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209章 沆瀣一氣

  耿煊忽然問出的這話,看似是一個問句。

  可聽其語氣,卻分明是個陳述句。

  徐蓬沒有說話,只是臉皮輕輕抖動了一下。

  耿煊的話還沒有完,依然在繼續。

  “…和這樣的人長期待在一起,一定很難受,讓人很不自在吧?”

  “軍主爭霸的游戲結束,積淀深厚的家族,還有幫派勢力開始崛起。

  那些本來就在元京的勢力,更是得了先天的便利。

  那時的元京,已經事實上是你們的元京。”

  “你們的行事作風,或許比無憂宮要好一些,但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特別是家業一大,紈绔不肖子孫就必然會多起來。

  上頭又沒有更強者威懾管束,做些胡作非為,欺男霸女的事情,實在是太尋常了。”

  “可這不巧了嗎?

  眼里不容沙子的孟鐵心偏巧就在元京,無憂宮一天不滅,他就死賴著一天不走。

  …我想,孟鐵心在追殺無憂宮之余,一定不介意順手做點別的。

  他長期盤桓元京期間,死在他手里的,也絕不止于無憂宮出身之人。”

  “暗地里,說不定已經有很多人恨他入骨,巴不得他早點去死。

  可沒辦法,孟鐵心的拳頭太硬,實在打不過。

  那就只能忍著,讓著,哄著,然后讓他自己離開。

  而無憂宮的徹底覆滅,無疑就是個最好的理由。”

  “在已經知道妙手館就是無憂宮的情況下,在大家都有讓孟鐵心趕緊離開的需求下。

  營造出一副無憂宮被滅的假象,并不是難事。”

  耿煊也不等徐蓬的回答,而是根據自己已經知道的信息,一邊代入無憂宮,一邊代入元京各方勢力的處境。

  一邊按照“人之常情”,以及事后結果,推演、還原當時情形,一邊隨口講述出來。

  “…而且,有句話叫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還有句話叫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無憂宮雖然被孟鐵心搞得奄奄一息,隨時都要死掉的模樣。

  可若將妙手館時期也算上,數百年下來,無憂宮別的能耐或許有待商榷,可自救自保的經驗,卻是一點不缺。

  被人搞得快要死掉的經歷,也不是一次兩次。

  卻次次都成功活了下來。

  反而是那些欺負他們的軍主豪杰們,一個個旋起旋滅。

  …即便有勢力想要對落難的無憂宮落井下石,來個黑吃黑,也要擔心打蛇不死,將來遺禍子孫。”

  說完這些之后,耿煊看向依舊沉默不語的徐蓬,問:

  “這都是我個人的臆測,卻不知事實究竟如何?”

  徐蓬沉默了片刻,輕聲道:

  “蘇幫主眼光不差,猜得很準,與事實已有八九成的吻合。”

  “不吻合的地方是什么?”

  “雖無明證,但根據后續事態的變化,我們族中卻有一個判斷。

  當年,無憂宮以妙手館的身份,大規模托庇于元京各方勢力,應該是故意為之。

  在這么做之前,他們應該就已經預料到自己的身份會被看穿。

  但他們依然選擇這么做了。”

  “從結果來看,無憂宮這一步是走得非常正確的。

  一方面,徹底孤立了孟鐵心。

  各方勢力雖然沒有明說,卻都默契的營造出了無憂宮已經覆滅的假象,最終讓孟鐵心自己離開了元京。

  另一方面,無憂宮借著托庇于元京各方的契機,以遠超正常的速度恢復元氣。

  這也是孟鐵心死后三十一年,依舊如日中天的赤心幫就被無憂宮徹底覆滅的重要原因。

  最后一個,無憂宮也通過自揭老底的方式,在元京各方勢力面前,完成了身份的漂白。

  讓大家對他的顧慮,減少了很多。

  大家也通過孟鐵心一事,建立起了充分的默契。”

  “無憂宮能在元京立足超過百年,以其行事作風卻沒有受到元京各方勢力的集體抵制。

  無憂宮雖然越來越強大,實力不再是一兩個家族勢力可以抗衡,但卻從沒對某一個家族或者其他勢力做出趕盡殺絕之事。

  …可以說,現今的元京格局,和這樣的默契是脫不開的。”

  耿煊了然頷首。

  “相互媾和,沆瀣一氣。”

  也難怪《冷窗閑話》的著者在寫孟鐵心和赤心幫的那段文字時,有那么多背后曲折沒有寫出來。

  同樣沒有述及妙手館與無憂宮的關連。

  因為除了元京徐家,以及其他傳承久遠的元京高門,其他人,還真就窺不破這藏在層層歷史迷霧之后的詭譎波瀾。

  在這樣的波瀾之下,便是孟鐵心這種嫉惡如仇,心堅如鐵,先天之下堪稱無敵的力量,依然會在不知不覺間,被欺騙,被玩弄。

  耿煊的話,徐蓬沒有接,卻也沒有繼續沉默,而是道:

  “除此之外,當年庇護過無憂宮的各方勢力,都收到了無憂宮的一份謝禮。”

  “謝禮?”耿煊輕聲道。

  徐蓬抬了抬下巴,看著簡易木床上,呼吸已經平穩下來的徐耀。

  耿煊了然。

  “臟腑移植的技術,是無憂宮主動送給你們的?”

  “嗯,還有斷肢續接…只不過,各種前提條件都比較苛刻,對受術者的要求也非常高。

  再加上缺乏實操經驗,能夠僥幸成功的情況并不多。

  可即便如此,這么多年下來,依然有不少家族的天才受惠于此,活出第二條命來。”

  耿煊了然點頭。

  想了想,問出了一個讓徐蓬感覺錯愕的問題。

  “無憂宮送給你們的,臟腑移植和斷肢續接這兩項技術,是他們的能力僅止于這個地步,還是做了刪減閹割,或者給出的是幾百年前的老版本?”

  徐蓬愕然道:“什么意思?”

  耿煊解釋道:

  “無憂宮送給你們的臟腑移植技術,必須要求同族血脈,且越親近越好,這才能保證移植的成功率。

  斷肢續接,不僅要求品相完好,還只能接自己的,不能異體續接。

  …那你覺得,無憂宮是只能做到這一步,還是有更高明的手段,只是沒告訴你們而已?”

  聽了耿煊說出的這番言辭之后,徐蓬一臉的驚訝。

  過了一會兒,才搖頭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耿煊點頭,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反而問出另一個問題。

  “按理說,徐家當年所做之事,并不光彩。

  至少,在我這里是這樣。

  我的脾氣,你也應該有所了解才對。

  你為何還要跟我說這些呢?”

  “因為要將無憂宮的情況講清楚,這段歷史是避不開的。”徐蓬道。

  耿煊想了想,直接問:“你想得到什么?”

  徐蓬道:

  “我希望蘇幫主不要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對我徐家產生特別的惡感。

  我也不需要您的格外優待,只要您能如對待趙家、李家那般對待我們,一視同仁就好。”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難道就一筆勾銷了?”耿煊問。

  徐蓬道:

  “這一次,本來就是我們家主為了自己的私怨,一意孤行的結果。

  我只是希望蘇幫主不要因為此事,遷怒整個徐家。

  至于蘇幫主您要如何解決與我們家主的私怨,無論您如何做,我都能說服徐家不再參與。

  而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我們雙方的關系。”

  耿煊看著徐蓬,一臉玩味的道:

  “你這是…把你們家主給賣了?”

  徐蓬面無表情的道:

  “談不上賣,身為一家之主,為了個人私怨,強推著整個徐家介入到蘇幫主與無憂宮的恩怨之中。

  給無憂宮當出頭鳥,造成這么慘重的損失。

  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已經沒資格擔任徐家的家主。

  我相信,只要這里的消息傳到元京去,他立刻就會被憤怒的族人轟下臺。”

  “即便是賣,我賣的也不是徐家家主,而是徐家的罪人!”

  徐蓬說出這話,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旁邊其他徐家人聽了這話,默默點頭認同的不少,跳出來反對的一個沒有。

  耿煊道: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我如何對待你們徐家,關鍵不在我,而在你們接下來如何做。”

  “做過的事,留下的痕跡,不可能說一筆勾銷就一筆勾銷。

  便是我敢這么說,你們敢這么信嗎?

  要想銷掉前面不好的痕跡,你們得留下新的,讓我滿意的痕跡來才成。”

  聽到耿煊如此明確表態的一眾徐家俘虜,不僅沒有沮喪,反而一個個精神振奮了許多。

  耿煊沒再說什么,看著眾人收拾這宛如屠宰現場一般的場面。

  那一顆顆被徐蓬親手掏出來的心臟,肝肺等臟器,又被人一一還回了那一個個被剖開的胸膛之內。

  因為一些臟器被移到了徐耀體內,最終造成一些尸體腔內臟器有缺,有人便將從徐耀本人胸腔內掏出的碎渣還了一部分回去。

  盡量做到有來有回。

  然后,敞開的胸膛被縫合起來,連尸體身上殘留的血跡也被擦拭干凈。

  看著眾人的處理,耿煊問徐蓬:

  “這些尸體,接下來你們打算如何處理?”

  徐蓬道:“當然是埋掉。”

  “這么做,你們不覺得浪費嗎?”

  耿煊這話剛出口,便見徐蓬以及其他人徐家人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雖然不知道他們心中都在想什么,但耿煊卻可以肯定,他們心中轉動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念頭。

  他沒好氣的道:

  “別這么看著我,我不是變態。

  …我的意思是,既然這些徐家人已經死了,你又將他們的臟器都掏了出來。

  既如此,何不干脆想些辦法保存起來?”

  聽了耿煊的話,徐蓬怔了一下,而后苦笑道:

  “蘇幫主,我們也想啊,從得到這種技術之后,已經試了不知道多少種方法,可就是做不到啊!”

  “也正是這個保存問題,極大的限制了這項技術的發揮。

  夏天,只要死亡時間超過兩刻鐘,臟器就不可使用了。

  若是天氣特別熱,這個時間還會縮短。

  現在氣候冷,情況還好一點,可時間最多也就寬裕到一個時辰之內。

  一旦超過這個時間,無論氣候多冷,基本都再不可用。”

  “既然你們知道保存時間的長短,與溫度有關。

  有沒有想過利用冰塊,或者別的方法降溫的方式,延長保存時間呢?”

  “當然想過…不僅想過,還嘗試過。

  冬天就不說了,即便是夏天,這么做也看不出什么明顯的效果。”

  見眾人將現場收拾得差不多,那些讓不明就里之人看了會感覺惡心的場面都被遮掩了過去,耿煊也沒再多留,轉身走了出去。

  修為最高,也最可能趁機搞出事情來的徐蓬,很識相的主動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出去,讓其他人收拾剩下的殘局。

  耿煊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此刻已經是巳時末,午時初(十一點前后)。

  這時,洪銓、蔣弘毅、馮煜等人快步來到他身邊。

  “幫主,戰場已經清理完畢。”馮煜道。

  耿煊點頭。

  真要說來,清理戰場的時間,耗時比戰斗的時間還更長。

  當然,這也和大家對戰場清理的比較細致有關。

  除了將敵我雙方的陣亡者,重傷者進行清點,并甄別出來。

  還要該埋的埋,該治的治。

  俘虜也要清點,還要花時間監管。

  即便到了現在,也不是說所有該做之事都已完成,他們只是覷著時間合適,先來匯報。

  “這一戰,算上所有煉髓戰力和四百余名敵騎,敵軍總共投入兵力5643人。

  一線陣亡敵兵1187人。

  另有重傷者772人,因傷勢過重,難以救治,被我們送走的有485人,另286名重傷患都得到了較為妥善的安置。”

  聽到這話,耿煊忍不住瞥了一本正經做著匯報的馮煜一眼。

  他真的很想知道,那被“送走”的485名重傷患,到底都重傷到了什么程度。

  不過,這念頭耿煊也就在心中想想,并沒有真個說什么,繼續聽馮煜的匯報。

  “…加上原本在敵軍營地內發現的96名重傷者,現有382名重傷患俘虜。

  敵騎427騎,包括扎絡等二十五人,一共有122騎投降,其余305騎盡皆身死。

  另有二十一名煉髓戰死。

  除了幫主您親自出手,擊殺的一名煉髓巔峰,和兩名煉髓后期,其余戰死者,皆是煉髓初、中期修為。”

  “除重傷患,投降的122名敵騎,以及79名煉髓戰力,另還有2924名戰兵俘虜。”

  “這是敵兵情況。

  我軍因為所有傷殘者,幾乎也都努力參與了力所能及的戰斗。

  算上他們,投入的總兵力,并不比敵軍少太多,總共投入兵力5416人。

  總數量上比敵軍少了兩百多人,但因為鐵騎咱們少了兩百騎左右。

  所以,雙方投入一線的兵力基本是相當的。

  這一次我軍陣亡的數量,僅低于‘獸兵之役’,達到了570人。

  另外,重傷者的數量,更是將近千人,具體有945人。

  煉髓層次,有十一人陣亡,一位煉髓中期,十位煉髓初期。”

  “另外,我們從俘虜的近三千戰兵中,找出了出身‘北八集’的三百名戰兵。

  加上經過挑選的,巨熊幫眾,臨時幫眾各一百五十人,組成了一支六百人規模的戰兵隊伍。

  由方錦堂,范宏盛,以及兩名里坊新晉煉髓帶隊,已經離開了清源集。

  他們會先去百源集,以及安樂集,將這兩集的局面控制住之后,會以最快的速度將另外六座集市納入掌控之中。”

  “我軍此役動用玄幽馬237匹,除了消耗頗大,并無折損。

  敵軍427匹玄幽馬,因為投槍誤傷,敵騎為了逃命催逼過緊等原因,一共折損了71匹,現有356匹可用。

  現在我們可以使用的玄幽鐵騎數量,達到593匹。”

  “在將歷次因各種原因被擠下去的騎手補充進來之后,依然有190名騎手空缺。”

  “為了補上這個缺口,我們在臨時幫眾中挑選出一百人。

  俘虜中則挑選了九十名原本出身于徐家‘重劍士’的戰兵。

  因為相比于其他敵兵俘虜,他們都有親自騎乘玄幽馬的經驗。

  在徐家內部,不僅玄幽騎手,‘重劍士’因為有隨時替補成為玄幽騎手的可能,也會經常接觸到玄幽馬。”

  聽著馮煜逐條逐項的匯報,耿煊不時便輕輕點頭。

  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新補的這一百九十人,怎么不是徐家重劍士,就是臨時幫眾?”

  馮煜苦著一張臉,攤手道:“幫主,我也想增加一些巨熊幫眾的比例。

  可是,我們巨熊幫成員最多時,也才四百五十人左右。

  這次,經過清源集歷次戰斗的折損,已經減員了不少。

  有些位置,又少不了他們的存在,根本不能動的。

  現在,能供我隨意調用的巨熊幫眾,已經沒有了!”

  “不過,幫主您也不必擔心,新補的百名臨時幫眾,基本都是八家里坊的戰兵出身。

  在您將玄幽馬從他們手中借過來之前,這些戰兵基本都有一段時間的騎乘經驗,上手也都很快。”馮煜最后如此寬慰道。

  耿煊緩緩點頭,心中卻在想著另一個問題。

  看來,巨熊幫又到了不得不再次大規模納新的時候了。

  用大量臨時幫眾,代替正式幫眾,固然讓他避免了短時間內遭受過多“黑運劫數”的沖擊。

  讓他在手中戰力大幅度提升的同時,“黑運劫數”卻不會增長過快。

  但這也并非毫無代價。

  這是用組織的“穩定度”、“持久度”換來的。

夢想島中文    從滿眼紅名開始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