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儀神色不解。
“你們在說什么呢,我也沒有皮球啊?”
你有,而且目測還不小…
陳墨清清嗓子道:“我就是隨便說說,殿下別當真…”
太子皺眉道:“所以,你是在欺騙本宮嘍?”
“卑職不敢。”陳墨搖頭道:“但是這東西只能私下玩,否則可能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
太子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這就和本宮的皮球一樣,玩的太狠的話會容易爆炸?”
陳墨嘴角扯了扯,“差不多吧…”
“好吧。”
太子見狀也沒有強求,說道:“反正本宮已經把她賞賜給你了,那你就回去慢慢玩吧,等以后有機會,你再給本宮好好演示一番。”
陳墨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太子對球類運動有著很深的執念…
許清儀臉蛋泛起緋紅,急忙說道:“殿下,奴婢是宮中女官,陳大人是外臣,這不符合宮中規矩…”
“規矩?”
“本宮的話就是規矩!”
太子從袖中取出了一張黃紙,遞給陳墨,“教令已經擬好了,本宮會和內務府打招呼,從今天開始,這個許司正就是你的女人了…如果你要是想要賜婚的話,本宮也可以去找父王說說。”
賜、賜婚?
許清儀臉頰更紅了,好像火燒一樣滾燙。
陳墨將黃紙展開,只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小字:“陳墨救球有功,特賜宮娥一名(自選)。”
落款處還蓋著“皇太子璽”字樣的紅色章子。
“可是殿下…”
許清儀還想說些什么,陳墨悄悄給她打了個眼色,隨即拱手道:“謝殿下賞賜。”
太子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無妨,我聽范司閨說,你還是宮中侍衛將領,沒事的話可以多來找我玩…咳咳,匯報工作。”
然后他又取出一枚玉質令牌,質地通透晶瑩,上面刻有栩栩如生的四爪龍紋。
“本宮出來不太方便,拿著這枚令牌,你就能來臨慶宮找本宮了。”
陳墨愣了愣神。
這是東宮令吧?這種東西也能隨便送人?
“殿下,這不合適吧?”
“給你就拿著,這玩意我還有好幾塊呢。”
太子不由分說,直接把令牌塞到了他手里。
陳墨剛要推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身穿淡藍色宮服的女官快步走了過來。
“殿下,您怎么又偷偷跑出來了?”
“什么叫偷偷,本宮是光明正大的出來。”太子雙手叉腰,不服氣的說道。
女官垂首道:“陛下有令,讓你不能離開蒼震門,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父皇的命令是命令,本宮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太子小臉氣鼓鼓的,慍怒道:“本宮又不是小孩子了,整天待在宮里,憋都快要憋死了!”
女官無奈的搖搖頭,伸手將太子抱了起來。
“殿下還是先跟奴婢回去吧。”
“放開本宮!”
太子蹬著小短腿掙扎著,卻根本無濟于事。
“陳大人,又見面了,哦?許司正也在?”這時,女官方才抬眼看向兩人,頷首問候。
“范司閨。”許清儀回禮道。
“你們這是…”
“恰好路過此地,偶遇太子殿下,便多聊了幾句。”
“原來如此。”
范司閨沒有多說什么,再度行禮后,便抱著太子進入了蒼震門中。
“陳墨,記得要來找本宮!”太子趴在范司閨肩頭,朝著陳墨高聲喊道。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陳墨有些好奇道:“許司正,你認識這位女官?”
“范思錦,東宮司閨,負責照顧太子的飲食起居,平時很少接觸,只是在廷議上有過一面之緣。”許清儀回答道。
許清儀作為宮正司司正,是正六品官職,而司閨則是從六品。
按照職級來說的話,她還比范思錦高出了半級,但事實上,作為太子的貼身內官,范思錦在宮中地位很高,即便是宮正見了也要禮讓三分。
“這個范司閨的修為好像還不低。”陳墨沉吟道。
雖然他沒有用破妄金瞳查看,但也能感受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機。
“這很正常。”許清儀說道:“宮正司和尚宮局的女官都是經過嚴格選拔,天賦大多不差,入宮后會統一進行培養,實力大都不可小覷。”
“這也是皇后殿下的安排。”
陳墨聞言微微挑眉。
明明宮中戒備森嚴,卻還要培養這么多女官…對于貴妃娘娘來說,顯然沒有任何意義,那皇后殿下是為了防誰?
“許司正,對太子殿下了解多少?”陳墨出聲問道。
“太子殿下很少會離開臨慶宮,我在宮中這么多年,也只是見過兩面而已。”
“不過…”
許清儀話語微頓,“這里不方便說話,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去哪?”陳墨道。
許清儀想了想,說道:“陳大人跟我來吧。”
范思錦抱著太子進入蒼震門,穿過疊山理水,朝著不遠處的奢華宮鑾走去。
“殿下,您這次又擅自離開臨慶宮,若是傳到陛下耳中,奴婢免不了要吃頓板子。”范思錦輕聲說道。
太子撅著小嘴道:“本宮自己要出去,和你有什么關系?父皇要是罰你,本宮就去找他說理…不過本宮好久都沒見到父皇了,也不知道他最近身體如何…”
說到這,粉雕玉琢的娃娃臉上浮現出一絲失落和憂慮。
范思錦沉默片刻,說道:“陛下受命于天,龍章鳳質,自有上蒼護佑,殿下不必擔心。”
“真的?”
太子畢竟是小孩子,一哄就好,笑逐顏開道:“本宮覺得也是如此,父皇可是真龍之軀,肯定不會有事的。”
范思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詢問道:“殿下和那位陳大人很熟絡?”
“也沒有啦,只是見過兩面而已。”太子咬著手指,說道:“不過他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有那種誠…誠…”
“誠惶誠恐?”范思錦補充道。
“沒錯。”太子點點頭,說道:“他沒有那種誠惶誠恐的感覺,而且說話也有趣,比那些一言不合就下跪的宮人有意思多了。”
看著太子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樣子,范思錦抿了抿嘴唇,略微遲疑,道:“奴婢倒不是想阻攔殿下交朋友,但是也得注意分寸,畢竟您是東宮儲君,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國本…”
太子撇了撇小嘴,冷哼道:“可這儲君又不是本宮想當的,要不然讓父皇再生一個得了…”
“殿下莫要妄言!”
范思錦急忙打斷道:“這要是被閭太師聽到,您又得受罰了!”
聽到“閭太師”這三個字,太子打了個哆嗦,臉蛋上浮現一抹驚慌。
“范司閨,本宮和你最好了,你不會向太師告密的吧?”
“奴婢當然不會,但殿下也要注意言辭,畢竟這宮里可沒有不透風的墻。”范思錦意有所指的說道。
“本宮知道了…”
太子乖乖的應了一聲。
“對了,殿下還沒跟奴婢說,你和陳大人都聊了些什么?”范思錦隨口問道。
“聊得可多了,要不是陳墨,本宮還不知道這世上竟有比皮球更好玩的東西。”太子一臉興奮道。
范思錦有些好奇,“哦?那是何物?”
太子一本正經道:“美人。”
范思錦:“…”
太子從她懷中跳了下來,仰著小臉,奶聲奶氣道:“范司閨,等會找個沒人的地方,讓本宮玩玩你的皮球好不好?”
范思錦臉色發青,太陽穴突突直跳。
“陳墨他,到底跟您聊了些什么東西?!”
“許司正,咱們這是要去哪?”
陳墨跟在許清儀身后,來到了腋庭之中。
這里坐落著成片的低矮房屋,屋舍儼然,與內廷通過小徑相連,偶爾還能看到匆匆行過的宮人,紛紛對陳墨投來好奇的目光。
兩人走入宮舍深處的一座獨立小院,白墻青瓦,靜謐清幽。
穿過庭院,推開房門。
許清儀側身說道:“陳大人,請進吧。”
陳墨抬腿走了進去,只見房間面積不大,干凈整潔,陳設也非常簡單,除了床榻、桌椅和一具衣柜以外再無他物。
“這是許司正的臥房?”
“沒錯。”
許清儀關上房門,說道:“這里設有屏蔽法陣,是娘娘的手筆,任何人都感知不到房間內的情況。”
她作為玉貴妃的心腹,很多事務都要親自經手,所以隱私性必須要得到保障。
陳墨坐在椅子上,環顧四周,感慨道:“你這房間還真夠簡單的,感覺好像清心寡欲的修士一樣。”
“高堂素壁,無舒卷之勞,明窗凈幾,有坐臥之安。”許清儀淡淡道:“東西太過繁雜會擾亂心智,只有保持心境澄明,才能更好的為娘娘辦事。”
“許司正的心境我不及也。”
陳墨問道:“不過我一個外臣,來你這里是不是不太合適?”
許清儀表情略顯不自然,低聲道:“陳大人都在養心宮和寒霄宮睡過覺了,來這宮舍之中又算得了什么?”
陳墨:“…”
聽起來好像也有點道理…
許清儀坐在了陳墨對面,猶豫片刻,詢問道:“方才太子殿下說要把我賞賜給你,你為何攔著不讓我說話?”
陳墨聳聳肩,說道:“太子明顯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只能順毛捋,如果再多說幾句的話,怕是真要給咱倆賜婚了。”
經過這兩次的接觸,陳墨大概摸清了這位太子的脾氣。
天真、單純、不諳世事,也沒什么架子,不過內心十分敏感,若是拒絕他的“好意”,指不定還能干出什么事來。
“太子也只是小孩子心性,隨口一說而已,不用太當回事。”陳墨寬慰道:“反正這令旨在我手里,只要我不用,別人自然也會不知道…”
許清儀輕咬著嘴唇。
雖然太子的旨意看似玩笑,但上面蓋著璽印,代表的就是東宮意志。
這意味著陳墨可以隨時要求她做任何事情…
“以前他都敢輕薄于我,現在有了太子撐腰,還不是為所欲為?”
許清儀眼前已經浮現出,陳墨一手舉著教令,另一只手啪啪的打她屁股,嘴里還嚷嚷著“本大人奉旨泡妞,屁屁撅高點”的畫面了…
“許司正,你臉色為何那么紅?”陳墨好奇道。
許清儀恍然回神,嗓子動了動,低聲道:“沒什么,這屋子里好像有點熱…對了,太子說的玩皮球到底是什么意思?”
陳墨默默看著她,沒有說話。
許清儀有些疑惑,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
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臉頰陡然漲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結結巴巴道:
“原、原來是這個皮球?!”
“你也太離譜了,居然和太子聊這種東西?!”
陳墨無奈的攤手道:“當時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還真放在心里了啊。”
許清儀雙手抱在胸前,一臉警惕的看著他,“我警告你,可不準打什么歪注意!”
陳墨哭笑不得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這種形象?”
“不然呢?”許清儀反問道。
“…那沒事了。”
陳墨尷尬的清清嗓子,轉移話題道:“話說回來,關于太子,你到底了解多少?”
聊回正事,許清儀勉強穩住心神,說道:“我是和娘娘一同入宮的,那時太子才剛出生不久,有一次內務交接,我正好撞見長公主氣勢洶洶的闖入乾極宮,嘴里還罵著‘天理不容,枉為人父’…”
“長公主?”
陳墨想到了錦書此前說過的話。
徐皇后去世之后,長公主不遠萬里從南疆趕回京都,和皇帝大吵了一架…
“她是想要為徐皇后討個公道?”
許清儀微微一愣,“陳大人知道此事?”
陳墨說道:“我也是偶然間聽其他人提起,不過長公主敢和皇帝叫板,膽子確實也太大了點…”
許清儀搖頭道:“何止是叫板,長公主當時可是動手了的。”
陳墨皺眉道:“動手?”
“雖然當時宮門緊閉,沒有親眼目睹,但是我能清晰感受到長公主的殺氣,整座乾極宮都在顫動,甚至就連天影衛都被驚動了。”許清儀語出驚人。
聽到這話,陳墨神色詫異,“難道長公主還要造反不成?”
“誰造反,長公主都不可能造反。”許清儀話語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長公主的目的,是想把太子…當時應該還得叫皇子,帶出宮去,只不過最后沒能成功。”
陳墨聞言陷入沉思。
如果說徐皇后的死有蹊蹺,長公主為此鳴不平,他倒也能夠理解。
可是帶走太子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如今太子都已經六歲了,卻幾乎沒有離開過臨慶宮,這種過度保護,難道也是因為長公主?
“總覺得好像漏掉了什么…”
“不過很顯然,長公主是知道一些內幕的,她還刻意在天武場留了一道龍氣,目的到底是…”
咚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敲響。
門外傳來一道女聲:“清儀,你在屋里嗎?”
許清儀黛眉微蹙,起身過去,將房門打開一道縫隙,外面站著的是宮正司的另一名司正。
“什么事?”許清儀問道。
因為她用身體擋著,那名女官并沒有看到房間里的陳墨,將手中的包裹遞給她,笑著說道:“上次你不是要添置幾件小衣嗎?正好內務府那邊剛送到,我就幫你帶過來了。”
“你看看衣服對不對,有兩條絲襪,兩件抹胸,還有一條丁字褲,全都是從錦繡坊采買來的。”
“話說回來,你為什么會喜歡穿丁字褲?不覺得勒的慌…”
“咳咳!”
許清儀咳嗽了兩聲,打斷道:“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那名女官左右看了看,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沒有封面的書籍,低聲道:“這是萬卷樓新出的《深宮怨》修訂版,不僅更新了圖集,還增添了兩篇外傳,里面可是有陳大人和許姑娘的全新姿勢哦”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這本書,就托人幫你一并給帶回來了。”
許清儀默默將書籍接過,然后“砰”的一聲關緊了房門。
女官望著緊閉的門扉,神色有些茫然。
“什么態度…”
房間內氣氛安靜。
許清儀懷里抱著包裹和書籍,螓首低垂,不敢去看陳墨。
陳墨目光打量著她,笑瞇瞇道:“許司正居然還有這種愛好?上次我送你丁字褲之后,你還咬了我一口…沒想到現在還穿上癮了?”
“誰、誰上癮了?”
許清儀眼神飄忽,囁嚅道:“是那人搞錯了,這丁字褲不是我要的。”
“那書呢?難道也是搞錯了?”
陳墨手指摩挲著下頜,沉吟道:“深宮怨,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經書…本以為許司正清心寡欲,沒想到…”
“嘖嘖,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許清儀臉色更紅了幾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陳墨自顧自的說道:“而且那書里男女主的姓氏都和咱倆一樣,許司正,你該不會對我有什么邪念吧?”
許清儀啐了一聲,“休要胡說,我才沒有呢!倒是你,總是喜歡欺負我,簡直是壞透了!”
陳墨理直氣壯道:“那我怎么不欺負別人呢?許司正應該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許清儀神色羞惱,剛要發火,卻見陳墨老神在在的從袖中取出那張黃紙。
“小許,不準頂嘴,否則家法伺候。”
“衣服脫了,看看皮球。”
“嘶,開玩笑的,你別咬人啊!”
“唔唔唔!”
嚴府。
后院內堂中,六部幾名權臣齊聚一堂。
一身紫色錦服的嚴沛之坐在首位,手肘壓在扶手上,手指撐著額頭,眸光深邃,聽著下方眾人議論紛紛。
“嚴大人,這次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把握住了,絕對能給陳家致命一擊!”刑部郎中康樂晨出聲說道。
“沒錯。”旁邊的禮部侍郎馮瑾玉手指捋著胡須,說道:“如果沒記錯的話,令郎之前也在教坊司被陳墨砍成重傷,只不過最后不了了之…這次又對世子下殺手,在場上百人親眼目睹,證據確鑿,我就不信他這次還能脫身?”
“貴妃黨最近太猖狂了,其中尤以陳家為甚!”
“這回必須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眾人紛紛開口附和。
從周家案開始,那群言官就像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死死咬住不放,每次上朝都要大做文章,偏偏他們卻又無可奈何,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好不容易逮住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嚴沛之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出聲問道:“世子那邊的情況如何?”
馮瑾玉搖頭道:“說來也奇怪,裕王府至今閉門謝客,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也不知世子是死是活…”
嚴沛之手指敲擊著扶手,沉吟道:“這事恐怕沒有咱們想的那么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