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堂皇大氣的紫羅殿,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大片的煙塵彌散在周遭,將周邊區域籠罩在灰撲撲的塵土之中。
因為情趣需求,紫羅殿本就沒有燈火,因為精妙的設計加上明珠輔助,才讓殿內勉強可以視物。
現在,隨著紫羅殿倒塌,這些有利因素盡數消失。
向周邊四散輕揚的煙塵,更是雪上加霜。
讓凡是進入這一區域之人,都只能聽見激烈、混亂、嘈雜的廝殺聲、喊叫聲,卻無法第一時間看清具體的局面。
這對那些聽見動靜,緊急趕來的無憂宮高層來說,是個令他們棘手的問題。
可對耿煊來說,卻無疑是一件好事。
他的目力本就遠超他人,更何況還有“紅名顯形”的便利。
周遭局面,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聚在紫羅殿中之人,修為最差的,也有著煉髓中期以上的修為。
是以,大殿整個穹頂的坍塌,并沒有直接造成人員的死傷。
但為了躲避和防御,讓那些無憂宮人不得不分心旁顧,使得本就混亂的局面變得越發混亂。
原本,在經歷了初時的錯愕慌神之后,耿煊一方人員太少的弊端就逐漸顯露了出來。
在許多煉髓后期、煉髓中期的聯手牽絆之下,薛志恒、徐家二老的行動不再如初時那般暢快由心。
雙腳像是陷入泥潭之中,雖然無法阻擋他們的行進,卻也實打實的遲滯了他們的行動。
攻擊威勢逐漸受挫。
隨著紫羅殿坍塌,眾人各自閃避防御,那些牽絆他們的力量自然消解無蹤。
待紫羅殿化作廢墟,一眾無憂宮人準備重振旗鼓之時。
已經沒機會了。
耿煊用左手施展淬玉擎天指,化身為最強輔助。
不求一指殺敵,而是為薛志恒、徐家二老、唐彩珠等人創造出一個最佳出手時機。
用沒有“霸王遺指”的其他手指施展淬玉擎天指,指力威能固然銳減。
可通過耿煊的手指施展出來,最強狀態,依然是可以給煉髓巔峰以致命威脅的力量。
而且,在真正臨近之前,隱蔽,無形,迅捷,毫無征兆。
即便危險直覺非常敏銳,提前有所感應,在威脅真正臨近之前,也很難在如此短暫的窗口期確知其具體方位,只能采取最保守笨拙的硬抗以作應對。
扛不下這一指,自然一切休提。
即便扛了下來,一身勁力也基本枯竭耗盡,短時間內很難組織起任何有效的行動,無論是防御還是攻擊,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殿中最后兩名,分別被徐家二老和薛志恒絆住的煉髓巔峰,便是被他用這樣的方式輕松拿下。
然后,就是真正“大快朵頤”的獵殺環節。
在將最難啃的硬骨頭全部剔除之后,剩下的就全都是“肉”。
耿煊、唐彩珠、薛志恒、徐家二老,任何一人都能輕松“捕食”任一目標。
為了盡可能讓“獵物”們都留在廢墟區域,給唐彩珠他們爭取更多的出手機會。
耿煊主動降低淬玉擎天指的單指輸出威能,換取同時可輸出更多指力。
根據目標的不同,每一指的攻擊威能被他控制在煉髓中期、煉髓后期的層次,一雙手化成超級六脈神劍。
每一次出指,輕則目標原有的行動受阻,沒能及時逃出煙塵區域,被唐彩珠等人捕殺。
重則氣息不穩,周身勁力動蕩,暫時無力行動,淪為砧板魚肉,最終被薛志恒、徐家二老等人抹殺。
如此快速的收割,在紫羅殿廢墟、煙塵彌漫區域如無頭蒼蠅般胡碰亂撞的無憂宮人不僅不見少,反而還越聚越多。
卻是宮殿區的那些守衛,在見著紫羅殿坍塌,又不知道里面究竟發生了何事的情況下,第一時間就向廢墟區域沖來。
原本,他們就已經犯下了大錯。
在傳功堂老堂主章正豐的威逼之下,讓開了道路。
雖然,以章正豐的威勢,無憂宮內無人敢于違逆。
可對上位者來說,誰會理會下位者的苦楚?
一眾守衛心中正惴惴不安,緊接著殿內就傳出廝殺之聲,還不等他們采取任何有效動作,整個紫羅殿便在眼前坍塌了。
這時候若還如木頭樁子一般杵那里不動,那就真的是活膩味了。
是以,即便一頭霧水的一眾守衛對被煙塵籠罩的廢墟區域心懷忐忑,形勢也不容他們再有絲毫遲疑。
都第一時間朝著煙塵彌漫的區域沖了進去。
對耿煊他們來說,這就是主動往嘴里跑的獵物,哪有放過的道理?
如此,隨著死掉之人越來越多,濃郁的血腥氣開始無視煙塵的阻隔,向周圍擴散而去。
此刻,那些聽到紫羅殿坍塌的動靜,從衛城各處趕來的無憂宮高層也陸續抵達。
有趣的是,第一批最快抵達的,是此前消息被有心人擴散時,有意避開的“新宮主派”中的核心高層。
不僅有許多煉髓后期,甚至還有多名煉髓巔峰存在。
現任宮主的安危事關他們的前途,甚至是生死,他們對于發生在宮殿區的劇變自然也是最著緊的。
當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紫羅殿附近,什么情況都不了解,也無人可問的他們。
在見到原來高聳的紫羅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煙塵籠罩在原來紫羅殿的區域。
有戰斗的聲音,還有濃濃的血腥氣從里面散出。
這樣的劇變讓他們心中震動,也都提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
可聽著里面傳出的交戰之聲,眾人就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一頭扎了進去。
又有“新食材”送上門了!
這時,鄭青妍、閆文萱等人已經領著一千多人潛入城內,開始從城門處開始,制造出更大規模的殺戮。
隨著那動靜聲勢越來越大,很快遍及整個衛城,成為全城的焦點。
趕來宮殿區的無憂宮人越來越少。
最后,再沒有一個朝這邊趕來。
在全城宛如鼎沸一般喧囂的大背景下,這里逐漸靜謐得宛如一片鬼蜮。
終于,一道身影從廢墟區域走出。
這是耿煊。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唐彩珠,薛志恒,徐家二老等四人的身影陸續從里面走出。
五人此刻的形象,都非常不堪。
氣喘吁吁的薛志恒,看著同樣大口喘氣的徐家二老,大家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出原來的色澤。
煙塵遍布衣服,皮膚,頭發各處,然后又被大量鮮血沾染,浸透,凝結。
唐彩珠的情況和他們一樣,惟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她的狀態比他們稍好一些。
沒有如徐家二老那般,上氣不接下氣,此刻從煙塵區域走出的他們,貪婪地呼吸著,胸膛如拉風箱般劇烈的起伏。
不過,不知多少年沒有這般劇烈活動的他們,身體雖然已經疲累到極點,精神卻也亢奮到極點。
眼神明亮至極。
彼此打量,看見同伴如此狼狽的模樣,不知是誰領的頭,忽然齊聲哈哈大笑起來。
“痛快!”
“痛快!”
“痛快!”
三人幾乎同時道。
唐彩珠沒有這般說,卻頷首以示態度,眼中噙滿了笑意。
耿煊的情況,比他們四個要稍好一些。
充當遠程輔助,將近戰殺敵的機會讓給四人的他,身上沒有沾染什么鮮血。
當他將身上的煙塵拍去,至少勉強恢復了一個人樣。
此刻,身后的煙塵也不知不覺間散去了八九成,滿地都是觸目驚心,橫七豎八的尸體。
唐彩珠,薛志恒,徐家二老此刻只顧著暢快開懷,驚嘆于這一戰所取得的不可思議的戰果。
耿煊的目光,卻看向了聲勢喧囂的遠處。
唯有他知道,這么一片小小的廢墟煙塵區域,最終卻變成了吞噬無憂宮頂層戰力的墳場,還有一個力量在背后推動。
就在紫羅殿坍塌后不久,“燧珠”便不時傳來新的信息,提醒他有新的白運到賬。
每一次到賬的白運都不多,基本都是一點。
偶爾才會有兩點。
可勝在持續不斷。
而每一次白運到賬,便會有相應的黑運點數消散,化作新的劫數以他為中心降臨。
如果,附近沒有合適的“劫材”,黑運劫數會遵循客觀的規律,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之后,才會以某種形式爆發出來。
可現在不巧了么?
“劫材”就在附近。
立刻就變成了新的劫數朝他撲來。
可對現在的耿煊來說,一次一兩點,三五點的黑運劫數,那就不是劫數,而是主動送上門的菜。
截止到現在,又新增了四十二點白運。
若是所料不錯,耿煊猜測,這全來自于鄭青妍等人攻入衛城之后,一路納降的結果。
此前,在同意接受投降時,耿煊還沒有想到,會帶來這么奇妙的效果。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一陣暢快大笑之后,薛志恒幾人看向耿煊,見他目視遠方。
而那邊,正有激烈的交戰之聲傳來。
幾人迅速止了笑聲,對耿煊道:“幫主,咱們過去看看?”
耿煊點頭,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轉身看著一片被血跡浸透的廢墟,道:
“還不出來嗎?”
薛志恒幾人悚然一驚。
這里還有人?
他們立刻循著耿煊的目光,扭頭向那處廢墟看去。
片刻安靜之后,便見那片廢墟輕輕震動,繼而一只手掌忽地從地下鉆出。
沒多久,一個人從廢墟之下爬了出來。
看著僅裹著一塊破布,身上許多地方都不能完全遮掩,赤腳站在廢墟之上的身影,薛志恒、徐家二老心中,都生出一股古怪的情緒。
這個從廢墟中爬出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蕭景文。
引發了這場對無憂宮來說,堪稱致命的“紫羅殿之劫”的男人。
這個仿佛受到了厄運詛咒的男人,最終卻成為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幸存之人。
蕭景文盯著耿煊,赤腳在廢墟上站了一會兒,道:
“蘇幫主,我投降!”
耿煊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站了一會兒的蕭景文主動下了廢墟,向他接近幾步,道:
“剛才殿中一切,您也看到了,無憂宮對我已沒有任何恩義。”
“我知道蘇幫主您嫉惡如仇,而我在不幸成為無憂宮主的玩物之前,別說殺人,連只雞都沒有殺過。”
“進入無憂宮后,我手中雖然也沾了不少殺孽。
可因為我的地位特殊,我所殺之人,全都是無憂宮的人渣,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從他的情緒,還有“波紋”變化,耿煊知道,蕭景文說的并不是假話。
“此前,我做了一些針對蘇幫主的布置。
可就實際效果而言,卻反而幫助了蘇幫主,加速了無憂宮的覆滅。
雖然是無心的,但我確實給您帶來了幫助吧?”
“無憂宮的核心雖然被蘇幫主擊碎,可無憂宮還有大量根須深扎在元州各處。
一旦他們獲知此處劇變,一定會迅速藏匿起來。
到那時再想將他們挖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無憂宮扎根元州數百年,為了確保遭遇任何險惡打擊都能有東山再起的能力,布置了很多后手。
將許多資源和傳承分散藏匿在元州各處,只有歷代宮主才知道它們的確切位置…而這,我恰好也知道。”
“還有這衛城之內,內闈院,采折院,馴鴿院,傳功堂…有著無憂宮數百年的底蘊積淀。
若是沒有知根知底的人幫著梳理,有很多珍貴至極,甚至僅此一份的傳承,就有可能被忽略,乃至徹底丟失掉。”
“…蘇幫主若是能夠饒我一命,我愿傾盡所有,助您將這一戰的收益全部攫取到手中!”
說著,緩緩走出廢墟的蕭景文,恭恭敬敬的朝耿煊拜了下去。
看著跪在地上的蕭景文,唐彩珠張了張嘴,扭頭看了看耿煊,最后選擇閉上了嘴巴,什么話也沒說。
薛志恒,徐家二老同樣沉默的站在一旁,從他們的神色之間,看不出任何立場傾向。
耿煊卻始終沒做回應。
許久之后,不得回應的蕭景文漸漸生出不安的情緒。
就在這時,一聲輕嘆從前方傳來。
“何必這么難為自己呢?”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這話讓蕭景文感到有些莫名,可心中的不安也隨之升到最高。
還不待他再說什么,他便覺一股柔和的勁力,如風一般吹入體內。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一道濃郁紅氣撲來,沒入“燧珠”之內,耿煊對旁邊幾人道:“走吧,去看看他們現在的情況。”
跟在耿煊身后,向遠處掠去的薛志恒、徐家二老在離去前,忍不住看了蕭景文的尸體一眼。
他們的臉上,都掩不住震驚的神色。
他們沒想到,“蘇瑞良”居然如此果斷就處置了此事。
還是在他們看來,損失最大的一種做法。
說實話,剛才,聽著蕭景文的講述,他們都忍不住心動了。
要是做決策的是他們,他們一定會將蕭景文留下來。
別的不說,只是無憂宮為“死灰復燃”準備的大量備份資源,還有無憂宮數百年底蘊傳承,就讓他們難以抗拒。
至于蕭景文很可能對無憂宮主余情未了,對他們這些兇手暗懷仇恨,那又有什么打緊?
大不了在將這些好處拿到手之后,再將蕭景文殺掉就好了。
可——
最后,所有念頭,也只能化作一聲輕嘆。
看著前方“蘇瑞良”的背影,幾人心中,卻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更多敬畏的情緒。
在他的帶領下,整體實力明顯偏弱的他們取得如此不可思議的勝利,讓他們折服。
而“蘇瑞良”現在表現出來的,完全不為利益所動的做法,則讓人感覺畏懼。
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如此“頑固”、“不變通”之人,讓人生出的第一個感覺是討厭。
可若有著讓人絕望的實力相輔,這樣的人,就讓人感覺害怕了。
對敵人來說,那就更是只有絕望了!
感受到身后幾雙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許異樣,大約知道幾人心中感受的耿煊也沒怎么在意。
很快就出了宮殿區,向著交戰最激烈的區域快速接近。
只行出兩個街區,耿煊便看到一片密集的紅名,聚集在一片開闊的府邸前方。
一方規模龐大,聲勢浩大,強硬的往里推,想要沖入院中。
一方人數不多,可平均實力卻非常強。
更關鍵的是,這些人一個個都悍不畏死,哪怕是豁出命去,也要將那些試圖攻入者阻攔在外。
可隨著耿煊更仔細的觀察,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人數多達四五百左右的抵抗者,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
一種表情、動作都比較生動、靈活,而他們的阻敵決心,并不是太強,以閃避游斗為主。
另一種,也是人數最多的群體,一個個不僅神情木然,就連他們的情緒,乃至“波紋”變化,在耿煊的眼中,都顯得過于穩定。
反常的穩定。
若將正常的情緒看做是“湖面”,外界的一切就如同從這“湖面”上刮過的風。
有“風”吹過,“湖面”自然就會有漣漪泛起。
而這“漣漪”,就是耿煊通過相心術觀察到的情緒色彩的波動變化。
不同的人,因為心性不同,會對同樣的“風”給出不同的情緒反應。
不管具體什么反應,有一點都是確定的,即一定會給出反應。
而耿煊看到的這些人,卻如同一灘“死水”,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起伏波動。
若非他們散發的“波紋”告訴他,這些都是實打實的真人,耿煊都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偽裝成的木頭樁子。
“有古怪!”
耿煊的目光,看向交戰最激烈處。
鄭青妍、閆文萱二女聯手,擔當主力,另有多名出身于血牙團和徐家的煉髓后期遠遠游走。
而受到如此隆重對待的,只有一個人。
一個相貌年紀剛過六旬的干瘦老者。
一個有著一境圓滿修為之人。
若非鄭青妍、閆文萱二女聯手,有著堪比煉髓巔峰的戰力。
且身為孟鐵心傳人的她們,最大的優勢就是皮糙肉厚,抗打耐揍。
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鄭青妍她們,也早被這一境圓滿的老者給逐個擊殺了。
可即便如此,她們現在的形勢,也不容樂觀。
她們的全力攻擊,很難給老者帶來致命威脅。
而老者的每一次出手,卻都讓她們不得不全力應對。
“這就是無憂宮的底蘊啊。”
耿煊也忍不住心中贊嘆。
這已是除章正豐與無憂宮主之外,第三名實力超越煉髓巔峰的存在。
若將已向前踏出大半步的現任傳功堂主也算上,就是四名。
耿煊對躍躍欲試的唐彩珠和薛志恒幾人道:
“都過去幫把手吧。”
下達完命令的耿煊,沒有參與戰斗,而是如吃糖豆般,將一瓶十顆精元丹盡數吞入腹中。
一邊默默消化藥力,恢復元氣,一邊遠遠關注著場內形勢的變化。
四人得令后,瞬間化作離弦之箭,沖入激戰正酣的人群之中。
唐彩珠目標明確,直接沖著那名正欺負自家愛徒的干瘦老者殺了過去。
而薛志恒以及徐家二老則參與進對其余目標的虐殺之中。
是的,原本還勉強有來有回的戰斗,隨著他們三個的加入之后,直接變成了一面倒的虐殺。
因為那些原本最大的阻礙,久攻不下,反而折損了許多人命的硬釘子,在他們手中,就只有一個結局。
唯一的不同,就是一招死,還是兩招死。
而原本被多人圍攻,卻依然占據優勢,壓著鄭青妍幾人打的干瘦老者,在唐彩珠下場之后,形勢瞬間翻轉。
他成了被壓著打的那個。
修為和唐彩珠相當,年紀大了許多的干瘦老者沒幾下就左支右絀起來。
眼看形勢越來越糟糕,硬受了一拳的干瘦老者忽然大聲道:“投降,我投降!”
他一邊急速閃避,一邊放聲高呼。
眼見如此,唐彩珠不得不暫停了狂猛輸出,向耿煊看來。
干瘦老者見狀,立刻道:“我要見你們的主事之人!”
他稍稍拉遠了與唐彩珠的距離,向耿煊看來,眉宇之間,下意識有傲然之氣顯露而出。
感到有些奇妙的耿煊上前幾步,看著老者,道:“你有什么話要說?”
老者盯著他,道:“你是誰?為什么要強攻采折院?”
“這里就是采折院?”
耿煊心中怔了一下,卻盯著老者,好奇道:
“你不知道我是誰?”
老者皺眉道:“我為什么要知道你是誰?”
“我是‘蘇瑞良’。”
“‘蘇瑞良’?沒聽說過。”
干瘦老者想了想,最后搖了搖頭,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們為什么要強攻采折院?”
老者的表現,讓耿煊感覺更有趣了,嘴角逐漸浮出一抹笑意。
“現在,除了你這,整個衛城已經被我占領。
除你之外,其他無憂宮高層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中,你說我為什么強攻采折院?”
老者聞言,愣怔了片刻。
喃喃道:“真…真的?”
“你說呢?”耿煊道。
老者抬頭看向宮殿區方向。
那里,除了一片靜寂,再沒有其他。
他的神色一陣變幻,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最后,收回目光的他再次看向耿煊,道:
“我可以投降,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你說。”耿煊道。
“第一,你不得強攻采折院,現在就停手。
第二,院內的一切,你不得擅自破壞。
第三,我要繼續主持院內的一切,我可以帶你去院內參觀,但你不可以在不經我同意的情況下,擅自闖入。
第四,…”
見他還要繼續說下去,耿煊卻已經沒有繼續聽下去的耐心,打斷道:
“我就非答應你不可嗎?”
干瘦老者緊盯著耿煊,道:
“我不知道你對采折院的情況了解多少,你若不了解,現在就可以去了解一下。
只要你答應這些條件,我就可以全力配合你。
只要你能提供足夠多的原料,從此以后,你就再也不缺煉髓巔峰層次的戰力。
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給你多少。”
耿煊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
“我要那么多煉髓巔峰做什么?
聽說只要是經你們手的修煉者,都是消耗資源的大戶。
我可不想背負這么大的壓力。”
老者緊盯著耿煊的目光,似乎在猶豫,過了一陣,他才咬著后槽牙,緩緩開口道:
“采折院最珍貴的傳承,是兩門秘術。
這是我院從妙手館早期開始,歷經數百年的摸索才逐漸完善的兩門秘術。
我敢說,這是可以比肩那些最頂級‘九流秘術’的秘術!
里面甚至隱藏著一條全新的先天之道!
只要你答應,我愿意將這兩門秘術繼續在采折院傳承下去!”
旁邊,唐彩珠,薛志恒,徐家二老這些人聽到這樣的秘辛,都忍不住眼放異彩。
先天之道?!
只要是個修煉者,誰能忍得住這樣的誘惑?
而且,距離這個門檻越近,這樣的誘惑就越大。
耿煊看著老者,神色不見變化,語氣依舊帶著淡淡的戲謔意味。
“我要是不同意呢?”
老者咬牙道:
“那這兩門秘術,你就永遠都別想得到!
…你也別想去別處搜尋。”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
“現在,這世上知道這兩門秘術的,只有我!
只要我不同意,任何人都別想得到他們!
你若不答應我的條件,那就讓它們徹底消失吧!”
耿煊點頭。
不再看老者,扭頭看向唐彩珠,道:“師姐,勞煩了。”
唐彩珠愣了一下,繼而臉上露出疑惑問詢神色。
耿煊見她如此不“配合”,不得不開口解釋道:
“既然老人家不答應,那就繼續吧,送他與章正豐,還有無憂宮主他們團聚。”
這下唐彩珠聽明白了。
愣了一下,便咬牙捏著一雙鐵拳朝著愣神的干瘦老者轟了過去。
耿煊的回答,雖讓唐彩珠感到意外,可好歹她對“蘇瑞良”的“古怪”和“頑固”已經有所了解,反應也更快。
最覺不可思議的,是干瘦老者本人。
他認為自己手里捏著至寶。
而他開出的那些條件,相比于這個“蘇瑞良”能夠收獲到的東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這些條件雖然確保了他的利益,可也同樣確保了面前這人的利益。
因為除了他,再沒有第二人能夠讓采折院運轉起來。
他相信,面前之人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所以,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舍得?
“嘭嘭”
就在他短暫愣神之際,唐彩珠的兩記鐵拳便已經轟在了他的身上。
還沒來得及做好萬全防備的老者當即遭受重創,體內勁力震蕩不休。
在全力打出兩拳之后,唐彩珠也是需要片刻時間緩氣回力的。
干瘦老者只要抓準時機,也能趁機調整些許。
可就在這唯一的窗口期,鄭青妍,閆文萱二女緊跟著就接連補上四拳。
她們的拳頭雖然遠沒有唐彩珠那般沉重。
卻因為時機抓的準,不僅讓老者沒時間緩氣調整,反而雪上加霜,讓體內勁力的震蕩變得更加劇烈。
下一刻。
唐彩珠的兩記隕星鐵拳再次狠狠的轟擊而至。
“嘭——”
第一拳,打得老者眼冒金星。
“嘭——”
第二拳,打得老者口噴血沫。
再也沒機會了。
不僅逃跑沒機會,連做出任何有效應對的機會都沒有了。
老者預感到,要是再不說點什么,他得被這三個怪力女給活生生錘死。
他趕緊看向耿煊,道:“停停停…我投降,你有什么條件我都答應…我投降…”
唐彩珠看向耿煊。
耿煊道:“師姐怎么又停下了?”
蓄勢完畢的唐彩珠再次將兩記鐵拳狠狠轟下。
“轟轟——”
這是唐彩珠的兩拳。
“轟轟轟轟——”
這是她倆徒弟的四拳。
六拳之后,老者外表看上去還頗為完好,除了口角一直在向外噴血,似乎也看不出更多毛病。
可這一刻的他,除了瞪眼看著耿煊,連張嘴說一句話的能力都沒有了。
“嘭!”
唐彩珠再次轟出一拳。
只一拳。
沒有再追加第二拳。
原本看上去還完好無損的老者,忽然一下四分五裂,宛如一個大血包,在眾目睽睽之下爆炸四散。
待“血”埃落定,看上去最為完整的,僅有五物。
那就是老者的雙腿,雙手,以及脖頸以上的腦袋。
遭受如此致命打擊,只剩一顆腦袋的老者卻依然保持著殘存的生命活力。
在剩余生命活力完全消散之前,老者用怨毒的目光看向耿煊。
下一刻,所有人都以為已經完結的戰斗,居然再起波瀾。
只見那些本就悍不畏死,毫無情緒波動的身影,忽然一起狂暴起來,不要命的朝面前之敵撲去。
一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模樣。
他們這樣的反應,打了許多人一個措手不及,在極短的時間內,便造成了大量的死傷。
不過,這波反撲來得快,結束的也很快。
待一切消停下來,采折院的大門前,就只剩幾十個瑟縮恐懼,縮成一堆的身影。
面對一雙雙集中在他們身上的目光,這些人完全絕望崩潰,根本不做任何反抗。
有的在那里胡亂的大喊大叫。
有的一言不發。
一副要打要殺,聽憑自便的姿態。
薛志恒看了這些人一眼,便讓人將他們全部控制起來,來到耿煊身邊,詢問對這些人的處理意見。
耿煊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掃過,挑了五個紅名最淡的,道:
“將他們留下,其余的,都殺了吧。”
薛志恒怔了一下,便應道:“是。”
很快,除了那被耿煊欽定的五人,其余人全都被干脆利落的送走了。
看著身旁同伴紛紛倒地,利刃沒有臨到自己身上,五人又驚又喜,滿臉的不可思議。
在薛志恒的提醒下,明白暫時活下來的他們,立刻露出狂喜神色,紛紛朝耿煊“噗通”跪地,然后瘋狂的磕頭。
耿煊看了兩眼,便移開了目光,看向采折院。
這五人能夠活下來,只因為他們相較其他人,頭頂紅名最淡。
可這依然是濃得有些令人發指的程度。
采折院這群人,是迄今為止,耿煊見過的,頭頂紅名最為濃郁的群體。
在將他們的紅名煉化之后,即便貢獻最少的一位,也給耿煊帶來了超過一百二十五點紅運。
那位給他貢獻了最多紅運的干瘦老者,僅他一個人,就給耿煊帶來了687點紅運。
若對此沒有太多直觀感受,領會到其中的大恐怖。
只需看看在他之前,個人紅運貢獻最多的記錄保持者,依舊是金沙幫主許象風!
即便是章正豐,無憂宮主這幾人,都沒有破掉“僅”貢獻了154點紅運的許象風創下的記錄。
而這位采折院的老者,不僅輕松破掉了由許象風保持的記錄,還往上直接翻了四倍有余。
而耿煊早就知道一個規律,一人頭頂紅名“罪孽”的提升,并非簡單的線性增長。
而是越往上,增長越緩慢。
也就是說,直接和間接折在老者手中的人命,至少十數倍,甚至數十倍于金沙幫主許象風。
這可是以心狠手辣著稱,只是名字就能令人震懾膽寒的存在!
看著這個將第二名甩出幾十條街的新紀錄,耿煊心中忍不住想,將來又會是什么樣的“英雄好漢”,才有能力破掉它。
許是太過孤陋寡聞,耿煊唯一能想到有望破掉這記錄的,僅有一個。
就在耿煊準備進入采折院,實地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龍潭虎穴之時,鄭青妍,閆文萱二女快步來到耿煊身邊。
這都沒什么,讓耿煊錯愕的是,二女來到他身前之后,忽地雙雙跪地請罪。
耿煊錯愕道:“你們這是干什么?”
鄭青妍道:“幫主,在進攻采折院之前,我們攻下了內闈院。”
“哦?這是好事啊,你們請什么罪?”耿煊道。
“在我們準備攻入內闈院時,有個老太婆挾持一個小女孩,強令我們不準進攻。
還說一旦我們違令,她就動手掐死她。”
耿煊聞言,愕然道:“她用一個小女孩威脅你們?”
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很快耿煊就想到了其中關鍵,道:
“…那小女孩身份很特殊?不會是某個軍鎮之主的家眷吧?”
這是耿煊將想象力發揮到極致后想到的可能。
因為除了這個,她想不到那老太婆憑什么會認為鄭青妍她們會受這樣的威脅。
鄭青妍搖頭,“不是。”
“哦,那是為何?”
鄭青妍深吸一口氣,道:“那老太婆說…那小女孩是您外孫女。”
“哈?我的外孫女?我幾時曾有…”
聽到這話,耿煊下意識就覺得離譜。
張嘴就要調侃幾句,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什么,猛地閉上了嘴巴,想了一陣,輕聲道:
“蘇萱兒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