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武生架著小樓芳,委屈道:“他一個大活人,我們又怎么看得住?”
梁班主一聲長嘆。
這后臺雜亂寒酸,本來也沒幾張椅子。
梁班主將自己屁股下面那張讓出來:“先讓他坐下來吧。”
許源面色不虞的看著小樓芳,這狀態很像是老爹當年跟自己說過的一種東西。
兩個武生將小樓芳放在了椅子上,宋蘆忍不住問道:“他究竟吃了什么?”
梁班主苦澀:“阿芙蓉。”
許源暗道一聲果然是那害人的東西!
宋蘆卻是茫然,這是什么?
傅景瑜悄悄跟她說了,阿芙蓉、福壽膏、亞片、煙土等等,都是同一種東西。
梁班主長嘆道:“他當年正當紅的時候,忽然不唱了…就因為開始吃煙。
大好前程啊,什么都毀了!”
梁班主看了許源一眼,又很快把眼神移開,道:“幾位大人,不是我這個當班主的苛待老人兒啊。
倒了嗓子的角兒,落了殘疾的武生,班子里給養老,這是行里的規矩。
但大人們可以去打聽一下,真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他染上這東西十年了,在班子里小偷小摸,在外面坑蒙拐騙——我梁家班沒把他趕出去,還給他一口飯吃…仁至義盡了呀!”
許源不免暗自慚愧。
剛才先入為主,就給梁班主扣了個“薄情寡義”的帽子。
但許源有很疑惑:小樓芳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張老押為什么還要讓自己來找他?
許源問道:“外面都傳小樓芳隱退后,給你們梁家班培養出兩個名角?”
不等梁班主回答,一個武生已經憤憤不平的回答:“那是他自己對外說的!他把這功勞戴在自己頭上,他的名氣大,說什么外人都信,我們若是辯解兩句,在外人看來,便是人心涼薄,小樓芳不紅了,連這功勞也要搶!”
另一個武生也說道:“他便用這吹出來的功勞,一直跟班主要錢去買阿芙蓉。若是不給,他就要再出去胡說,壞班子的名聲。”
許源沉默。又看了看小樓芳:“他這個樣子,多久才能清醒?”
宋蘆憤憤不平道:“拿涼水來澆一下!”
梁班主搖頭:“沒用。那東西涼水澆不醒,只能等他藥勁過了。估計…還得小半個時辰。”
許源想了下:“人我帶走。”
“好。”梁班主毫不猶豫的答應。
許源從后臺出來,拉住了一個戲童,給了二十兩銀子:“給臺上的角兒飄二十條紅。”
戲童接了銀子趕忙問道:“敢問大爺您的名號…”
梁班主搶銀子要還給許源:“怎敢要大人的錢。”
許源又把銀子塞給了戲童,對梁班主點了下頭:“本官告辭了。”
戲童看著手里的銀子:“班、班主,這銀子…”
梁班主擺擺手:“去飄紅吧。”
“好,嘻嘻。”戲童開心,每一條飄紅他能拿一個大子兒。
二十個大子兒對于小戲童來說,真是一筆“巨款”。
他又看了一眼許源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想到:這些大人似乎也…并不可怕呀。
兩個武生也在目送許大人遠去。
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班主,這位大人能救得了方前輩嗎?”
小樓芳本姓“方”。
梁班主嘆了口氣:“許大人…看來是不太了解這阿芙蓉啊。他雖然是好心,可染上了這東西,什么人都廢了。”
他搖了搖頭:“回去吧。”
兩個武生遺憾,可誰又能比梁班主更遺憾?
他可是親眼看著“小樓芳”出道,短短半年紅頭半邊天,然后又因為吸食了阿芙蓉而迅速隕落!
頭幾年的時候,梁班主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幫他戒掉,銀子花了大幾百兩,小樓芳卻是癮越來越大。
哪個戲班出一個“小樓芳”這樣的角兒都不容易啊!
就這么毀了。
梁班主也曾請教過高人,人家明確告訴他:便是七流的武修,用了這阿芙蓉,不出三年身子骨也扛不住的。
更別說小樓芳只是個法修,身軀比普通人也只是強了一些而已。
許源帶著人回了南城巡值房,也不敲門直接就闖進了張老押的房間。
把還軟的像面條一樣的小樓春,直接丟在了張老押的床上。
“這就是我花了大價錢,從你那買來的答案?”
張老押誒誒誒的叫著:“快把這東西從我床上弄開,別給我弄臟了!”
許源讓其他人先出去,關上了門道:“你這筆買賣做的可不公道!”
張老押自己過去把小樓芳從床上拽下來,直接丟在了地上。
“怎么不公道了?”張老押道:“我先問你,你猜那兩個人是誰派來的?”
許源:“伏家。”
“對啊,伏家一向是下手不留情。老夫我敢打包票,那兩個人身上,絕不只是一道牽絲法。
也就是你家老夫人手段匪夷所思,才能全部定住了。
但想要保下他們的命,給你審問線索,只靠神修的手段是不行的,神修只能解決牽絲法。”
許源思索了一下,也真有幾分道理。
“那這家伙能幫我?”
許源用腳尖指了一下地上的小樓芳,這樣的東西甚至都不能算個人了。
張老押遺憾道:“從占城到正州,各地都有那么一些人,暗中做局勾引人吸食這阿芙蓉。
即便是到現在,普通人也不大知道這東西的危害,甚至很多人還覺得這是好藥。
身上疼了吸一口就全身舒爽。
你沒去過北都,要是去了就會發現,那邊這樣的人更多!”
許源眉頭緊皺。
張老押又道:“小樓芳的法,講究一個演什么就是什么——便是因此他可以把其他人的全部因果都接過來。”
許源還是問道:“他這個樣子,還能演法嗎?”
張老押道:“你是丹修,給他煉一顆解藥啊。這就是你的事情了,能不能做到跟我無關。”
“解藥?”許源出來就去找王嬸。
王嬸聽許源把事情說了,就檢查了一下小樓芳,然后凝重道:“得六流的解藥才行。”
許源想了想,先去三娘會求藥。
雖然沒有六流的藥丹,但是它們能想出法子來救王嬸,應該也有手段,用幾種藥丹配合,救一救小樓芳。
許源知道自己有些耍賴。
因為百病柜和量心稱,是不接這種“活兒”的。
得至親好友來求藥才行。
但…這不是著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