隱隱約約之間,可以看到就在它龐大軀體上,正有兩根半透明的須狀物纏繞,叫它此刻力氣全失,難再反抗一點…
大草原,薩滿教廷,西北五十里。
此處是二山相夾之地,本來水草豐美,景色秀麗,是牧民常來常往之所。
但此時這里已經被薩滿教封鎖了將近一年時間,一個巨大祭壇就立在兩山之間,足足上百名教徒于祭壇上穿著彩衣,口念咒語,身體不停擺動,在做著什么法事。
隨著天色漸晚,明月高掛,星辰滿天,法事依舊沒有結束,薩滿教人將燈燭亮起,篝火點燃,照得一片紅光耀天,繼續不停禱告,行著儀式。
待時至午夜過半,忽然就聽一旁高山之中傳來了巨大的動靜,山上樹木紛紛撲倒,石塊滾落,恍惚雷鳴。
薩滿教徒在祭壇上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聲音拔高,語速加快,身體擺動也跟著用力起來。
山中的聲響持續加大,接著仿佛巨獸翻身一般,那大山竟然不住顫抖,接著山尖“轟隆隆”一聲朝向四周坍塌。
就聽山內傳出個層層疊疊,仿佛無數重音堆在一起的粗糲動靜:“誰,是誰在召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