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動用菩提滅道,孟淵愈發有氣虛力弱之感。
若非數次精火淬體,孟淵早已扛不住了。換了尋常人,早已被滅道之意反噬,失了理智。
孟淵略緩了一口氣,燒掉瘦和尚的尸體,便又前行。
自打今天大開殺戒之后,先是六品的白猿,而后又是方才的瘦和尚,再加之數個七品,精火蘊養的極快,如今已然圓滿。
孟淵愈加有底氣,萬物流光催動,很快來到沖虛觀前。
入了觀門,來到大殿外,就聽其中有人說話。
“小友見山見水能賦詩,可見了清水鎮的慘狀,卻腦中空空,半句也無。胸有丘壑之人聞生見死必有所感,先人又說文章憎命達,小友遭了難處,詩社兩位元老又都不知所蹤,按理說小友必然該有悲歌詞句,可惜…貧道拙見,小友并非不痛不悲,而是腹中空空,胸無點墨。”
殿中出聲之人語聲溫潤,好似謙謙君子,就是說的話不太中聽。
“你可不要小看人呀,我肚里有墨水的很吶!干娘說我是讀書種子,小騸匠說我是詩仙的料子,三奶奶也夸我天資聰穎呢!”香菱辯駁。
“那還請小友吟詩一首,在下洗耳恭聽。”那人笑著道。
香菱卻嘆了口氣,“沒心思。”
“還是腹中空空。”那人挖苦。
香菱不再反駁。
孟淵邁步走進大殿,只見殿中昏暗,有四個人盤膝而坐,乃是趙靜聲,袁靜風,還有兩個穿道袍的年輕人。
有一黑袍中年人站在殿中,一手懷抱著柄拂塵,另一手上有一粒石子,一拋一接。
孟淵看的分明,那石子是自己當初給香菱的,上面寫著她和她干娘的名字。
香菱站在趙靜聲頭上,本還病懨懨的,見到孟淵來了,便高興的什么也是,連忙跳了下來,小心的繞過那中年人,而后順著孟淵的衣裳,跳到孟淵肩上。
“小騸匠!”香菱開心的不得了,她又連忙指了指那黑袍中年人,道:“這個壞的很,把干娘老相好的師弟們都抓了!”
孟淵看向那黑袍中年人,又看向趙靜聲。
趙靜聲面是有羞愧之色,都不敢跟孟淵對視。
“我就說除了大師兄外,咱一個比一個沒出息吧!”袁靜風也不慌張,“孟兄,這家伙不是來殺我們的,你不用管。”
“大師兄仗劍蕩妖,蕩來蕩去,人家把咱老家給蕩了!”另一個人年輕人說道。
趙靜聲怒了,喝罵道:“靜塵!要不是你整日不務正業,何至于此?”
“怪我了?”那年輕人哼哼兩聲,顯然也是個混不吝。
孟淵見趙靜聲等人窩里反,就也不去理會,而是看向那黑袍中年人。
“貧道稽首了。”中年人微微欠身,十分謙恭,“敢問小友名號?”
“孟飛元。”孟淵回問道:“敢問道長大號。”
“雪消多古意,一點一蒼然。”黑袍中年謙遜一笑,看向外面的風雪飄舞。
“原來閣下便是蒼山君,百聞不如一見。”孟淵鄭重許多,心說真是水淺王八多,都擠到一塊兒了。
“不想小友竟知山中野人之名。”蒼山君十分和氣,說道:“貧道聽孔雀道友說,小友承應道友所傳,儒釋道兼修,乃是英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蒼山君懷抱拂塵,問道:“西方佛座下的燭道友親至,不知是否說動應道友西行?”
“應三小姐不愿往。”孟淵道。
蒼山君點點頭,道:“應氏本就不會去佛國。整日論空之輩,應氏也看不上,自在佛多此一舉。”
“這佛國也有先生的一份力。”孟淵的意思是青光子的佛國。
蒼山君搖搖頭,道:“貧道是被逼的沒法子了,孔雀道友和郄先生找了我,蓮奴道友頻頻來勸,這才出來看一看。其實貧道沒出什么力。”
他指了指趙靜聲等人,接著道:“貧道閑云野鶴,一向不理會世間俗務。今年與李唯真道友論道,貧道最后斷臂逃生,今日來此,也只是為論道罷了。”
“原來如此。”孟淵把香菱塞進衣襟中,道:“看來先生今日論嬴了。”
“李唯真不在,也沒甚趣味。”蒼山君言語中頗有寂然,又道:“小友是為應氏而來的吧?在下并不阻攔。”
“他真沒害人之心,只是來羞辱我們的。”趙靜聲也嘆了口氣,問道:“師叔受傷了?”
孟淵點點頭,道:“我們要護三小姐離開此地。”
“給。”趙靜聲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木盒,“當初師父給師叔的,師叔不要…”
孟淵上前接過。
“孟飛元,你安心去吧!”那名為靜塵的道士出了聲,大咧咧道:“師叔要是出了事,咱師兄弟幾個給報仇!不就是青光子么!咱連西方佛也一塊兒收拾了!”
“你閉嘴吧!”趙靜聲看不下去了,“平時關起門吹也就算了,現在高人在,你吹什么啊!”
那靜塵果然閉上了嘴。
“小友快些回吧。”蒼山君笑著看向孟淵,把那一枚小石子拋還給香菱。
香菱一把接住,她也沒包袱,更沒小書包,就夾在咯吱窩里。
“江湖路遠,莫失莫忘。”蒼山君朝香菱笑笑。
孟淵朝蒼山君一拱手,又朝趙靜聲等人行禮,便立即折返。
出了沖虛觀,風雪還未停歇。
萬物流光催動,孟淵不敢稍停,很快來到城門前。
只見獨孤熒癱坐在城門口,胡倩抱著應如是,聶延年等人沒了蹤影。
尋梅渾身是血,提著一柄劍,立在城門前。
對方是一蒙面黑衣人,生的很是高大,手中按著一柄刀。
“若是再進一步,讓你知我儒家劍鋒!”尋梅氣喘吁吁,頭發散亂。
“儒家刀筆,如何能當武夫一擊?”那黑衣人身上無有半分鮮血,竟十分淡然,目光也未看尋梅,只是盯著尋梅身后的應如是。
“儒家刀筆不能誅殺你,我也要跟你同歸于盡!”尋梅竟上前一步,手中劍散出淡淡青光。
正要拼命,尋梅只覺有人按在了自己肩上。
“我來。”孟淵道。
“他是六品武人,我來攔他!”尋梅見孟淵回來了,高興道:“你帶小姐走,她說你以后有大用!”
“多謝你把我從牧莊帶出來。”孟淵按住刀,道:“現在,就是我最大的用處。”
尋梅不言。
“聶師他們呢?”孟淵問。
“劍竹和聶叔叔他們為了攔敵,還在城里沒出來。”尋梅黯然道。
“你送三小姐離開。”孟淵拔出刀,看向城門里的黑衣人。
尋梅也不再多言,慢慢退下。
香菱從孟淵衣襟中鉆出,夾著胳膊,捧著小小木盒,跟在尋梅身后。
“三奶奶,熒奶奶…”香菱瞪著大眼睛,又回過頭看孟淵。
“你跟三奶奶走。”孟淵道。
“去哪兒?”香菱茫然問。
“神京。”孟淵道。
香菱怔怔,竟說不出話來。
孟淵干脆回過頭,笑著道:“你不是一直想當詩仙么?神京的讀書人最多,詩人也多,你到了神京一定能成為詩仙。”
香菱茫然的點點頭,轉身向應如是跑去,可跑了兩步,又止住腳步,回身仰頭看孟淵,道:“小騸匠,要是能當詩仙,那肯定好的很,干娘知道了也為我開心。可要是沒你跟我唱和,那詩仙當的也沒啥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