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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截胡襲擊、蚌殼水府

  夜色下,清冷河邊。

  朱教諭見余缺的面色欣然,一時沒有搭理自己,只顧著看那河道,她也不惱,只是笑吟吟的等著余缺回過神來。

  余缺歡喜了好一會兒,醒悟過來后,連忙朝著朱教諭作揖:

  “學生多謝先生抬愛!”

  朱教諭擺了擺手:“你我師生一場,這番客氣作甚。”

  余缺繼續出聲:

  “雖不知余缺這頭名,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想必先生是出了力的,否則大典之上,那紅蛇教諭不會那般說話。”

  他再三的拱手,盡量將禮數做的周全。

  反正作揖行禮又不花錢。

  誰知朱教諭聞言,忽然發笑:

  “哈哈!你這廝說到點子上了,你這小小河神箓職的來源,恰好就和那紅蛇有點關系。”

  朱教諭面露冷色:“這點,本道也是后知后覺才知道的。”

  當即的,此人將當初授度院中,紅蛇對榜首的提議說給了余缺聽,并且輕描淡寫般,將自己提名余缺的事情說了下,隨后就道:

  “本道所料若是不差,那廝應當是想要將你擠下榜首后,十名箓生中,謝晴潔自有謝家早早為其準備好的采藥使箓職。

  其余箓生又頂多能得個下等箓職,她手下那喚作‘季宜秋’的新生,便能理所當然的領了你這份中等箓職。”

  朱教諭言語著,面露譏笑:

  “不過好巧不巧,她的學生剛好就被你擋了一道。你身為榜首,又是煉度師,可以能得一中等箓職,理所當然就應該取得今年縣學中最好的箓職。”

  余缺將這番話聽完,心間一時百感交集,既慶幸,又為自己捏了把汗。

  幸好他之前在朱教諭的手底下見習學習過,且屢次登門拜訪。

  否則的話,縣學中沒人替他說話,今年的榜首之名、這份實缺箓職,大概率就和他失之交臂了。

  與此同時,一份氣憤之意也在他的心間涌出:“好個搖舌鼓唇的賤婢,鬼考時覬覦我的法器,放榜時又攔我道途。可恨!”

  不過冷靜之后,余缺面色沉著,忽然明悟了一點,指著身前的那河道,問:

  “敢問先生,學生獲得的是一份‘縣河’箓職,那紅蛇夫人以及其內定的學生,是否都是修行的龍王爺法脈?”

  朱教諭大笑,拊掌道:

  “然也。你這份箓職,正是季家托紅蛇,使了錢,逼得一個老仙家考核不過,丟了箓職,如此方才空缺出來。

  因此并非是他們差點奪了你的好處,而是你占了他們的便宜。”

  對方這話,令余缺是面色莫名。

  果然,國朝之中無甚新鮮事。

  他這份頂好的實缺箓職,就是個蘿卜坑,先有的蘿卜,后有的坑。只不過對方技差一籌,被他這個外來蘿卜給占了坑兒。

  明白了這點,余缺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許多,并且還生出幾分快意之色。

  他不由的嘖嘖出聲道:“那紅蛇夫人師生,都是個好人啊。”

  朱教諭聽見余缺這般促狹的話,面上頓時啞然。

  隨即,兩人又言語了幾句。

  朱教諭看了看天色,出聲:

  “本道已經告知了你河段范圍,其余相應的事項,你溝通腦中的箓職便可知曉。不過切忌沉迷太久,三日后的子時,記得赴學堂中正式上課。

  第一堂課,開廟!”

  余缺面色一正,沉聲回答:

  “學生曉得!”

  朱教諭一點頭,最后交代了一句:“此地雖依舊是縣學范圍,但也不太安生,孤魂野鬼頗多,你自個警醒點。”

  咻的。

  對方話音一落,魁梧的身形就仿佛鳥雀般,閃爍著便從河道邊消失,沒入了黑暗中。

  余缺一直拱手,直到對方徹底離去,方才放下。

  只剩自己后,他不由的在河岸邊踱步來、踱步去,面上著實是欣然和激動。

  如今他已是縣學生,達成了一十五年來的最大目標,并且還意外獲得了一方實缺箓職,擁有了箓職領地,實在是可喜可賀!

  余缺望著那夜色下,依舊顯得波光粼粼的河面,心情激蕩不已。

  從今往后,此三十里河道范圍,可就是他的修行寶地,就連官法在此也不一定好使,只要他經營有道,其必然會為他的仙家生涯添油加柴!

  除此之外,三日后就是開廟。

  “一旦開廟,我便是真正的仙家中人!”

  余缺心間不由的期待萬分:“不知我究竟會開出何種祖廟…”

  忽地。

  正當他躊躇滿志時,一陣陰風忽然從他的身旁刮過。

  余缺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身上當即灰氣涌動,目中瞳孔陡的豎起來,不必多想,狠狠的就朝著那陰風刮來的方向使出一爪。

  啊啊!

  一陣鬼哭聲陡然響起。

  只見一頭渾身慘白、濕漉漉的水鬼,它剛從河水中冒頭,就被余缺的手爪撕成了兩半,鬼氣散亂,慘叫著退入河中。

  余缺緊盯著水鬼,口中厲喝:

  “大膽,何人膽敢襲擊國朝仙家!”

  他當即溝通腦中的箓職,掐出一道劍指,指著河面呼喝喝:

  “天羅地網,敕!”

  嗖嗖,原本清冷的河面上,瞬間冒出了一絲絲積蓄的香火之氣,并形成羅網般,以余缺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鎖拿而去。

  隨即一道悶哼聲,就在余缺身前的河水中響起來,并且傳來符紙燃燒的氣味。

  不等余缺喚出的香火之氣鎖住對方,暗中的賊人就滑不溜秋的遁出了河道三十步范圍,消失在夜色當中。

  而余缺緊盯這那黑影離去的方向,他僅僅跨出半步,便沒有去追殺了。

  余缺低頭,皺眉看向河道中那頭被鎖住了的半殘水鬼。

  他從袖袍中取出兵馬罐,輕輕一拍罐身,便將這水鬼收入了罐子里。

  “身為做賊的,居然還敢往縣學里面逃…是特意來給本道送只水鬼的么,嘿,還是一只甲子年份的老水鬼,手筆不小。”

  他冷笑著,心間已然是對那暗中襲擊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想,并且明白了為何朱教諭在走之前,會冷不丁的說一句讓他警醒點的話。

  腦中思量幾番,余缺回過神來,又連忙一揮手,將河道上蒸騰的香火之氣散去,免得繼續浪費。

  這三十里縣河所匯聚的香火之氣,從今往后可就都是他的了,不能太過浪費。否則的話,虧空太多,連香火稅都交不上,他就得倒貼錢養此地。

  余缺端著兵馬罐,在身旁放出了一隊冤魂,環繞著他,然后便在冤魂的護衛下,沿著河道,尋龍點穴般的一步步丈量。

  此河段的箓職已得,他自然得趕緊的將這段河道的地氣兒拿捏住,并煉入箓職當中。

  這樣的話,今后再有人敢在三十里河道的范圍內襲擊他,都無須余缺自個掐訣念咒,河中便會自行有香火護持在他的周身,以保證他不被外邪侵害。

  根據箓職的品級來看,有河中香火護身,九品境界的大小仙家,全都休想近他身,會被他攆著打殺。

  只有八品及以上的仙家或鬼神,才可能對他有所危害。

  夜色下,余缺踱步走了十來里路后,目中忽然一亮,當即涉水入河。

  因為他這份箓職得來的過于驚喜,他身上并未準備避水符、魚鰓符等符咒,只能自個捏著鼻子,抹黑的行走在河道中。

  好在余缺身懷神識,即便目中漆黑一片,看不見香火,他也能通過河道中的香火跡象,準確的往前摸去,不會被河水的流動影響路線。

  不一會兒,他就走到了河道的中央,神識中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蚌殼。

  嘩啦啦,余缺輕輕一鉆,便鉆入了蚌殼當中。

  而當他進入殼子內后,殼中并無河水,竟是一方別樣的空間。

  余缺睜開眼睛,抬頭向上看,目中映出了透明的河水、泛白的月亮,但全都是晃蕩扭曲不已,美輪美奐。

  此地便是三十里河道中,香火所匯聚的水府了,蚌殼上自有一方隔水的陣法加持,能方便水府之主在其中生活。

  不過雖然名為水府,但是余缺借著月光,左右看了看,發現此地也就一丈多大小,僅僅如一間臥室般。

  其用來充當修行的靜室算是足夠了,但是配不上“府邸”二字。

  此外,余缺消化了箓職中所記錄的信息后,他心念一動,發現水府所在的蚌殼,還能在香火之氣的驅動下,從河底淤泥中拔出,隨波逐流的往前飄去。

  這樣一來,余缺便可以將小小水府安置在距離縣學學堂較近的地方,省得以后上下學,還得跑上大老遠的路。

  不僅如此,水府蚌殼中當布置了充盈水氣的陣法,能令殼子中水氣濃濃,潮濕得發膩。

  余缺稍微打量了一番,頓時輕嘆道:

  “此地雖然小巧,但當真是一方修煉龍王爺法脈的好福地啊。”

  對于龍王爺一脈的仙家而言,此等河神水府,無疑是第七坊中頂好的修行環境,即便縣學中的甲子號靜室,也不一定比得上。

  一時間,余缺腦中都冒出了個,要不干脆就主修龍王爺一脈的想法,并已經明白了,那“季宜秋”為何今夜會不忿的偷襲于他。

  不過這些念頭,都僅僅在余缺的腦中一晃,便被他壓下了。

  余缺一邊讓蚌殼朝著縣學的所在隨波逐流而去,一邊繼續摩挲著這方小小水府,并且開始構思如何布置一番。

  而當余缺欣喜于獲得了水府時,另外一邊。

  第七縣學內的教諭住所,紅蛇府邸中。

  一道渾身濕漉漉、低頭行走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叩門之后,悄悄的走入了其中。

  “直接進來。”

  這道身影聽見話聲,朝著府中拱了拱手,繼續朝內走去,來到了一棟椒房中,口鼻中充斥著芬芳香氣,令他有些不適。

  椒房中有一銅柱,正有一道人影繞柱而盤,身子恍若無骨,火辣又帶勁。

  進來的人饒是并非第一次來此,但乍一瞧見,也是忍不住氣血上涌,心間雜念頓生。

  紅蛇夫人詫異的看著來人,道:

  “回來的這般迅速…已經將那水府搬回來了?”

  季宜秋陰沉著臉色,低聲:“回姨媽的話,那賊子過于狡猾,且有朱教諭傍身,宜秋未能得手。”

  紅蛇聞言,微皺眉頭,然后又舒展開,道:

  “沒有機會那就算了,反正只是一破爛蚌殼房罷了。”

  她指了指隔壁:“你出門后往左邊走,有間柴火房。既然沒有將那水府拿到手,你便與我同住,省得再去死人堆里搶位置。”

  季宜秋聽見“柴火房”三個字,心間頓時生出幾絲氣惱。

  但是他一抬頭,看見了紅蛇夫人那冷冰冰的豎眸,心間的情緒頓時一僵,連忙低頭應聲:“是,宜秋謝過姨媽。”

  “退下吧,本道還要練功。”紅蛇夫人懶洋洋的發話。

  等到對方離開后,她又微瞇眼睛,低聲暗罵道:

  “廢物一個,還當真讓那小子將便宜全都給占了去。”

  不過一想到余缺只是個寒門跟腳,祖上十八代都沒有出過一個靈人。

  紅蛇夫人便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后。

  她吐出口中分叉的雙舌,全身盤桓在銅柱上,吞吐著銅柱中逸散的香火氣息,打磨自身。

  區區一個寒門榜首罷了,一等開廟后開出個草廟,自然而然就會泯然眾人矣,并且下次季考,連前三十都可能擠不進去。

  畢竟今年的縣學,僅僅是依靠蔭庇入校的蔭生,就已經是多達三十口。

  紅蛇夫人不由的暗想到:“怎的感覺這些年,各家各族出現的人才,都越發多了些…連區區季家,五年中都能有兩個箓生涌現。”

  她琢磨著,眼中露出冷笑之色:“不過這樣也好,且看爾等師徒一脈,今后還有什么借口,敢笑我輩世家無人。”

  冷笑過后,她便再次全神貫注于身前的銅柱,修行筋骨。

  另外一邊。

  余缺在接手蚌殼水府后,果然是一時間沉浸在了其中。

  他從集市上購買來各種用具,逐一妥帖的布置在水府中,甚至還想請陣法師出馬,進來瞅瞅,看能不能改進一下蚌殼上的陣法。

  但是時間迅速流逝,很快就是朱教諭口中的第三日了。

  余缺再有天大的事情,這時也得放下。

  因為第一堂課,開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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