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允手下那一隊人,眼睜睜看著許源和手下們從身邊疾馳而過。
“大人…”弟兄們委屈的朝萬允喊了一聲。
萬允憋了一肚子火,咆哮一聲:“閉嘴!”
然后自己猛地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胯下駿馬一聲嘶鳴狂奔起來。
萬允又猛抽了幾鞭子,忽又想起來,秦澤剛才譏諷自己要“勤揮鞭”…
一時間揚起的手臂卡在了那里,接下來這幾鞭子,落下來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他手下的弟兄們怨言四起。
北都匠造坊的槍炮沒我們的份兒,山河司的字帖也沒我們的份兒?
你可是正兒八經的巡檢。
人家許源才是個副的。
人家能給手下的弟兄們要來這許多好處,你就只會跟手下人發火撒氣。
他們的不滿不敢說出來,但是每個人對自己跟隨萬允的決定,都發生了動搖。
榆井村距離運河七十里,距離占城差不多也是七十里。
掛上了字帖后,快馬加鞭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
萬允這一隊,即便是沒有字帖,想必也不會晚太多,只是這心里可太不痛快了。
許源這一隊和山河司一起先抵達榆井村。
村子有幾十戶人家,再往北二十里便是小余山。
村口有一棵老榆樹。
六七丈高,兩人合抱。
不知何年何月遭了雷火,一半被燒死了,另外一半仍舊生機勃勃。
也是村里的一道奇觀。
老榆樹幾十步外,有一口老水井,井口用粗糙的麻石砌起來二尺高,上面架著一個轆轤。
轆轤上的麻繩斷了好幾次,打著結接起來。
這樹和井便是村名的由來。
此時剛過了正午,陽氣旺盛。
村外的田地上,村民們三三兩兩的正在勞作。
村中的小路上,懶洋洋的臥著幾條土狗,尾巴在陽光下一甩一甩。
一條蚯蚓從旁邊的牛糞下面鉆出來,明目張膽的橫穿村道。
懶狗貼在地上,只扭著身子蹭背癢,根本不去理會那扭曲的小東西。
這村子看起來,安靜祥和,不像是鬧邪祟的樣子。
許源打開“望命”,悄悄看了一眼。
村民們每個人的“命”都很正常。
許源收了“望命”,悄悄的握住了陰陽鍘。
村子里干干凈凈,也不見什么陰物。
許源來到了車邊,疑惑問道:“大人,你們山河司在公文中說,有這村里乃是邪祟的老巢,邪祟在何處呢,為何還有這么多的活人?”
伏霜卉的聲音傳出來:“邪祟藏在井中,便是那棵老榆樹的一條死樹根!”
“死樹根?又怎么會在井里?”
“這邪祟當年想必是已經成了氣候,所以挨了一記天雷。可是這天雷將它劈死之后,它卻死而未僵!
過了不知多久,它又復活過來,便自蔓延伸到了井中。
你莫要看這村子里都是活人,其實村民世代從井中取水,而井水早被它污了。
村民雖然還活著,卻早已被那邪祟掌控。
這村里每一只眼睛看到的,都會被邪祟看到。
每一只耳朵聽到的,都會被邪祟聽到。
每一張嘴說的,都是邪祟要說的!”
許源似是被嚇到了,臉色大變道:“那東西竟然如此可怕!大人有何應對之策?”
“哼!”伏霜卉冷笑一聲:“放心吧,不會讓你們祛穢司的人去白白送死。梁炎,你帶他們去村外,尋個地方安營扎寨,其他人一起動手,給本官把那口井給我挖開!”
“遵令!”
山河司顯然是早有準備,將各種工具取了出來,便朝著那口古井奔去。
梁炎則對許源一指不遠處的一片空地:“許大人,就那里吧。”
許源滿腹疑問,遲疑了下還是跟著梁炎一起去了空地上。
這里距離村口的老榆樹有兩百丈遠,地上長滿荒草,卻不知為何沒有被村民開墾成農田。
梁炎道:“我們帶了門神來。你把手下分成幾隊,各自去砍樹、挖土,也不用建的太好,只要結實、能住就行。”
這邪祟非同小可,半天時間顯然是無法解決,那就需要在村里過夜。
村里的房子顯然是不敢住的。
就只能臨時建造。
許源便吩咐下去,將隊伍里的匠修挑選出來,各自帶了一隊馬上開工。
許源則一直在望著古井那邊。
山河司的人拆了轆轤,扒開井沿,村里立刻沖出來幾名老者,哭喊著跪在地上懇求他們,這是村里唯一的一口井。
掘了井,村民沒水吃了。
山河司的校尉們卻是如狼似虎,幾腳把老人們踢開,將井口挖開了。
很快村民們都聚了過來,但是看到山河司的校尉們按著刀,卻是不敢上前,村里頓時哭聲一片。
許源皺著眉頭——但若是真如伏霜卉所說,整個村子早被邪祟掌控,倒也不值得同情。
“大人。”郎小八忽然在身后喊了一聲:“挖到了些古怪的東西,您來看一下。”
許源轉身來跟著郎小八過去。
空地上的雜草小樹已經大致清理干凈了,匠修在地上畫了個大圈,沿著這個圈用木頭建起營寨的“外墻”。
圓圈上先挖出來十二個深坑,用來埋樁。
許源走到一個樁坑旁邊,這里挖了有五尺深,下面是累累白骨!
郎小八低聲道:“每個樁坑下面都是這樣子。”
許源飛快將所有樁坑看了一遍,果然只要挖到了五尺深,下面就是一片白骨!
“山河司的人,給咱們指的地方,是一座萬人坑?!”郎小八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梁炎。
梁炎已經不在這邊了,動工后他就回去伏霜卉身邊了。
許源跳到了坑里,拿了個工具在那些白骨中撥弄著,然后挑起來一只頭骨。
卻明顯不是人頭。
頭骨呈扁長的形態,上顎生著幾顆細長彎曲的毒牙。
“蛇!”
可是這蛇頭骨,卻比人的頭骨還大!
許源再看腳下的白骨中,那數不清的肋骨:“如果是蛇,就是一條巨蟒!”
許源從樁坑里上來,揮手道:“馬上換個地方。”
眾人立刻轉移到了兩百步之外——山河司那邊顯然已經注意到了祛穢司的異動,梁炎朝這邊看了一眼,卻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
許源皺起眉頭,道:“先挖個坑看看。”
“好。”秦澤擼起袖子親自動手。
武修力氣大,不過片刻就挖到了五尺深,一锨下去戳到了什么東西。
秦澤臉色一變,翻起來一看,又是一片白骨!
郎小八忽然說道:“大人,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嗎,我怎么感覺周圍越來越黑了?”
狄有志動了一下鼻子:“不但越來越黑了,而且越來越腥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