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余缺一家就陷在了人群當中,賀喜聲不斷。
即便是行會中那些自認清貴的煉度師們,聽聞有同僚考中了今年的縣考榜首,也是紛紛訝然,前來道喜。
對于這些人等,余缺有叔父叔母兩人在,一應的招待種種,都不用他操心,他只需要和每人寒暄幾句便是了。
且根據城中的習俗,榜上有名后,理應當日就置辦酒席種種,招待來客。
于是在簇擁中,余缺一家便朝著煉度師行會近處的酒樓走去。
出行會大門時,他們一家子的身后,已經是跟著數百人之多。
而行會中,除去實在是脫不開身的人,基本上得知了此事的,不管是學徒、還是幫工,抑或是煉度師,個個都愿意湊個熱鬧,討杯喜酒吃吃。
等到坐席時,在余缺的安排下,黃歸山同他們一家坐在了一起。當著眾人的面,余缺還一口一個“黃師”的在稱呼對方。
此等舉動令不少人目光訝然,也令黃歸山滿臉紅光,精神振奮不已。
不過等到流水席正式開始后,余缺一家忽然意識到了一點:
“怎么今日前來賀喜的,都是附近的商戶、行會中人…縣學那邊的人呢?”
疑慮之色出現在叔父叔母兩人的眼中,他們紛紛看向余缺,低聲詢問。
余缺聞言之后,也是微怔。
但是他立刻就明白了,縣學那邊之所以還沒有來人,多半是去伏氏宗族中賀喜去了。
于是他將這事同叔父叔母兩人一說,叔父叔母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怪異,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其中叔母還想到了一點,不由的嘀咕:“若是沒記錯,今日就是那尤氏的頭七了吧。”
不過他們并沒有在此事上沉浸太久。
因為立刻又有一個又一個敬酒之人,主動走上前,恭賀余缺,并送上了一些賀禮。
“豐滿樓送上烏雞百只,黑魚百條,鹿肉五十斤、牛肉五十斤、大白豬十頭…不夠再加!”
賀禮中,除去牲畜瓜果、鮮花對聯、紙錢香燭種種之外,甚至還有宅院、田畝、法器等物,隨便一件就是值得十幾萬、幾十萬符錢,送禮之人可謂是驚人的豪爽。
不過余缺只收下了其中價值不高的賀禮,那些過于昂貴的,不管是何人送來,他都是堅決的一一婉拒退回了。
雖然根據城中的習俗,若有人考中縣學,特別是成為了榜首,立馬就能從沒有立錐之地的窮小子,搖身一變就為有車有房的殷實人家。
其靠的,就是這些賀禮。
但是對于余缺而言,他身為煉度師,并不需要用人情去換取彼輩手中的好處,免得有朝一日,又面臨被彼輩索取人情債的時候。
一時間,酒樓中的歡聲笑語持續不斷。
“余老爺,今日大喜啊!”
很快的,余缺笑得臉部都一時僵硬,實在是有太多的人馬在他的面前輪流晃過,讓他目不暇接了。
并且不多時,縣學之中的人等,也是終于敲著鑼打著鼓,趕到了余缺面前,將牌匾奉上:
“恭喜余老爺!榮登榜首。”
衙役們的來臨,讓酒樓中的熱鬧,再次達到了一個高潮。
余缺面對賀喜的衙役們,也是毫不吝嗇,立刻就灑下了大把大把紙錢,讓彼輩笑得合不攏嘴,直呼“今日賺大發了”。
這時余缺再細細一問,立刻知曉了在伏氏宗族內發生的種種。
此外,那些隨著衙役們一起到來的人,也有伏氏宗族內的族人。
伏氏族人們臉色訕訕,初時還有些拘謹,但是當瞧見余缺一家對他們倒也友善,并無惡意時,這些人頓時一個個都面色發紅,露出了與榮有焉的模樣。
彼輩還將族長伏金給出的又一封信,交給了余缺。
余缺并未拒絕,但謹慎起見,他并未當場打開,而是裹上符紙后,收在了袖袍中。
一直到下午,接近傍晚時分,酒樓中的熱鬧方才變小。
但前來賀喜的人,依舊是在間斷的趕過來。
譬如城外的余家村,他們在得知了縣考榜單后,當即就點派人馬,馱著村中的土特產,遠道而來,一直走到傍晚時分才趕到。
就這樣的,夜幕降臨后,酒樓中都還是人影晃動,流水席就沒有斷過。
余缺一家便這般的忙活了大半日。
令他本人感到驚奇的是,如此的迎來送去間,叔父叔母兩人絲毫都不覺得疲倦,僅有那兩個小堂妹,已經是偷懶的睡了好幾茬了。
夜色深沉,叔父叔母兩人也是連忙要將余缺轟走,讓他好生歇息,千萬不要因為歡喜,就累了神。
余缺頗為識趣,如言的提溜著兩個堂妹,告辭一番后,就返回了煉度師行會中。
他將兩個堂妹扔在床榻上,便獨自鉆入了隔壁靜室中。
返回靜室后,余缺的第一個動作,卻并不是大舒一口氣,往床榻上猛地一撲。
他數步跨出,連忙來到了靜室一角,將自己留在此地的一物托起來,仔細打量。
當發現此物無甚損失,未曾遭到偷盜,且鬼氣也充盈時,他才松了一口氣。
此物正是余缺在縣考中獲得的太歲。
到手之后,他就在靜室中擺了個小供桌,插上幾炷香,勤換勤添,讓之繼續汲取兵馬罐中的鬼氣陰氣,進行成長。
這些天以來,余缺也試著將一只只冤魂、厲鬼,往兵馬罐中塞去,想要讓太歲再多張幾斤。
此舉頗有成效!
塞入了不少冤魂,特別是塞入一頭百年級別的厲鬼后,兵馬罐上的肉靈芝相比于裝鬼之前,大了整整一圈!
可當他再次裝入冤魂厲鬼,倍之時,肉靈芝的變大速度卻并沒有得到明顯提升。
這讓余缺意識到,即便他為此物提供了充足的食糧,其本身的生長速度也是有所局限的。
只是這樣一來,此物就很可能達不到余缺想要的“靈物”標準了。
因為他在考中縣學后,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能開辟祖廟了。即便他自己主動的拖延開辟時機,耽擱修行,但也不可能耽擱太久。
靜室中,余缺沉思著,好生琢磨:“一定還有什么法子,能夠令此物的成長速度再次加倍…”
這些天以來,他已經是自行想過許多方法,但是一一都否決了。
特別是直接將黑葫蘆中的灰水,滴上去一試之法。
余缺大膽的割取過一粒米大的肉靈芝顆粒,結果此物一沾染上灰水,當即就發生了猙獰變化,數息間就從一粒米,變為了嬰兒腦袋大小,還長出了一條條觸手。
其變大是變大了,但如此滲人古怪,沒人敢當作藥物使用。
余缺只得連忙就將此物扔入火盆中,其間惡臭連連,足足燒了半個時辰方才燒成焦炭。
這同時也意味著,黑葫蘆中的灰水,目前仍舊是只能作用在鬼魂之上,而不可用于動植物,亦不能用于太歲這等奇特活物。
余缺嘆息著:“話說那陰神蒼頭在荒村中待的年限,就算再多,當是也不至于百年。而這株太歲,卻已有百年模樣。”
他在靜室中踱步,目光變得閃爍:“其人手中多半有迅速培養此物的竅門…莫非,是得寄生在一株真正靈根之上,抑或是以人之精血養之?”
心間妄念橫行,苦思無果,余缺輕嘆數聲,只能將心間的妄念壓下。
他打算再等幾日,若是自個還沒將太歲養出個所以然,就去請教一番黃歸山,如果黃歸山也不懂,便去請教一番煉師行會的老會首。
定下心神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見余缺脫袖,將伏氏宗族轉交的那封信取出。
他低頭尋思一番,又從靜室中取來面巾、鑷子等物,小心的將信皮剝開,展開了其中的內容,免得一時不慎,遭了信中藏毒的算計。
一等此信展開,其眉頭就皺起。
等到內容看至大半,余缺的面色更是陰沉無比,今日的中榜之喜色蕩然無存:
“好個老匹夫!”
壓著心神,他耐心的將書信徹底看完,確認反面也無內容后,騰的就站起身子,滿面殺意。
因為這族長伏金之來信,赫然是為他揭露了伏氏祠堂中的老鬼存在。
且對方在信中,還明晃晃的提及。
若是今夜子時,余缺仍未回祠堂,彼輩就會先以厭勝之術,咒其叔母、堂妹,拷打其魂。
若是天明時分,余缺仍舊不至,則會再咒其本人,乃至于行家法,殺身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