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霧彌漫的東海之上,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深邃海中,諸多陰影雜亂的紛涌上來好似要攪亂天地,迷霧之中,之音愈發密集。
神識之中,四面八方天上海底盡是危機涌來。
江生跪坐桌案之后,看向敖恪,靜等著敖恪的下文。
敖恪苦澀笑道:“如果有可能,還望江兄,放過在下家眷。”
“就當是祈求。”
江生點了點頭。
敖恪長長舒了口氣,將酒盞中的百果釀一飲而盡,隨后坦然說道:“不瞞江兄,雖說東海遭劫,過了一段時間顛沛流離的日子,但后來遇到夫人,在下過得非常圓滿。”
“說來有時在下無比羨慕江兄,江兄心志堅定,道心澄徹,沒有情劫一說,不會陷入他人羅網。”
“這六十多年來,在下日日煎熬,度日如年,今日,總算是解脫了。”
“得他人之因,便要償還他人之果。”
“一切都是要還的,都是要還的啊!”
敖恪感慨著,忽得正色看向江生:“江兄,切切小心,他們很可怕。”
言罷,敖恪雙手拍在自己眉心,親手破碎了自己的元神。
江生看著敖恪自己破滅了元神,真靈歸入幽冥,終是嘆了口氣。
此時,樓船之上所有的生靈,無論鮫人蚌女還是蝦兵蟹將都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呆滯冰冷的畏懼過來,密密麻麻數千人把江生所在的閣樓圍的水泄不通。
而在海中,在迷霧中,還有大批的聲音傳來。
江生神情恢復平靜淡然,緩緩說道:“爾等邪祟,就指望這些來對付貧道?”
話音未落,天地之間有雷霆炸響。
滾滾雷音響徹天地,烏云以讓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迅速顯化在東海上方,厚厚的雷云如同一座座懸浮在天上的陰沉山岳。
電弧肆虐,雷龍探爪,江生一念之間,便在天穹之上形成了覆蓋三千里的浩蕩雷云。
下一息,煌煌雷霆轟然落下!
萬千青藍色天雷密集落下,方圓三千里海域盡在天雷轟擊之下,但聽雷霆轟鳴不斷,煌煌電光徹地連天持續不休。
浩蕩天威席卷天地,這一片海域之中所有生靈都駭然的看著那肆虐的天雷。
叱咤天雷紛落如同雷電森林倒懸天際,空氣之中滿是炙熱的雷火氣息,海面被天雷轟擊之下生生被削去一層。
那些剛剛涌出海面的陰影當即就被雷火湮滅,而迷霧之中那些之聲也變成凄厲的哀嚎之聲。
一時間,雷光如瀑,雷落如雨!
何為仙凡?
中下六境,便是有再多人,有再多手段,也不可能傷到上三境分毫。
任你其智近妖滿腹韜略,任你簇擁萬千,化神無數,任你能借天地之力,依舊不過是蜉蝣撼樹,難有寸功。
凡就是凡,凡俗與仙神的差距,遠比天塹溝壑還要大,大到讓人絕望,乃至升不起任何抵抗之心。
當那叱咤天地的煌煌天雷散去之時,江生已經孑然一身懸在海天之間,腳下樓船早已被雷火焚滅為塵埃,那四面八方的危機之感也消散無蹤。
“爾等邪祟,就這般見不得光嗎?”
“非也非也,只是初次目睹靈淵真君之神威,有些驚詫罷了。”
說著,天地之間有漣漪蕩起,一道身影自虛無之中走出,繼而是第二道,第三道.
行走于虛實之間,是上三境才有的特性。
這些自虛實之中走出來的身影,每一道都是真實不虛的煉虛境氣息。
“一,二,三,四,五,六。”
環視著周身封死所有方位的六個煉虛,江生神情不見半分慌亂,眼中滿是淡然,或者說冷漠。
“六個煉虛,對付貧道一個剛剛破境的新人,爾等還真是費盡了心思。”
“又拿貧道的弟子來做說法,又拿貧道的故人來設陷,還要下毒。貧道就值得爾等這么恐慌不成?”
江生說得頗為淡然,清冷的聲音中不乏輕蔑之意,然而這幾道身影卻是無動于衷,不曾被江生的言辭所挑動情緒。
感知著那死寂沉默的神識波動,江生面色不顯,心中卻依舊是提起了十分的鄭重。
“靈淵真君莫要拿這些言語來刺激了,我們本就是以言語來蠱惑他人,又豈會被你這三言兩語所挑動?”
“說來,此時算算時間,那毒也該生效了。”
“不妨告訴靈淵真君,給你備得,名曰三玄通幽蠱。”
“服下之后,元神真靈,五臟六腑都會被蠱毒所影響,稍一動用法力,蠱毒就會加深,最后,五臟六腑被吞噬一空,元神被啃咬得滿是窟窿,而修為道行,也就散盡了。”
“先前靈淵真君動用了好大的聲勢,喚來那般威赫的天雷。眼下我倒要問問靈淵真君,蠱毒之滋味,如何邪?”
說著,六道身影竟是齊齊發動,須臾之間便見六根鎖鏈自虛空之中破出,鋒銳的鉤芒直刺江生而來。
江生神情不見分毫變化,信手一凝,五行真雷便在手中凝聚成型。
下一息,五行真雷轟然炸開逼退了一眾鐵鎖鉤芒,而江生的右手則向著南方探去。
不再有任何言語,六道煉虛身影展開默契無比的配合,好似一個人一般,對江生發起一波接一波的密集攻勢。
如同潮水一般的各種招式連綿不斷的向江生襲來,一道道幽暗光芒,一根根穢亂之槍,還有那些蠱惑人心的靡靡之音,腐蝕神魂的晦澀匹練。
所有攻勢都是那般兇猛,卻又都被限制在這小小的海境之內。
在這一方左右不過三百萬里的狹小海境內,六位煉虛好似隔絕了這方海境與外界的一切聯系,把這里化作囚困江生的牢籠,要在這里終結掉江生的存在。
一道接一道的幽晦匹練擦身而過,密集的惑亂光影與紛擾神魂的靡靡之音充斥天地之間,江生身影左右躲閃著,避讓著六位煉虛的攻勢,右手始終對準南方,似乎在召喚著什么。
終于,一個煉虛借著一道道干擾神識視線的光影突進至江生身前,其右手化作利爪模樣,對著江生的頭顱狠狠抓下。
江生閃身躲避,后方又有兩個煉虛迫近而來,分別攻向江生的左右方向。
而在江生頭頂上方,一個煉虛已經把手化作尖刺,對著江生的顱頂刺下。
一時間,上下左右全是致命的威脅,四面八方全是神識刺痛之感。
六位煉虛之力,赫然是要徹底讓江生隕落在此。
江生此時神情終于有了變化,雙手變化間,有風雷水火顯化,化作一方四象流轉之光輪。
下一息,江生毅然將光輪破碎開來,伴隨著震耳欲聾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的轟鳴,周遭數十萬里內的空間轟然破裂,滿是細密的裂痕,而諸般攻勢也再次被江生攔下。
此時,江生身上衣物已經破碎成條條布絮,而周遭那六個煉虛,也終于被破開了迷霧,露出了真容。
望著六張一模一樣的臉,江生緩緩說道:“貧道想得果然沒錯,爾等,不過一個人罷了。”
“一魂六體,六個身體都像分身,卻都非分身這是天魔道那位大天魔主的七章玄君密之一,如意分神化念心經的本事。”
“你果然是邪祟。”
此時,六道身形,六位煉虛,異口同聲,聲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惑人心魄,蠱人神魂:“是,那又如何?”
“今日布下這天羅地網,江生你還能逃得出去?”
忽得,江生輕笑一聲:“如果你真的布下了天羅地網,為何至今不曾發覺貧道非是真身前來?”
“如果你真的這么有把握,又為何費勁這么多功夫,用了那么多下作伎倆,卻還是不敢靠近貧道周身三尺?”
“你是在怕什么?”
天魔剛要開口,忽得好似聽到了劍吟響徹。
如同鶴唳龍吟一般的嘹亮劍吟自天外響起。
剎那間,一道青色寒芒便洞穿虛空掠來。
天魔感知到那青色寒芒上的鋒銳與破滅之感,心悸之余下意識躲閃。
但見隨著青色寒芒閃過,天地之間赫然多了一道破碎了空間的劍痕。
這一道劍痕自南方一路蔓延而來,跨越了不知億萬里之徑,好似橫亙天地間的疤痕一般,其上濃郁的災劫破滅之意,讓人感之便神魂刺痛,好似要真靈破碎一般。
伴隨著嗚咽之聲,那一道青色寒芒被江生握在手里。
天魔這才發現,這是一柄青色的仙劍。
仙劍通體天青之色,其上有道道錯亂風痕,內斂災劫末運之蓮紋。
劍柄如龍脊,不過一手可握,劍閣呈陰陽太極之象,內藏四象劍蓮之形,劍首好似紛揚之風纏繞著一枚青色寶珠。
隨著這柄劍被江生握在手中,一股讓人驚懼的凌然劍意隨之升起。
天魔望著江生手中那柄劍,在那柄從頭至尾不過三尺六寸的青色長劍之上,天魔感知到了能讓自己真靈破滅,歸入虛無的可怕力量。
回憶著江生的種種事跡本領,想著江生的件件法寶,天魔低聲道:“青萍劍?!”
聞言,江生不曾出口,長劍已然發出不悅之嗡鳴。
江生右手握劍,左手緩緩撫過劍身。
“錯。”
“此非青萍。”
“此為,誅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