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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世外歲月,朝花夕拾。

  會稽山上,白雪皚皚。

  雪雕屹立山頂,俯瞰世間興衰。

  不餐霞、非采氣、拂拭純凈無礙心。

  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良久,雕像動了。

  白雪四散,雪花紛飛。

  雕像邁步下山。

  朝明宮。

  十六歲的蓬萊君高居龍椅,著大唐親王冠冕華服。

  面容英俊,鷹視狼顧。

  十六歲對于早熟的古人來說,正是雄心勃勃,闖蕩一番的年紀。

  “瑯琊城需要擴建,人太多了。”

  “豫章地區出現災荒,應先賑災為主。”

  “賑災?不如以工代賑,發配到瑯琊修城墻。”

  閣老爭論不休。

  最終宰相發話。

  “就這么決定了,以工代賑,殿下意見如何?”

  “準!”少年君王點頭。

  這就是君王的作用,負責蓋章以及點頭。

  國家大事由內閣與皇帝討論,以世家的方式統治天下。

  少年君主總想親政,也正在準備實施,籠絡了一幫中下層官僚,想越過閣老親政。

  目前初見成效。

  梁平看似無害,實則暗中鋪開巨網。

  回到后殿。

  殿中站著一個身形挺拔的身影。

  身影神秘莫測,武者敏銳五感也感應不到,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誰?”梁平大驚失色,準備叫人。

  “莫慌。”

  那人緩緩轉身,露出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子孫拜見老祖宗!”

  見到此人剎那,梁平撲通一聲下跪。

  在神靈平靜的目光之下,剎那間,所有陰謀詭計,滿腹牢騷,當場消散于無形。

  這是三百年前的神靈,梁氏一脈的金梁玉柱。

  一切陰謀詭計在這位長生者面前顯得有些可笑。

  梁平是個聰明人,很快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年少的雄心勃勃,立刻變得消沉認命。

  轉變之快,不過是一個眼神的事。

  “起來吧。”梁岳看了此子一會,這才開口。

  “老祖宗這次下凡,還有何事吩咐?”梁平說道。

  “無事,只有一件事讓你去辦。”

  “老祖宗但說無妨,子孫一定做到,不敢有半分推辭。”

  “將會稽山設為禁地,非君王不得入。”

  “遵命!”

  梁岳身形緩緩淡入黑暗。

  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警語,道:

  “多聽閣老和宰相的意見,小事自己做,大事商量著來。蓬萊天憲規定了君王的職責,按照天憲行事,可保江山千年不變。”

  君主是獨夫,無論明君還是昏君,其本質上是站在萬民的對立面,即便是本家的皇室,一定程度上也是君主的敵人。

  蓬萊天憲由梁岳親自起草,弱化君主權力,再拉攏其他勢力入閣,形成多方參與的利益集團;弱化君主權力的同時,也將風險平攤。

  小國寡民,這點差不多就夠了。

  “是!”梁平隱隱明悟什么。

  此后,大雪封山,蓬萊王令人開關設卡,所有人不得擅自登山。

  除了運輸奇花異草的部隊,此后再無人登山。

  山上道場。

  庭中開辟溫泉,嘯天在其中歡快游泳。

  不遠處的雪地,玄武凍結成冰雕。

  一龜一狗,一冰一火。

  梁岳靠著躺椅曬太陽,這是數年來唯一清閑的一次。

  玄奘下山教化百姓。

  李淳風整理著東渡八年來,眾人研究出來的武道成果。

  此時的他,也已成白發蒼蒼的老頭,不復當年意氣風發。

  他搬著厚重的典籍,來到冰火院前。

  “祖師,這些典籍如何處理?”

  “先放著吧,以后再說。”

  梁岳懶散擺手,不怎么在意。

  這些武學對自己沒價值,以后干脆隨地亂扔,為武林江湖增加一點變數。

  未來隨著武學門派發展,定會產生類似的階級固化,增加一點變數,也讓底層擁有上桌的機會,為人間增加一點看頭。

  “回去研究法術吧。”梁岳對李淳風說道。

  “是!”

  李淳風下山去找玄奘了。

  玄奘擅長咒語,自己擅長畫符。

  這些年也總結出不少心得,雖然真氣不是自己的,但經驗是自身領悟。

  待李淳風離開,梁岳服下一枚陽主丹,吸納精氣,洗練肉身。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

  修士的時間在外人眼里是非常緩慢的,上古修士,眼睛一閉,百年光陰,并非虛妄傳說。

  當然,梁岳做不到這點,但時間過得也比凡人快。

  “汪汪!”

  后院花海,嘯天撒丫子狂歡,追逐院中蝴蝶。

  玄武嘗試模仿了一下,卻因行動緩慢而氣餒放棄,不像追蝴蝶,反而像被蝴蝶戲耍。

  不遠處的樓閣,李淳風冥思苦想,揮筆畫符。

  會稽城內佛寺,玄奘演法論道,步步生蓮,舌綻蓮花。

  “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當年俊美僧人,已成慈悲老僧。

  他以鑒真之名東渡講法,是為了不將中原道統轉移到此地,免得中原道統失去正統。

  空中,雷云滾滾,風雷呼嘯,似有上古仙神餐霞采氣。

  冰消雪融,又是春季。

  草木凋零,蕭瑟秋風。

  日月輪轉,四季代謝,歲月的刀殺人無形,沒有誰能永垂不朽,李淳風斑駁的頭發變得雪白,玄奘身形變得瘦削。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從永徽元年東渡算起,如今已是永徽三十八年。

  這一年,梁岳一百歲。

  這一日,會稽雪山傳來劇烈爆炸聲。

  山頂積雪如萬馬奔騰,從山頂直沖山下。

  好在會稽山已成禁地,除了動物與草木受到影響,凡間生活依舊。

  三十八年光陰流逝,當年的青年也變成了老人,神皇已是老人口中的故事,年輕人眼里的傳說。

  樓閣之內,須發皆白,長須及胸的李淳風走到窗邊。

  “祖師突破了嗎?”

  可惜這個問題沒人回答。

  今日之事,仿佛只是簡單的雪崩。

  半年后。

  朝明殿。

  中年男子聽著閣老們的爭論,時不時發表自己的意見。

  如今四十八歲的中年君主,政治手腕遠比當年成熟,明白了權力界限,如何成為社稷主,這才是梁氏嫡系的風范。

  游歷權力之外,似有似無。

  時至今日,梁平明白一個道理。

  若不把國家與天下當成自家所有之物,那么與群臣共天下,才是最符合天下利益的做法。

  “好,愛卿若無其他意見,孤即刻擬旨。”

  “同意!”

  “吾同意!”

  此時,宰相忽然說道:“殿下,您是時候立太子了。”

  “太子…”梁平想了想,說,“好。”

  三日后。

  夜晚,梁氏宗廟。

  門口兩側由重兵把守,廟內燈火通明,檀香終日不絕。

  梁平帶著二十歲出頭的梁吉前來宗廟。

  “殿下!”

  看守廟宇的宗老見狀起身行禮。

  梁平擺擺手,示意宗老回避。

  “父王,我們這是?”

  梁吉內心不解,又似乎隱隱察覺什么,心中激動莫名。

  莫非是太子之位…?

  梁平并沒有挑明,而是看向最大的畫像,說:“你可知這位是誰?”

  “兒子知道,這是太祖梁諱岳,東晉江左名士、詩人、大儒、道士、武道宗師,南朝宋開國功臣,永嘉郡王,梁朝太祖龍興皇帝…。”

  梁吉竹筒倒豆子般說出梁岳生平。

  梁武帝當年并未追封梁岳,而是梁朝亡國之君梁旸追封。

  若論功業,梁武帝梁衍最為突出。但論名聲,梁武帝拍馬也趕不上太祖梁岳。

  以梁岳為藍本的故事層出不窮,有輔佐天下的話本,也有描述男女忠貞不渝之情的梁祝,文人推崇的青山文會、山中宰相。

  族人皆以梁岳為目標。

  “沒錯,底下是太祖以及太祖母牌位,以后家祭,定要記得一起同祭,不得分開。”

  “是!”

  父王講述祭祀要領,梁吉心中的設想成真了。

  但梁平遲遲未開口,不知是試探還是故意為之,猶自說著先祖的故事,這讓梁吉有些不安。

  “大郎,你是否認為太祖還活著?”

  梁吉思索片刻,雖然太祖是他的偶像,但從理智來講,應當是仙逝了。

  “兒臣認為太祖不在了,雖有諸多傳說,興許是后人以訛傳訛,太祖應是白日飛升,駕鶴西去。”

  身為子孫,自然不能當宗廟諸祖的面貶低祖先,而是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非也!”

  微風拂過,燭光搖曳。

  梁平神情莫測,極為陌生。

  “太祖仍在!”

  “什么?”

  話音剛落,梁吉看到終身難忘的一幕。

  只見虛空綻放金芒,空中緩緩凝聚神仙法體,法體帶著黃金四目面具,懸浮半空。

  “子孫梁平、梁吉拜見太祖!!”

  梁平跪下,順手拉著梁吉下跪。

  梁吉驚駭欲絕。

  蓬萊神皇的傳說原來是真的!

  太祖仍然在世。

  看著祖宗神牌,再看看空中仙神,剎那間,宛如歷史碰撞。

  “平身,梁吉?以后你就是太子了,今日之事,唯有梁氏王者才能知曉。”仙神聲音溫和,安撫人心。

  “謝太祖!”

  梁吉此刻終于明白父親想法。

  梁朝的合法性從來不是上一代先王,而是這位長生于世的太祖。

  “梁平,記得開一封證明身份的關文,送到后山禁地。”

  仙神消失之前,留下一句話。

  “是!”

  待仙神走了,梁平這才看向仍未回神的兒子。

  “父王?剛剛兒臣不是在做夢吧?”

  梁吉不敢置信道。

  “并不是,記住我們這一脈的職責,保守秘密,守衛太祖!”梁平娓娓道來。

  “現在,乃至不遠的將來,太祖會一直存在,戴著面具下凡,游歷人間,我們作為后人,須為太祖遮蔽,他可以是我們的侄子、大伯、爺爺…”

  “兒臣…遵命。”

  梁吉內心再無喜悅,只覺得沉甸甸的責任壓在肩頭。

  次日,蓬萊王托人送來關文,上面是身份證明。

  “山伯道人、梁氏蓬萊王室,豫章侯之侄。”

  梁岳背上行囊。

  武功突破,重回青春,樣貌是二十多出頭的模樣。

  “淳風,出門!”

  “去哪?”

  “大唐!”

  “去大唐做什么?”

  “朝花夕拾。”

夢想島中文    末法時代的尸解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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