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轟鳴之聲震天動地,響徹人間。
南疆之地的生靈,即便是在千萬里開外,都能看到那烈焰山方向天穹之上墜下的無盡雷霆。
一道接一道的藍白色天雷密集轟落人間,雷光煌煌,叱咤風云,攪得漫天云海翻涌化作雷池,照的天地人間通明凈徹。
在這雷海肆虐之中,江生負手懸于空中,腳踏虛踏,身后四柄仙劍微微震顫著,似是在期待著什么。
而在另一側,魔焰滔天,血雷如雨,滾滾魔氣遮天蔽日,四顆血色魔星顯化天穹,妖艷詭異。
魔風烈烈不休,飛沙走石間天地便是污濁一片。
四魔顯化魔軀,氣勢聯合起來,不僅強勢占據了半片天地,還在不斷擠壓著江生的氣場。
同為煉虛境的仙魔,四魔一上來并沒有大打出手,而是先以氣勢壓迫,顯然都是熟悉斗戰之技的。
常言金丹修神通,元嬰化領域,到了煉虛境界,領域已經是漫天仙魔們的本能,無需主動施展,便自行圍繞著仙魔的真身、法身展開。
只是平時領域只貼在仙魔周身三尺,打不破這領域庇護,就傷不到仙魔分毫。
這也是為何煉虛境明明只比法相境高出一籌,但多少法相多少化神都傷不到煉虛的原因之一。
煉虛那護體的領域就不是這些中下六境的凡俗能打破的。
而一旦煉虛境的領域展開,那么便會瞬息覆蓋百萬里乃至千萬里方圓,此時這片天地之間,一切皆由煉虛作威作福,凡俗惟有跪拜祈禱的份。
仙魔的領域,某種程度上已經相當于自身攜帶的一方道場,立于道場便立于不敗。
如今四魔聯合起來試圖壓迫江生的氣場威勢,便是要壓縮江生的領域道場,爭取在斗法之前先破了江生那昂揚的勢頭。
狂風呼嘯不休,雷霆轟鳴不止。
在這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之中,一聲輕哼卻是那般清晰,讓所有生靈都聽得清楚無比。
那是道人不屑的聲音。
“呵。”
輕哼一聲,江生雙手一引,誅戮陷絕四柄仙劍隨之被引到江生雙臂之側。
下一息,伴隨著劍吟嗡鳴之聲,一股凌然殺機在四柄仙劍之上爆發,那股蘊含著濃郁的三災末劫之意的可怕殺意讓四魔都不由得一顫。
懼忽得笑道:“靈淵,你好大的殺性,好重的戾氣,你到底殺了多少人?說你是魔君都有人信。”
哀棘的三顆低垂的頭顱不斷流淌著涎液,六只腥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渺小的江生的身影:“確實,確實。這么重的殺機,都快入魔了吧?”
“難不成你是想屠了我們七個,然后自己證個無上魔君?”
靡愛的枯樹枝一般扭曲古怪的干枯手臂緊緊護著自己那纖弱的身體:“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人殺性好重,比我們還重,他一定是入魔了,入魔了。”
葬喜身上釘入血肉骨骼的一根根鎖鏈不斷叮當作響著,牽動著一支支鈴鐺鐵鎖叮鈴哐啷響個不停:“殺了我們吧,殺了我們,拿我們七個的魔心做引,證你的魔君之位,你的前景,必然比我們要長遠。”
四魔紛說不休,一道道古怪詭異,似男似女的聲音在天地間,在人心中不斷響起,蠱惑著人心,牽引著人們不斷向著那墮落而去。
就連林瀟都不知不覺的有些信了。
是啊,江生這四把劍好重的殺機和戾氣,那股可怕的劍意好像要毀滅世界一樣,他真的是什么道家真君,不是以殺伐煉道的魔君?
難不成江生來到靈華界,真的就是為了殺了七個天魔證道嗎?
畢竟江生之前還阻礙自己得到太陽日儀,還仗著修為打壓自己,甚至還故意讓自己和玉桐分開 在林瀟胡思亂想之際,耳邊響起器靈的呵斥之聲:“混賬小子,胡思亂想什么?”
“謹守靈臺清明,莫要墮入魔道!”
“只因自己和他人有些糾結,就惡意猜測他人本性,你這和疑鄰盜斧有什么區別?”
“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他,到底你倆現在誰像魔?”
林瀟陡然一驚,看著自己明顯生出鱗甲的雙臂和猙獰的雙手,再看看從始至終周身清氣縈繞不曾有變的江生,林瀟嚇得打了個寒顫。
而隨著林瀟清醒過來,他手上的異象也漸漸退去。
此時林瀟心有余悸,可他望向蘇玉桐,卻發現蘇玉桐從始至終不曾有任何變化。
這一點發現讓林瀟心中滿是羞愧,他竟然還不如蘇玉桐那般道心堅定。
“真君曾言,道心如明鏡,需勤勤擦拭,方得靈臺清明,心不蒙塵。”
“真君曾言,術法神通無好壞,全看個人本性,本性為正,神通便是正法,本性為邪,便是再好的道經也會變成邪法。”
“林哥哥,需知疑人先疑己,緊守自身道心,莫要猜疑他人,便不會被天魔所惑。”
蘇玉桐說著,一雙眼睛卻是緊緊盯著空中那一道看起來瘦弱的身影。
在那風雷之間,相對于四魔那萬里龐大的魔軀,道人七尺之軀未免有些太過渺小了。
四魔還在不斷蠱惑著,那靡靡魔音似是要影響江生道心一般,試圖讓江生墮魔。
可從始至終,任由四魔怎么蠱惑,任由這方圓千萬里的生靈怎么質疑驚異,江生始終面不改色。
道心如明鏡,靈臺自清澈。
靡愛卻說卻激動,那干瘦如枯枝的魔軀不斷扭曲著,六只手臂死死環抱著自身,似乎在畏懼著江生一樣。
那六只蒲扇般的耳朵扇了又扇,忽得,靡愛激動無比的喊道:“魔!你才是魔!”
忽得靡愛六只手臂大張,萬千血雷伴隨著粉霧煙氣呼嘯而去。
隨著靡愛出手,哀棘的魔軀不知不覺消失在魔氣之中,而懼扭動著自己的蛇軀,四只手臂悍然從天穹之上扯下一股股血色雷霆化作刀槍劍戟向著江生扔了過去。
靡愛和懼悍然出手,前一息還在哭喊畏懼,下一息便含怒出手,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
萬千血雷滾滾涌來,江生信手一揮,誅仙劍化作一道天青色驚鴻翩躚而去。
須臾間誅仙劍卷起萬千天光化作驚鴻匹練橫擊百萬里天穹,留下一道橫亙天地的劍痕。
而那萬千血色雷霆,悉數被這一道劍光所攔下。
百萬里外,魔焰滔天,百萬里內,妖魔禁行。
“呵呵呵呵.”
靡愛笑著,六手分別探入六只耳朵,從中掏出六只鈴鐺來。
下一息,靡愛搖動鈴鐺,隨著六只鈴鐺叮鈴作響,一股股魔音伴隨著腐化污濁,扭曲墮落之意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向著江生襲去。
與此同時,懼已經悍然上前,萬里魔軀碾壓著山脈峰巒,把這南疆群山之地的一座座奇峰峻嶺生生碾碎,留下一道道錯亂巨大的壓痕。
當靡愛的墮落魔音到了江生面前之際,懼的四只長滿倒刺彎鉤的手臂也從虛空之中拉出兩柄手骨為柄,骷髏為兵的大錘。
這兩柄大錘的手柄皆是以某方世界的天命之人的手骨煉制而成,而那錘頭,就是一個個氣運之子的頭顱嵌合在一起。
抬眼望去,兩柄大錘,每個錘頭都有六面,每面的神情皆不一樣,有恐慌有畏懼,有憤怒有癡迷 這兩柄大錘,便是代表十二個氣運之子的凋零墮落,或者說,代表十二個世界被懼所毀滅。
魔音聲波震蕩天地,充斥江生周遭,無孔不入,勢要鉆入江生五臟六腑,眼鼻口舌。
就在此時,懼也掠至江生身前,萬里魔軀一個翻滾,四只手臂緊緊攥著兩只燃燒著魔焰的大錘對著江生就是狠狠錘下。
“靈淵,死來!”
一聲爆響憑空而起,天地之間的空間陡然被炸碎,萬千氣浪呼嘯著沖擊向四面八方,只留天穹之上炸開的云爆和破碎的空間。
懼雙錘砸落之處,兩柄渺小無比的仙劍赫然攔在江生身前,擋下了這兩柄巨大無比,足以錘碎山岳,截斷江河的大錘。
“嘿嘿.”
就在此時,一股陰冷的笑意從江生背后傳來。
赫然是消失在魔氣之中的哀棘現身了。
哀棘不知從哪里繞到了江生身后,那兩只長滿膿瘡的肉翅閃動著,三顆頭顱咧著大嘴,三道血黑色魔光凝聚了一瞬,便從口中噴出。
須臾間,三股魔光交叉貫穿天地,將掠過之處的山巒峰脈悉數蒸發,留下三道熔巖長河。
當三股魔光即將交匯在江生身上時,嗡的一聲,又是兩邊仙劍躍起,凌空斬出萬千劍光形成羅網攔在江生身后,替江生擋下了這些魔光。
隨后懼就驚愕的發現,面對自己和哀棘、靡愛的聯合攻勢,江生始終沒有露出一絲凝重的神情。
咔咔咔咔咔咔 劍刃與大錘不斷碰撞著,明明按理說像劍這樣鋒銳的直兵都脆弱的很,根本無法和錘這樣的重兵器碰撞。
可偏偏江生這兩柄仙劍不僅僅擋下了懼的大錘,甚至在兵器碰撞之中,懼感覺自己的大錘快要擋不住了。
這靈淵道人看著瘦弱,怎么力氣這么大?
到底是他力氣大,還是這兩柄劍不一般?
“你可知曉,貧道是怎么斬了惡他們?”
江生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嗯?”
懼一愣,那沒有眼鼻的腦袋歪了歪,然后他就感覺到一股劍意牢牢將其鎖定。
“就是用的此劍!”
此言說罷,江生雙手握住誅仙劍與戮仙劍,身影陡然一閃消失在原地。
突然的卸力讓懼一個踉蹌,饒是懼瞬間就反應過來,立刻激發自身的領域并引爆了周遭的魔焰,還是遲了。
但見江生一個閃身出現在懼身后,面色淡漠,手中誅仙劍與戮仙劍陡然迸發出冷冽寒光,隨著三災末劫之意的縈繞,一青一紫兩道璀璨的劍光交叉斬下。
須臾間,魔血飛濺,大片大片烏黑的污濁血液濺落大地,腐蝕得山脈滋滋作響。
“啊啊啊啊!”
懼吃痛的嚎叫著。
那三災末劫劍意沒入他的體內,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不斷絞殺著他的生機。
每每被這劍意抹滅一塊血肉,懼就感覺自己那一塊血肉徹底消失,再也長不出來了。
“小心,這靈淵道人手里的劍能真的殺了我們!”
懼一邊提醒著葬喜三魔,一邊將身軀不斷翻滾著躲避江生的劍光。
陡然間,懼猛地直起身子,那萬里魔軀之上的百只眼睛睜開,一道道魔光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攪動著百萬里天地震蕩不休。
江生不想被這魔光蹭到,抽身躲閃。
而這個時候,哀棘又沖了上來,那如鉤的四爪直接撕碎了虛空,隨著空間被撕裂,虛空之中哀棘的三顆頭顱彈出來,對著江生就是噴出滾滾毒氣。
一時間,天地之間滿是魔氣毒氣,不僅遮蔽了視線,還影響人的感知。
就在此時,靡愛再次搖響鈴鐺,滾滾魔音從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蕩來,擾亂著江生的神識。
隨著魔音滌蕩,葬喜雙手緩緩抬起,從自己體內抽出一柄長滿倒刺的犬齒大劍,隨后一步踏出,手中魔劍轟然劈落。
破空嗚咽與雷霆叱咤之聲同時響起。
但見天地空間在這魔劍之下寸寸碎裂,魔光滔天,劍意凌然。
這一劍,葬喜是鎖定了江生的身影,不給江生絲毫躲閃的機會,一擊便要重創江生。
畢竟江生實在是太靈活了,相對于顯化出萬里魔軀的四魔來說,不過七尺大小的江生就如同一個蚊子一樣煩人,偏偏還不好命中他。
“天魔斷意,斬!”
天地震蕩,血雷傾瀉,一劍劈落,山河俱碎。
地面不斷動蕩著,南疆群山之地的無數山峰在這一劍之下轟然破碎,無數山石四濺飛射,大片大片土地龜裂開來向遠處蔓延而去。
葬喜這一擊,竟是真的撼動了百萬里山河。
林瀟和蘇玉桐俱是勉強維持著身形,不讓自己倒下或者跌落一旁的裂隙之中。
但二人此時最擔憂的,還是江生。
在靡愛、懼、哀棘三魔的配合之下,江生的騰挪空間幾乎被鎖死,此時葬喜這一劍落下,江生怕是不死也傷啊。
此時不僅僅林瀟和蘇玉桐擔憂著江生,正陽真君、靈虛真君、陰月真君也在擔憂著江生的情況。
四魔出世,按理說他們身為靈華界的真君,靈華界的守護者,應當應敵迎先才是。
可江生說他們畢竟道行有損,再勉強斗法容易傷及根本,強行勸下了三人,讓他們去做另一件事。
可三人又怎能不掛念江生那邊的情況?
而相對于三位真君的擔憂,玢卻是很是輕松。
江生會這么輕松被葬喜他們拿下?
那玢就不會丟掉三份天魔真靈,惡、怛欲和奐怒也不會死的那么輕易了。
“呵,葬喜,你們要是小瞧了靈淵,可會丟命的。”
玢輕笑著,望向了那翻涌的魔氣和毒霧之中。
隨著葬喜的魔劍斬落,天地震蕩,空間破碎,而葬喜也感覺自己的的確確斬中了什么東西。
只是葬喜的劍壓不下去了。
此時葬喜雙手握著魔劍狠狠下壓,但魔劍卻紋絲不動。
忽得,有清光自魔劍之下放出。
一縷,兩縷,三縷.
眨眼間,成千上萬的清光靈氣就向四面八方激蕩而去。
隨著清光驅散了魔氣毒霧,江生的身影也暴露在四魔眼中。
此時江生雙劍交叉著,抵住了那斬落的魔劍,好似蜉蝣擋住了傾倒的山岳一般,看起來不可思議,卻就這么發生在了四魔眼中。
“貧道算是看出來了。”
“你們想與貧道斗戰,而非斗法。”
“也罷,既然你們都說貧道殺性重,那貧道就陪你們斗一斗。”
江生說著,一顆天星顯化在天穹之上。
方才江生的天星一直沒有顯化出來,而反觀四魔,那魔星早就迫不及待的掛在天上,向世人宣告他們的存在了。
此時隨著江生的天星顯化在天穹,那一顆天星放出璀璨星芒,煌煌如日一般照耀天地,江生的七尺身形之上也有一道道清光流轉不休。
陡然間,隨著江生的天星爆發出璀璨耀眼的星芒甚至連四魔的血色魔星都被掩蓋下去,江生身上也升起沖天的清靈仙光。
道道青雷叱咤天地,滾滾清氣翻涌不休。
風雷驟現,水火激蕩。
風雷水火圍繞著江生,隨后化作沖霄的玄靈之光。
“法天象地。”
隨著江生輕喝,在葬喜那驚愕的注視之中,江生的身形一寸一寸不斷變大。
七尺,九尺,十尺三丈,十丈,百丈 繼而是千丈,萬丈,眨眼不過,江生的身形便膨脹到與四魔相同的萬里大小。
而葬喜的魔劍也再也壓不住江生,被一股無形的反震之力給蕩了出去。
似有鐘聲敲響,似有天音頌唱。
在那青色雷霆叱咤霹靂之間,在那清氣翻涌圍繞之中,一尊通天徹地的神人顯化在天地之中。
神人腳踩山河,肩披星斗,南疆群山的山巒峰嶺在神人腳邊連個小土坡都算不得。
此時神人高達萬里,眼如日月,放出青金之芒,手如天柱,可摘星拿月。
青蓮摘星冠上七星生輝,綻放赫赫之光,玄底蓮紋袍上蓮花舒展,顯化道家仙紋。
四柄足足有數千里大小的仙劍顯化在神人身側,仙劍上紋風雷水火,內斂災劫之意,僅僅是懸著,便如同那擎天的天柱一般,顯露出煌煌威勢。
葬喜、懼、哀棘、靡愛四魔望著此時化作萬里大小的江生,一時竟是有些躊躇。
風雷水火四象之力陡然爆發。
風雷化作羽帶纏繞江生雙臂之間,水火化作虹霞縈繞江生雙腿之上,陰陽顯化,凝為道輪懸于江生腦后。
天音浩蕩,鐘鳴萬里。
江生周身清氣流轉好似仙霧,萬道天光披下如同羽衣,腦后一輪宛如大日的青色道輪旋轉著,身旁四柄仙劍嗡鳴不休。
但見江生雙眼之中顯化出青金之色,隱隱可見兩朵青蓮在江生眼中不斷顯化著。
而此時,江生慢條斯理的將自己那比山岳還巍峨的手臂探入天穹,將一柄通體皂黑,覆繞著青蓮的仙劍緩緩拉出來。
隨著這一柄巨大的仙劍被江生握在手中,江生的聲音也如同浩蕩天音一般響徹天地四方。
“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內,就送你們去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