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無念。
不知過了多久,孟淵終于又睜開了眼睛。
此時兩處丹田玉液已滿,體力與精神充沛,孟淵打算回城。
“香菱。”孟淵起身。
“小騸匠!”香菱又把小腦袋從窗戶的破洞里收回來,小小的黑鼻頭上又耷拉鼻涕。
她隨手抹了抹,“外面雪越下越大了!”
香菱見孟淵雙眼清明無礙,一如往常,她歡喜的三跳到孟淵懷里,“小騸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以前的你了呢!”
“我一直都不會變。”孟淵把香菱塞到衣襟中,“我們回家。”
“嗯嗯!”香菱露出個小腦袋,“你身上真暖和呀!”
推開門,便見外間雪厚。一腳踩上去,竟已埋住腳踝。
一時之間,孟淵想起初至松河府時,也是大雪飄飛。
剛邁出步子,就見清水鎮方向有火光,隱隱有哭喊之聲,喊打喊殺之聲。
孟淵把香菱的小腦袋按到衣襟中,當即跳到房頂細看。
只見清水鎮中燃起了熊熊大火,風助火勢,愈發兇猛。
街道之上,都是來往奔逃的百姓。其中竟還有許多妖怪趁亂追逐人群,隨意砍殺。
孟淵執刀在手,連忙往鎮子奔去。
待到近前,清水鎮已然成了火海。此時還未到晨起之時,許多百姓不及穿衣,有些更是在睡夢中被燒死。
北風正盛,雪花不停,火光之下映的好似人間煉獄。
有許多妖怪往來,手中大都有兵刃,要么是大刀,要么是骨棒,見人就砍,不論老幼婦孺。
林林總總,約莫精野妖怪約莫有上百頭。不過大都未入修行,只有三分之一入了品。
孟淵一看這陣式,就知這群妖怪應該是跟虎大王召集的小妖相類。
這種精野妖怪能耐一般,但畢竟比人的力氣大,又有幾分野氣。而且一旦聚眾,膽子便轟然而起,尤其是見了血后,更是個個發狠。
此刻此時,有群妖大都雙目赤紅,好似沒了神智。
孟淵見火借風勢,根本撲不滅,便沿街快走。
首當其沖的便是遇到一驢妖,一刀斬去驢妖雙足,孟淵刀壓在驢妖脖頸上。
“你們從何處來?首領是誰?”孟淵打算擒賊先擒王。
那驢子蠻力極大,又執拗的很,口中咯咯有聲,不時打鳴,根本不答孟淵的話,且還嘟囔著幾聲佛號,好似在呢喃“佛國”二字。
這驢妖已無神智,必然是受了某種種念之法!
孟淵刀往下壓,登時了卻驢妖性命。
孟淵也不多留,見街上人多,騰挪不開,便躍到街道旁的房子上。
往前只百步,就見一豹妖信步走在街道上。有慌亂百姓經過,便是一劍。
那豹妖竟身穿袈裟,一手拿大劍,一手執一小小令旗。
一見那令旗,孟淵便知遇虎大王手中的一模一樣。
看此情形,群妖失神作亂,必然與此相關。
孟淵催發焚心神通,以風影潛行向前。
就在這時,從一處巷子里跑出一對男女,兩人皆是頭發散亂,衣衫被燒了大半,可見剛從火海中逃出。
那豹妖身披袈裟,卻無慈悲之心,見那對男女奔出,當即舉劍刺出。
男女應是夫妻,本來相攜相扶,可在劍光及身之時,那男子忽的將女子猛的一推。
那女子當即腹部中劍,瞪大雙眼,沒去看豹妖,而是不可思議的看著那男子。
“張花,我還有爹娘要養啊!”那男子哭喊一聲,頭都沒回,連忙往前奔逃。
可豹妖何其快,眼見那男子逃生不及,劍光就要及身,豹妖忽的停頓,身首分離。
孟淵現出身形,看向倒在地上的張花。
“恩公…”花姐見孟淵刀鋒架在那男子頭上,她趕緊呼喊,“別…別殺他…”
一男子三十歲上下,生的壯實,模樣也憨厚的很,此刻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待見孟淵果然停刀,又果斷轉身跑路。
“你不是住在城里么?怎么來了這里?”孟淵并不再管那男子,把香菱按進衣襟中,一手攙扶起花姐,一手按住花姐的傷口。
先前花姐得了孟淵銀子,借此從了良,跟她弟弟張蛟一道回清水鎮做豆腐生意。
后來孟淵提攜張蛟入了衛所,后來張蛟日子穩當后,就把花姐接回了城里住。
花姐還是賣豆腐,還認識個相好,跟人家都睡一塊了。奈何花姐沒法再生,以前的營生也被人家知道,是故那相好的父母不允這婚事。倒是那相好是個有情義的,認準了花姐。
只是沒想到花姐兜兜轉轉,又回了清水鎮。
“城里沒法住,我就回老家了…”花姐腹上挨了一刀,語氣微弱,面如金紙,道:““別…別殺他。恩公恩公,你別殺他…是我誤了他,他其實是好人,他愿意跟我這種婊子好,是我的福氣…”
但是他卻在危難之時,拿你擋刀。孟淵沒說這句話。
“他也是沒法子,他還有爹娘要養…”花姐似知道孟淵想說什么,她眼中流淚,面上卻是笑容,“阿蛟,阿蛟…”
“我會照料好你弟弟的。”孟淵沉聲道。
“阿蛟心眼不壞,就是性子軟,恩公恩公…”花姐說著說著,口中吐出血,與淚摻雜在一起,“我救你一個餅子,一個破席子。你給我贖身,給我銀子,給阿蛟營生,你是真好人…”
孟淵不語。
“我是不是要死了?”花姐言語竟不磕磕絆絆了,似有了許多力氣,她接著道:“要是還在北城外吉祥巷的婊子,差不多也該死了。”
花姐看向孟淵,想要伸手去抓什么,卻沒了氣力,她說道:“恩公,我要死了。”
“我有法子救你,也有法子能讓你生子。”孟淵道。
“恩公說的我都信,就是我…我不成了…”花姐語氣漸漸微弱,她口中涌出一大口鮮血,眼淚卻止住了,面上竟還有幾分輕松,“恩公的大恩,下輩子一定報答…”
她手上似有幾分氣力,緊緊的抓住孟淵的胳膊,道:“下輩子,我再不當婊子了…”
“不當婊子。”孟淵道。
“我要當嫖客…”花姐擠出笑容,道:“到時候帶恩公一起去嫖,妓館的門道我都知道,絕不讓恩公多花一兩銀子,還能讓恩公嫖到最…”
話沒說完,她抓著孟淵胳膊的那只手便松了下來,雙眼中再無半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