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星落日升
暮色四合，蕾克與麻風國王并肩而行，一個由石墻圍成的臨時羈押所，每隔三丈，便有火把映照著守軍的剪影。
沿途，所有的落星城士兵，看到蕾克和麻風國王，都齊刷刷挺直腰桿，不時有人右手重重捶擊胸甲，目光灼灼。
“這是什么地方？”
在火光映照下，蕾克和魄羅均是發現這建筑的規模很大。
“關押斯瑞王國殘兵的地方，雖然大多數斯瑞人都被我們殺死，但還有一部分，被關押在這里。”
麻風國王說著，他金屬面具映照著跳動的火光，將魄羅和蕾克引到其中一個監牢前。
其內，是幾個斯瑞人。
被去除盔甲，赤身裸體，身體顯現出不健康的青黑色。
與一般的牢房不同，在這羈押所內，所有被關押的斯瑞人，沉默著，沒有任何戰斗和攻擊的意圖，他們只是顯得有些呆愣。
像是失去了正常人的神志。
“在我們與斯瑞軍隊交戰后，我發現，在殺死一支斯瑞軍隊中，所有的特殊指揮者后，這些普通的斯瑞士兵，在繁星結界的作用下，就會失去狂暴或者嗜血的狀態。”
麻風國王帶著幾人，又走向下一個監牢，每一個監牢中，都關押著數人。
但這些斯瑞人沒有交流的欲望，但還是像普通的生物一樣——但身為人的習慣，也并沒有喪失，只是變得有些被動，不至于生活無法自理。
簡單來說，他們沒有做多余的事情。
只是吃著供應的飯菜，雙目無神，沒有人類該有的欲望。
“所以，繁星結界會一定程度下，治愈他們？”
“不，他們體內內種怪異只是潛伏下來，如果有特殊的斯瑞指揮者前來，他們就會重新變成嗜血的戰士。”
麻風國王卻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
在走廊中繞了幾圈，一個特殊的房間，其中，幾個落星城醫生，以及幾個銀袍人，正在圍攏著什么。
蕾克走上前看去，是一個手術臺，其上，是一個死去的斯瑞士兵。
“這個斯瑞人，以前可能是一個裁縫。”
一個醫生指著斯瑞人手部繭的位置說道，“他的身體很瘦弱，本來不該是士兵的。”
聽到這里麻風國王又拿起醫生的記錄本，其上，還寫了幾個不同的斯瑞人驗尸報告。
蕾克和魄羅注意到，在報告中，對斯瑞士兵身份的推測，更是多種多樣。
而年齡，更是跨度很大。
“斯瑞人的士兵，原本都是普通人，他們被某種陰狠的法術所控制，靈魂受到了某種侵染，變成了這樣。”
麻風國王所得出的結論，也同樣印證了魄羅等人先前的發現。
在這之后，麻風國王指著墻上的一副地圖，其上，是斯瑞王國所占據的土地，其上的幾個城池或村鎮，都已經被標注上了重點符號。
而每個城池頂部，還標注著數千到幾十萬不等的數字。
“即便有你們的幫助，但繁星結界所能影響的范圍，也并不大，我們如果想要發起反攻，攻入斯瑞王都，要經過的城市或村鎮，超過十個。”
“很難打，對嗎？”
“是的，惟一的好消息是，那種能統御大軍的特殊斯瑞軍官，并不算多，所以，他們的遠征軍隊，暫時還不會打到我們這里。”
一邊說著，麻風國王深吸了一口氣，“我們是與斯瑞王國戰斗、堅持最久的王國，我對他們的了解，也算是多了，我對他們的兵力進行過計算。
如果我們想要反攻的話，在每一個城池或村鎮，我們將會面對的兵力，將會是我們的十倍還要多。”
蕾克和魄羅明白麻風國王的意思。
無論是老人、孩子亦或是普通的匠人、市民，都會在斯瑞王國的術法下，變成嗜血的士兵。
“我們可以找到軍隊中，那些特殊的指揮者進行擊殺，我們有這樣的能力，但同樣需要兵力支持。”
“歌德、紗笛我們的軍隊，也會與你們一同作戰…”
“但還不夠。”
麻風國王搖了搖頭，“僅憑這些已經被斯瑞王國入侵過的國家，還遠遠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盟友，更多的軍隊，才能抵抗，甚至反擊他們。”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們…”
“穿過斯瑞王國的封鎖，去航特王國，這個國家所擁有的軍隊，在從前，是最強的。”
麻風國王指向地圖的另一個方位，同樣是一個與斯瑞王國接壤的國家，從面積和圖示上來看，這個國家領土被廣袤的森林所覆蓋。
如果有一日，軍隊真的能反攻進入斯瑞王國。
那么毫無疑問，這航特王國，就將成為斯瑞王國的后方，如果被吞并，斯瑞王國就會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我所派出的使者并不只有一個，但這個王國拒絕了結盟——他們可能并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麻風國王嚴肅地說著，“但我確定，斯瑞王國還沒有來得及對他們用兵，我們要搶先和他們結盟，就算他們拒絕，也不能讓他們倒向斯瑞王國的那一邊。”
“嘿，又要出發了，星落城，也沒有呆多長時間。”
蕾克打了個哈欠，將一些行李，放在馬車上。
歌德王國的幾個戰士，還有瑪琳公主前來告別，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絲歉意。
這一次，作為使者的，只有蕾克和魄羅兩人。
歌德和紗笛等國的使者和戰士，需要在星落城作為聯絡者，與快樂王子所率領的軍隊進行聯絡。
至于為什么沒有士兵跟隨蕾克和魄羅…
先前穿過封鎖到達星落城的過程，便反應了緣由，普通人士兵，對于蕾克和魄羅來說，反而更像是累贅而非助力。
更何況，這次的路線，幾乎要橫跨斯瑞王國。
“希望這場戰爭，能夠早日結束。”
蕾克向瑪琳公主幾人揮手告別，這支“使節團”中的人數，比起先前少了很多，其中一部分，作為戰士戰死在與斯瑞國王的那一戰中。
另一部分…
“奧茲國的那幾位使者呢？”
蕾克看向瑪琳公主問道。
“他們…”
瑪琳公主遲疑了一下，說道，“在奧茲赴死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有見過他們了。”
“他們走了？去哪里了？沒有留下什么話嗎？”
“沒有，什么也沒有。”
瑪琳公主聳了聳肩，“畢竟是自己人，不會有人監視他們的，他們的東西也都帶走了，錢財和馬匹，甚至沒有什么征兆。”
魄羅聽到這里，忽然想到了奧茲所攜帶的那個手提箱，其中所裝著的銀色鞋子，還有那一頂魔法金冠。
沒有留下嗎？
他是一個聰明的魔術師，一個凡人，但能參與到這么多的事情之中來。
他真的死了嗎？
魄羅又想到那一日，被斯瑞國王的劍光，瞬間絞殺的身影——
身形，氣味…毫無疑問，那就是自己記憶中的那位奧茲，在那樣的攻擊下，絕對無法生還！
但他決定赴死前，卻沒有表露出任何東西。
那兩件魔法物品，也沒有留下或者安排歸處，連一封告別的信件也沒有留下，而在那樣的圍城戰爭中，他的那些魔術學徒，卻能在短時間內悄無聲息地離開——這些事情，都絕不是一般人所能達到的！
奧茲國，它又在什么地方？魔鬼已經到達了那里，但從何處到達的？
魄羅回憶著斯瑞王國的地圖。
但在四周的區域中，卻想不到哪里能塞得下名叫“奧茲國”的魔法國度。
“算了，既然是盟友，在之后對斯瑞王國的戰爭中，總會遇到的吧？”
馬車離開星落城，向不遠處的繁星結界而去。
兩旁，銀甲士兵們望著車架，他們的眼睛，像天空中的星辰，忽然，一個士兵屈指成拳，重重敲擊在自己的胸甲上。
再之后，第二個、第三個…
敲擊聲，像是浪潮，又像是在為再次出征的英雄，獻上自己的祈禱和戰歌。
“看來，又當了一回英雄啊，蕾克。”
魄羅看向少女，蕾克的雙眼盯著外面星落城的場景，雖然沉默不語，但微微上揚的嘴角，已經表現出少女心情的歡悅。
“魄羅，一開始，我們踏上旅途的時候，你有想過這樣一天嗎？”
蕾克撫摸著星殺劍，劍身發出一聲清鳴，反射著些許星輝，在星落城，星殺劍仿佛變得更加活躍了一些。
“但我現在發現，成為話本或者故事中的英雄，好像沒有那么簡單…”
“是啊，咱們不是國王，魔鬼也沒有損害咱們的利益，為什么會同意他們的請求？”
魄羅忽然笑了一下，問道。
“因為無論是麻風國王，還是快樂王子，他們所為的，也不是自己。”
蕾克低聲說著，“他們雖然有那樣高的地位，但衣食住行，并未比他人更好，他們用自己的能力，承擔更多的責任——我覺得，他們是好人。”
距離繁星結界越近，天上的魔法星空，變得更加黯淡。
地面上，血肉依然混雜在沙場泥濘里，散發著難言的氣味。
“魄羅，你說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是童話世界…”
蕾克的臉龐，在星光照射下，逸散著有些夢幻的光芒，“童話中，好人就應該得到幫助，不是嗎？”
“是啊，就是這樣。”
魄羅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在童話中，好人，就應該得到幫助，無論惡人有多強，善良，總會取得最后的勝利。”
繁星結界已經近在咫尺，形成結界的星光，一直聯結到天上，其中，星云緩緩流動著，大大小小的星團，散逸著五彩斑斕的輝光。
“魄羅，你先前說那些星星，都是較遠的太陽、月亮…”
“還有可能，是像我們腳下這樣的世界。”
“我們腳下的世界？還有很多像我們這樣的童話故事嗎？”
“對啊，說不定那些星星上，也有人居住。”
“那些世界里，也會有這樣的戰爭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
“那里的小紅帽，都會有自己的狼伙伴嗎？”
“哈哈，可能也會有，但我覺得…咱們倆肯定是關系最好的狼和小紅帽！”
說話間，馬車已經越過繁星結界。
轉瞬間，晝夜更易。
星空消失不見，但在地平線處，火球似的炎陽，攀升上湛藍天空，輝光萬丈。
“東北方向，山頂有斯瑞人的哨站，謹慎一些。”
沿著戰區，用盡可能快速的路線，前往斯瑞王國另一邊的航特王國，這一次，雖然有了麻風國王所提供的更為細致的地圖。
但斯瑞王國對于領土內的封鎖，卻更加嚴密。
所以，這一次的旅途，與先前去往歌德王國相比，就顯得更加困難。
“果然和星落城情報所說的一樣，斯瑞王國，已經放棄了偽裝。”
蕾克和魄羅，已經放棄了從大路行走。
通過卓絕的偵測能力，他們選擇偏僻的山路，即便如此，也經過不少斯瑞人的哨站——斯瑞人的軍隊規模，足以支撐他們在國內的哨站網絡。
通過一片灌木的間隙，魄羅看向不遠處，又是一個斯瑞人的哨所。
在哨所后，有一個填滿尸體的坑洞。
其中尸體，從衣著上看，大多都是商隊和難民。
“如果讓這些魔鬼得逞的話，整個世界，就都會變成那樣嗎？”
在穿過斯瑞王國的路途中，魄羅和蕾克親眼看到不少卡口處，都堆滿了尸體——沒有任何路人。
而在尸體中，魄羅甚至看到不少貴族裝束的人。
“他們殺死了所有不屬于斯瑞的人，這不再是一個國家了，變成了徹底的魔窟。”
與先前相比，斯瑞守軍的自主能力，再次被削弱。
他們就像是一個又一個地木偶，呆愣地站在那里，等待著殺死每一個路過的人。
沒有身為人類的管理者…
或者說，統治階層，已經盡數變成了魔鬼似的，為毀滅而行動的怪物。
在這樣的情況下，所謂的“偷渡車隊”也就消失了。
穿過森林，遠方，又有一片稻田，其中雜草叢生，但沒有人收割，城市靜悄悄的，有守軍在城上站立，但更像是一片死域。
時間推移，終于，最后一個斯瑞城池，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線處。
穿過一片森林，一座新的城池，于不遠處顯現而出。
這里的國民，都顯得比別處更加孔武有力，不少扛著獵物的獵人，從一旁的林子中走過…
不對，并不止是獵人，還有不少傭兵打扮的人，都在向著航特王國而去。
“航特王國是在擴軍嗎？”
在觀察中，魄羅并未在這些人身上，感受到斯瑞王國的怪異感，這讓他松了一口氣，“他們已經在防備斯瑞的入侵了嗎？或許，事情會輕松很多。”
一邊想著，馬車駛入航特王國。
道路兩旁，不少獵人鋪著攤位，叫賣著自己的獵物。
航特王國，獵手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