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南歸,行至驪山,急轉而落,好似玄鳥落于蒼黛神駿。
梁岳化身人形,腳踏實地,貼上遁地之符。
墓道之內,陰陽奇石佇立,上書離恨天。
“太重了。”
陰陽奇石是洞天世界的本體,理論上只要搬掉陰陽奇石,即可移動洞天世界。
梁岳并不是沒有這個想法,只不過陰陽奇石重量極高,大約有十噸重,又裝不進儲物空間,于是作罷。
洞天之內,昏暗陰沉。
唯有祝英臺的棺槨安靜在此,梁岳拿出太阿羅盤,喚出太陽、微風、河水。
整個離恨天好似陽間世界。
梁岳坐在高臺之上,俯瞰著單調的陶俑陶馬。
“以后裝點一下此地。”
此地將長期獨立世外,守尸煉形之所。
風景好一些,至少有益于身體健康。
梁岳翻開天眼修行之法。
首先是必須擁有天眼血脈,隨后便是建成九層浮屠。
浮屠即是寶塔,世人認為這是佛教詞匯,其實并不是,而是巴蜀羽人之詞。
一層浮屠高三丈,九層二十七丈。
修煉者位于塔頂,吸足太陽精氣,方可修行神通。
“二十七丈高塔,必須借助世俗力量才行。”
自己一人無法造出寶塔,必須借用世俗力量。
建造寶塔也好,修行物資也罷,離不開世俗的一份力量。
天眼修行法下方有很多注釋,的確是讓身軀迅速衰老,乃是一種加速肉身時間的效果。
“應該也能增長命格。”梁岳心想。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此世可以積極一點,布武天下,為后世人仙時代鋪路。
在保證不大規模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適當使用仙術。
第二世死后尸解所需時間為一百年,再加上晚年避世時間,也有一百二十年以上。
前人留下的神仙傳言,歷經一百年以上的時間洗禮,后人一百年未見真仙,再加上武學發展,所謂的神仙事跡也將淪為笑談。
梁岳翻開其他羊皮紙。
其他羊皮紙要么記載上古之事,要么記載李氏先祖的練功感悟。
“沒有解除天眼血脈之法,看來只能自己研究了。”
梁岳興致缺缺,隨手翻閱著剩余材料,忽然看到一篇法訣,此法名為十二重法禁,以及各種精煉金石手法。
竟是一篇煉器手法。
“煉器…”
梁岳眼神漸漸明亮。
他們不是想要天師六寶嗎?將來打造一些神兵利器,冒充天師六寶,又或是冒充上古某些大名鼎鼎的神兵。
江湖的血雨腥風,向來離不開寶物的血腥爭奪。
梁岳稍微整理思路,隨即走出洞天,化身燕子飛往南朝。
北朝之地,隱隱有分裂之象,先讓胡人自相殘殺幾年。
燕子一路飛往會稽。
偶爾下山化身猛虎捕獵。
會稽山麓。
清晨,山霧未散,霧氣朦朧,群嶺隱藏于朦朧白霧,巍峨山影,宛如亙古妖獸。
一白首老人步行上山,老者留著山羊胡,面容清瘦,眼神充滿智慧,提著一個籃子,籃子裝著各種祭祀用品。
世外桃林,落葉繽紛,溪流飄著紅葉,小魚好似憑空而游。
桃花林中,孤墳佇立,墳頭長滿雜草。
鮑照撥開塵沙,露出先師謝靈運幾個字。
謝靈運一共收了兩個弟子,分別是梁仁和自己,也是第二代和第三代掌門。
今日是謝靈運忌日,鮑照前來祭拜一番。
時隔二十年,再次拜訪先師。
他斬開雜草,擺放貢品,點燃香燭。
看著孤寂無言的孤墳,回想故人生前音容,鮑照內心略有感觸。
“長河浪卷千年事,兩盞殘燭照舊碑…師父,師祖回來了,即將撥亂反正,清算歷史,還前人之正名。”
鮑照灑下一壺老酒。
撲騰…。
忽然,燕子落下,化身為一名戴著面具的道人。
梁岳摘下面具,走上前端詳墓碑。
“靈運…”
當年自視其高的小屁孩、面冷心熱的青年、默默守護柳莊的中年文士、逍遙掌門的史官…如今成了一座孤墳。
“鶴云小姐與隴西李氏之事,便是當年師父查出來的,可惜師父至死未能見鶴云小姐一面。”
“都過去了。”
謝靈運、劉義符兩人同歲,兩人年輕時皆對鶴云有好感,梁岳早看出來了。
后來鶴云嫁給劉義符,遠走建康,此事謝靈運此生并未提及。
梁岳有時不禁心想,如果當初鶴云選的是謝靈運,結局又會如何?
不過僅僅是想而已,鶴云義符兩人兩情相悅,沒有理由干涉后人終身大事。
鮑照祭拜完畢,在林中默默等著。
“走吧。”
梁岳轉身下山。
兩人下山之后,不到半個時辰,又有老者來此。
看著滿地冷燭殘酒,梁信怔然半響。
“有人來過?”
往年都是自己過來祭拜,今年竟有新人過來。
后人不知此墓,謝靈運為了躲避賊人挖墳,其謝氏族地的墳墓只是衣冠冢,真身埋葬于此。
應是當年故人。
到底是誰?
梁信半響想不出來。
會稽城外,青年騎白馬,面帶風霜,素衣起風塵。
望著不遠處塢堡大門,梁衍感慨道:“此地作為埋骨之所,倒也不錯。”
與先前狀態不太一樣,梁衍面色白得嚇人,好似生了一場重病,又像是中毒之狀。
其實還真是中毒。
梁衍并非心血來潮出門游歷,而是發現自己中毒,發現時毒素深入五臟六腑,神仙難救。于是找了個借口出門,看看山川社稷,尋一處地方孤獨老死。
家族與父母對自己期望很大,從小到大自己也算爭氣,神童之名遠揚,二十出頭的年紀,便是上品高手,乃是梁氏頂梁之柱。
他不想讓父母傷心,打算默默無聞死去,當一個浪跡天涯,不愿歸家的浪蕩子。
“咳咳…”
正說著,梁衍劇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
時辰差不多了。
下毒之事,梁衍內心早有人選,應當是吳郡林氏,又或是蘭陵蕭氏之人。
他們擁有太平道的丹鼎功,或許研究出無色無味的毒藥,神不知鬼不覺令自己中毒。
蘭陵蕭氏與會稽蕭氏矛盾極大,會稽蕭氏又與梁氏是同盟,故而對自己下毒手,見不得梁氏興盛。
“應當是之前宮廷宴會,他們買通了宮人,或是與皇室合作。”
梁衍很聰明,很快憑借蛛絲馬跡猜出大概。
這幫人還是沒放過當年劉義符一脈的人,明里暗里各種招數。
此時,梁衍霍然轉頭,只見遠方有幾道人影以極快速度前往后山。
“是誰?”
莫非是那幾家之人?想要挖高祖陵寢?
“還來!”
梁衍滿腔怒火,顧不得身體傷勢,策馬追趕過去。
“哪里走!”
梁衍皮膚淡金,刀槍不入,戴上鋼鐵拳套,與黑衣人搏斗起來。
黑衣人很意外,他們只是奉命監視,豈料和梁氏之人撞上。
金剛不壞功刀槍不入,神拳力大無窮。
黑衣人不敢輕易近身過招。
交手兩個回合,死了三個人。
不過梁衍身體太虛弱,雄起片刻,很快落入下風。
饒是如此,梁衍也不退縮,大不了戰死,亦不可令賊人踏進柳莊半步。
此時,梁岳正好與鮑照趕來,看到眼前這一幕。
不用問,與眾人搏斗的男子,應當是梁氏嫡系后人。
“此人應當是梁衍,梁氏麒麟兒。”
鮑照遠在廬山,也曾聽過梁衍的名聲。
“性格還不錯。”梁岳暗自點頭,身受重傷,卻不放棄祖地。
正說著,梁衍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身形如斷了線的風箏倒地。
“搭把手。”
梁岳一指點出,飛劍梟首黑衣人,同時運使輕功上前,手提三尺劍,身形宛如穿花蝴蝶,干凈利落解決掉最后兩個人。
梁衍昏迷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正好看見梁岳持劍殺人那一幕。
“好年輕的高手…”
說罷,徹底昏迷過去。
醒來之時,早已在梧桐園深處。
梁衍緩緩睜開眼睛,只感覺陽光刺目,一時間無法適應,良久才恢復視覺。
周圍似乎有人圍著自己。
身體的毒素,似乎被清理干凈。
周圍的人有李弘文前輩、李虎小弟、以及一個長得極像自己的年輕人,還有一個不認識的老頭。
那名極像梁氏子弟的年輕人,修為應該是宗師,資質著實可怕。
“醒了?梁衍。”梁岳笑道。
“弘文前輩,小虎,這位是…”梁衍緩緩起身,向眾人行禮。
“這位是靈寶前輩,這是鮑照前輩。”李弘文為梁衍介紹。
“原來是鮑照前輩!”梁衍恍然大悟,看向鮑照的目光充滿尊敬。
宋初三大文人之一的鮑照竟然還活著,鮑照與高祖梁岳是同一個時代之人,驟見當年故人,真有種見證歷史之感。
四人在涼亭內坐下。
談及朝政與時局,梁衍也為眾人解釋了當年梁氏集體搬遷的原因。
改朝換代,家族想要延續,要么徹底避世不出,要么接近朝廷中樞,牢牢把握權力。
“為何有人向你下毒?”李弘文問道。
“高祖的存在令這些拿高祖功績與武功裝點自己的人如芒在背,唯有梁氏死絕,他們才睡得安穩。”梁衍冷冷一笑。
“弘文前輩,檀氏與許氏滅亡,是否出自您之手?”
“正是,宗師之上有先天之境,在靈寶前輩的幫助下,老夫也突破先天之境。”
接下來,李弘文演示了一番內力外放之法。
“好武功!”梁衍撫掌贊嘆。
那名年輕人的實力竟強到這種地步,他起身再次感謝。
“不必。”梁岳從兜里掏出一瓶丹藥。
“此乃先天寶丹,宗師服下一枚,可有機會突破任督二脈,這里是沖脈之法。”
經過多日研究,梁岳已研究出無需真氣護脈的突破之法。
“多謝…前輩。”梁衍艱難說出前輩兩個字,隨即又忍不住問道,“前輩是梁氏子弟?為何這般像我梁氏之人?”
梁衍想起老爹梁征,該不會…。或是當年哪個祖先遺留在外的子孫。
一旁的鮑照差點笑出聲,第一次見有人說祖宗像孫子。
“算是吧。”梁岳思索了一下,說道。
梁衍修養一番,又請教了不少金剛不壞功的訣竅。
梁岳對答如流。
梁衍發覺此人武功造詣高得嚇人,之前之所以默默無聞。想必是他早些年跟隨鮑照前輩隱居,這幾年才出山。
梁氏子弟,果然天才輩出。
此乃梁氏興盛之兆。
“回去吧,時候不早了,趕緊把東西交明之。”李弘文說道。
“好,諸位再會!”
梁衍心里認定梁岳是梁家子弟,所以沒有多說他們居住柳莊之事。
看著梁衍離去的背影。
梁岳陷入深思。
此子不錯,或許可以將九層浮屠之事交給此人。
待梁衍走后,李弘文憤憤不平道:
“太過分了,都過去這么久了,還不放過梁氏一脈。”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梁氏的存在就是他們心中一根刺,恨不得拔之。”鮑照說道。
劉義符長子失蹤、徐羨之、謝晦身死。
唯有梁氏傳承完整,自然成為眼中釘。
微風拂過梧桐。
“情義已盡,天下自取。”半響,梁岳忽然開口。
為后人清算,為前人正名。
這一世,輪到梁氏子弟奮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