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老爺子聞言,發出了尖笑,嗬嗬出聲:
“吾兒、吾孫,爾等何故如此驚愕。”
它臉上的貪婪之色,難以抑制的涌現,身形嗖的一閃,出現在了余缺的跟前。
此獠癡迷的打量著余缺全身,道:“好個鮮活的肉身,不愧是我伏氏歷代子孫中,數百年都未出的榜首。”
“速走!”忽然,一股暴喝聲從伏氏老鬼的背后響起。
是那族長伏金,他已經是從地上站起,周身迅速有灰氣涌動,然后往那伏氏老鬼猛撲過去。
但是噗的,伏金的猛撲落了個空。
伏老爺子佝僂著身子,擋在了大門前,并且惡狠狠的大罵伏金:
“反骨仔、白眼狼,老夫瞎了眼才將伏家交給你。你現在居然還幫著外人來對付老夫。”
伏金猛撲無功后,他迅速站起,一掐法訣,周身便有數頭鬼影重重,將他包裹在中央,并再次對旁邊“嚇傻了”的余缺喝到:
“余缺,我助你逃出此地,你速速去縣衙中擊鼓,否則你我再有底牌,也不是八品上仙的對手。”
但是余缺聞言后,他卻是眉頭微皺,并沒有抬步往祠堂外闖去,而是默默的從手中掏出了一面五狼分尸令,以及那尊八品兵馬罐。
他顧看著伏金,道:“這兩樣,還是無法收拾此獠么?”
伏金略帶訝然的看了眼余缺手中的兵馬罐,還是咬牙搖頭。
但是余缺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道:
“不試試,怎么知道。”
話音一落,五只狼鬼便從令牌中噗噗飛出,十來只兵馬冤魂,也從兵馬罐里面鉆出,面目猙獰的站在場中,將余缺護在了身后。
伏金瞧見余缺一口氣的喚出了近二十只九品鬼神,他的臉上訝然,終于露出了一絲喜色。
此人一咬牙,低喝道:“好!既然你如此有膽色,本族長也來陪你一遭!”
伏金口中發出吼聲,他的身形迅速隆起,口鼻尖長,兩手也伸出了尖爪,化身成為了一只人立的狼鬼模樣。
“好個孝子賢孫,爾等一個想要弒父、一個想要滅祖,都是老夫的好兒孫!
是想先解決了老夫,再自相殘殺嗎?”
這時,伏老爺子的發笑聲響起:
“既然如此,且安心作老夫重續仙途的資糧!”
此獠厲笑。
但是它的下一個動作,卻并非是撲殺向余缺,而是揮手一抓,破開了祠堂中的兩口棺材,并抓起其中一具破爛娃娃般的尸骨。
伏金目眥盡裂:“靈兒!”
只見伏老爺子當著兩人的面,舉著伏靈的尸骨,引頸吸食。
滋滋聲間。
伏靈尸骨中殘余的氣血、陰氣種種,全都被它吞入了口中,尸骨本身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為干尸,更無人樣。
只一口,伏老爺子就面色興奮,嘖嘖出聲,身上的鬼氣也興奮的蠕動,更加貪婪吸食。
這時伏金撲上去了,狀若瘋狗般,想要撕咬伏老爺子,但是卻連對方的身子都難以靠近。
伏老爺子被打攪,面露不愉,冷笑的看了伏金一眼,道:
“此子一身的骨血,皆是老夫所給,你這癡兒,這般急躁作甚!”
它這話令撲殺它的伏金面色驚愕,也讓一旁驅鬼上前的余缺,目露愕然。
兩人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個聽錯了,抑或是那老鬼狡詐,在試圖亂了他們的心神。
孰料身處兩人圍攻中的老鬼,繼續盯著伏金,搖頭道:
“不急不急,為父待會兒,就會讓你們兄弟倆,都在為父的腹中團聚。畢竟爾等,可都是老夫辛苦種下的骨血啊!”
這下子,族長伏金確認自己并沒有聽錯,他如遭雷擊,難以置信,還下意識的看了眼身旁的尤氏尸骨。
噗呲!
結果伏老爺子伸手一指,一道鬼火就撲上前,將尤氏的尸骨纏繞,猛烈的灼燒。
它戲謔的大笑連連:
“吾兒,此等不守婦道的淫婦,為父替你出口氣了!”
大笑間,此獠身上本就濃郁的漆黑鬼氣,在吞吃了伏靈的骨血后,居然更加的濃郁,又更進一步的趨勢。
它向著四周猛地吐出一口氣,便又有寒意拂過,令伏金的身子頓住,余缺所放出的近二十頭九品鬼神,也個個都發僵。
咯吱聲響起。
此獠游走在鬼神間,兩手叉出,分別捉住了一只狼鬼、一只冤魂,便猛塞入口中,大口咀嚼。
鬼哭狼嚎間,縷縷鬼氣被它嚼入腹中,其貪婪更生,并朝著余缺呼道:
“好孫兒,還有沒?老夫現在是多多益善。”
余缺聞言,他目光閃爍,當真是猛地一拍兵馬罐,再次從中放出了一批兵馬,殺向老鬼。
嗚嗚的,又是近二十頭鬼神出現在祠堂中,將祠堂擠得滿滿當當,其中甚至還有一只百年級別的冤魂厲鬼。
而伏老爺子見狀,連忙大喜的撲上前,將那只百年老鬼猛捉住,急不可耐的又塞入了口中。
百年老鬼,竟然也不是此獠的一合之敵。
咯吱吞吃間,伏老爺子的身形,也從矮小模樣,變得近丈大,并且隨著它的呼吸吞吐,每一息還在繼續變大,身上鬼氣愈發的濃郁!
如此景象。
令一旁的伏金面色蒼白,身上的鬼氣一時都散去,目生絕望之色。
伏老爺子似乎是吃得開心了。
它的面色也更加癲狂,再次大笑連連:
“不枉老夫忍氣吞聲十多年,今朝終于得逢機緣,足以破開關隘,再獲新生!”
大笑間,它鄙夷的看了一眼那絕望的伏金,終于面露兇厲,一把就撲到了伏金跟前,吸食對方的骨血,并尖聲大罵:
“若非你這廢物,把老夫的另外兩個子嗣給養得實在是不成器。
老夫早就可以寄身直系子嗣,何故得等到現在,又何必去選那余家子!”
此獠又哭又笑間,狀態著實是瘋癲,但是言語間所透露出的信息,再次令伏金如遭雷擊。
一旁的余缺,也是更加愕然。
那伏老爺子繼續癲狂說著:“桀桀桀!不過那兩個廢物子嗣,早早已經入了吾之腹中,吾兒,你還不想和你的兄弟們一起團聚嗎?”
“不、不可能!”
伏金的面色從蒼白變得灰暗,崩潰般道:
“我已經令阿大他們回房了…不可能!吾妻冰清玉潔,吾子賢良淑德…不可能的!”
伏老爺子聞言,發笑道:
“嘖嘖,不錯!那淫婦確實是不想背叛你,但是你的腎脈早就被為父掐斷,若不是為父當年暗中替你播種,你在旁人眼中,可就是活太監了。”
這時伏金聞言,他的目光怔怔,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悲痛。
而一旁的余缺,目光則是怪異到了極致。
話說到現在為止,結合著堂中這等父慈子孝的一幕,他終于是對伏家中的異樣有了具體頭緒。
“果然,這老鬼真是得了什么邪術,需要用血親作為施法代價,便藏在伏氏祠堂中這么多年,想要等到那伏靈長成,并在他考入縣學后,一舉發難!
難怪彼輩一定要讓伏靈考上縣學。”
余缺思量著,還暗想到:
“我身上也具一半的伏氏血脈,和這老鬼屬于同族,伏靈一死,我又考上了縣學,它便將最終的目標盯在了我身上么…那邪術可令血親間奪舍?”
古怪的笑聲,打破了余缺的思忖。
但這笑聲不再是伏老爺子發出的,而是從伏金的口中傳出。
這人的表情崩潰至極。
他被伏老爺子吸食著骨血,目露瘋癲,竟然怪笑著,悍然舍棄了掙脫不了的肉身,任由對方吸食。
其人陰神成煙,從靈臺跳出,也化身為鬼,絕望的朝著伏老爺子撲去:
“老畜生,我要你死!”
可是迎接他的,卻是那伏老爺子得逞般的狡黠笑容:
“吾兒,為父等的可就是你陰神出竅。
既然出來了,就速速與你的兄弟姐妹、叔伯嬸嬸們團圓吧!”
它一把就將伏金的陰神捉住,但并沒有立刻吞吃下肚,反而吐出了一縷縷漆黑的鬼氣,交織纏繞在伏金陰神上,開始滋養伏金的陰神。
“不!不…”
伏金的陰神大叫,頓時露出了比死亡還怕的恐懼,并朝著余缺哀嚎:
“余家子,那老東西想要煉化我,快殺了我、快殺了我!”
這伏老爺子,竟然是在行生人煉魂之舉,要趁機將自己親兒子的陰神,束縛煉化,充當自己的一尊家神。
這一幕再次讓余缺動容,頓覺大開眼界了一番。
他也驅使殘存的鬼兵上去,試圖打斷對方。
啊啊啊啊!
但在伏金的哀嚎聲中,伏老爺子僅僅是費時數息,就以自身鬼氣、伏金肉身的縷縷骨血,交織纏繞,作為鎖鏈,成功將伏金陰神拷在了身旁,奴役得手。
這時,肆意的大笑聲響起:
“好好好!”
那老鬼亢奮大叫,又宛如嘔吐般,猛地張開口,有人頭在它的喉嚨中冒出,怪異至極。
恐怖的畫面出現,只見一只又一只家神,從它的口中爬了出來。
等到家神盡出,伏老爺子的鬼軀縮小,變回了尋常老頭的瘦小模樣。
這時,連帶著那正在掙扎的伏金陰神在內,一共九只家神,都像是木偶般侍立在它的身旁。
彼輩都是人形,口鼻又尖長,似人似犬間,還令余缺感到了幾分眼熟。
忽然,余缺目光怔怔,不由的就往伏老爺子身后的祠堂供桌上望去。
他的目光在一面面牌位、畫像上掃過。
認出來了!
那老鬼此刻放出的家神,竟然全是伏氏歷代的祖宗先人。
其中包括了伏老爺子橫死的兄弟姐妹們、也包括了伏金早死的兄弟姐妹。
愣神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意,也在余缺心間涌起。
他咬牙切齒道:“老畜生,莫非十五年前的伏家大災,并非意外,而是謀害!?”
但對面,伏老爺子在吐出了九只家神后,它的氣息不跌反強。
其躍躍欲試間,還給人一種它隨時都能更上一層樓,晉升成為七品仙家似的感覺。
這老鬼沒有理會余缺,而是自言自語的瘋癲嘀咕:
“還不能突破、還不能突破!
我得先奪舍,再突破,這樣沖刷新的肉身,再得開廟之機,就能開出‘子孫靈廟’,重活一世,再續仙途,嘻嘻嘻嘻!”
伏老爺子猛地抬頭。
刷刷刷!
它頭戴白壽帽,身穿白壽衣,膚黑如炭,尖笑滲人。
其身旁的九只人形家神也抬頭,直勾勾的盯向余缺,然后身形閃爍間,就將余缺團團包圍,擠在了中央。
余缺被眾先人們擠著,頓時色變。
下一刻。
伏老爺子一字也不再多說,怪笑著縱身,便直撲余缺的腦殼。
啪的。
余缺毫無反抗之力,他的身子一僵,手中的五狼分尸令、兵馬罐種種,全都無力的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