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再見,豐饒
綠色林間，風聲一靜，光芒之中，豁然開朗。
豐饒平原到了。
前方，那個標注著歡迎語句的木牌，依然立在夕陽之中，但木牌旁邊，那些美食，卻已經落上了一層灰土——
這在之前，暴食女巫的魔法若還能完美運行的時候，絕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穿過麥田間的道路。
幾人看到，在兩邊的麥田中，不再空無一人，有些鎮民，正在收割那些麥子。
“哈——幾位，歡迎回來，我還以為至少要等你們一兩年的呢！”
剛進小鎮，便看到胖鎮民熟悉的身影，從小巷之中走來。
他的身后，漢賽爾和格萊特探出頭來，怯生生地向幾人招了招手。
“那個什么，拯救世界的事…怎么樣了？”
那胖鎮民上下打量著幾人，隨后靠近來，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就是那什么舞…”
“你是說舞疫嗎？”
蕾克笑著說道，“已經解決了，以后再也不會有人，因為舞疫而死了。”
“酷——”
胖鎮民眨了眨眼，贊嘆地說著。
“最近，豐饒平原的情況怎么樣？”
老兵茵維望了望小鎮四周，那些擺放在街道兩旁的桌子上，此時大多都空空如也，沒有食物，被擺在外面了。
“食物還算夠，倒是沒有出現外界那樣的情況，但這樣下去的話…這里也馬上會重新被饑荒籠罩的。”
胖鎮民說著，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包好的糕點，放到嘴中，輕輕咬下一口。
然后將被咬下的部分，給幾人看。
那被咬下的部分，并未復原。
“雖然魔法，還籠罩在豐饒平原之上，但我們的食物，不管是復原的速度，還是保鮮的特性，隨著時間，已經到了快與正常差不多的地步。”
胖鎮民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這一口，如果要復原的話，現在要用上差不多一晚上的時間。
以前，我們的食物根本不會腐敗變質，但現在，它們與外界相比，只是多了‘保鮮’的能力。”
胖鎮民說完，向幾人笑了笑，不過與蕾克幾人離開前時間并不算長，他的相貌，也并未有什么特別的變化。
“不過沒關系，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那么多平白無故的好事嘛。
至少這里的小麥長勢不錯，我做不了糕點師…繼續當個普通面包師也行！”
胖鎮民一邊說著，雖然言語中并不在意，但臉上的神情，還是帶著些許難以掩飾的失落。
他想了想，又接著提醒道，“不過…有不少人，可能確實對此有些意見，你們不用在意。”
奇跡之城斯威特，天空中，原本因為魔法，而形成的彩色云彩，此時已經消散大半。
遠處的城市中，果城堡，被包圍在中間。
但與蕾克等人來之前相比，卻顯得…帶著些許臟亂，在魔法的作用失效后，殘留的部分清潔能力，并不能清除所有的塵灰。
在城堡表面，已經覆蓋了一層淡淡的灰土。
而在魔法逐漸失效后，城堡沉重的重量，與本身美食材質的不匹配，讓城堡的表面，被壓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這還是因為…最核心的陣法，在城堡中央保護的緣故。
走近城堡，在城堡下，圍著不少人。
有些是衣衫有些凌亂的前圣者，還有些，則是斯威特的居民。
最上首，面對眾人講話的圣者，胸前的數字，浮現出一個“三”的數字，在信仰崩塌之后，還能夠保持理智，沒遭受重大打擊的圣者并不多。
而三號圣者，則是其中的一人。
暴食女巫的城堡中，雖然她本人已經死了，但危險，依然很多。
其中的不少陣法，更是維持整個豐饒平原結界，以及果城堡本身不會垮塌的關鍵。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蕾克幾人回來前…
便需要限制普通人的進入了。
“大家不要吵嚷，豐饒天使是女巫的證據和說法，先前已經告訴過大家了，我們必須等待真正的天使大人回來…”
那三號圣者說著，擺動著手，做出一個下壓的手勢，像是要平息下方斯威特居民的情緒。
但下方的居民，卻顯得并不領情。
他們依然叫嚷著，其中不少人的言語中，都充斥著煩躁之意。
“不可能！豐饒天使大人，怎么可能是吃人的女巫？！別開玩笑了——”
“就是，你的這身衣服，難道不是豐饒天使大人給的嗎？”
“肯定是你們編造的！”
“是啊，豐饒平原的食物，馬上就不能復原了，這一定是上帝的懲罰！你們必須交出罪人，處刑他！”
“是啊，我剛做的點心，吃掉以后，卻不能復原了，這怎么辦啊！？”
“不讓我們進城堡，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嗎？就算沒有，為什么不把那些吃的發給大家？”
在一開始，斯威特城的情況，還沒有這么差，但在所有美食，都逐漸失去魔法的保護后，人們就開始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由于目擊戰斗的圣者，并不在少數，暴食女巫死去的真相無法隱瞞。
再加上…
往常應有盡有的生活，再次面臨著失去的風險。
讓不少居民，都對此頗有微詞。
再加上，這些人中的大多數，都并沒有見過卡倫的天使的外貌，所以，便對圣者們所說的真相，產生了不少的質疑。
“你們的問題，我都明白，但天使大人在走之前，告訴我會回來，你們再等待一定時間…”
三號圣者，還試圖開口解釋。
但隨后，又有一個居民高聲說道：
“我們要見天使大人，如果真的存在一位真正天使的話…”
就在三號圣者有些焦頭爛額之際，眼睛的余光，忽然看到在人群中，幾個向這邊走來的身影。
而看到在前方的那個，看上去只是一個小女孩的卡倫后。
他的眼中，終于流露出一絲狂熱和喜悅。
“謝謝先生，幫助我們…在離開的時候保護這里了。”
卡倫淡淡地說著，她雖然帶著小孩的外表，但金色的瞳孔中，再次涌現出一絲深邃，“接下來，就交給我了。”
“天使大人…這…這是我應該做的。”
那三號圣者，受寵若驚地俯下身體，恭敬地說道。
作為一個優秀廚師的同時，他很早就是一位虔誠的信徒了，所以在知道豐饒天使的真相，并見到了真正的天使卡倫后，他很快就接受了這一切。
雖然他心中，同樣充斥著痛苦，但也是最先同意幫助魄羅幾人的前覺醒圣者。
卡倫走上前，下方的居民們，見此情景，都變得驚疑不定。
但也有人，對此時沒有顯露天使之力的卡倫，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直到…金色的輝光，從卡倫身上迸發而出。
雪白的羽翼，從卡倫的身后張開，卡倫的頭頂，出現一個金色圓環，霎時間，一種來自于天使之力的威壓，彌散開來。
只是剎那間，全場的居民，鴉雀無聲。
從來沒有人，會懷疑天使，因為…這種強大的威壓，是凡人的騙子，絕對無法仿造出來的。
呃，或者說，能產生這種壓迫力的存在。
即使不是天使，也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我就是，你們想見的天使，你們可以叫我卡倫。
往后的很久，我都會留在這里，留在斯威特——所以，你們可以放心。”
卡倫的話，雖然還帶著些許稚嫩的童音感，但在天使的意蘊下，卻顯現出一種神圣的空靈。
“無限的美食，并非是對不勞而獲者的獎賞。
在我離開的這一段時間里，你們看上去…并未回歸曾經本該正常的生活，不勞而獲，從來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不忍看到你們的饑渴——
但這并不意味著，你們再也不用去從事那些…讓你顯現出自我價值的事情。”
魄羅幾人，看向卡倫，也感到有些意外。
在卡倫的眼中，除了金色的光彩，深處，還泛起了些許橙紅色，就像是魔性的一部分，逐漸與他神性的部分相合。
讓她不至于過于憐憫和慈悲，卻也不會淪落惡途。
準確來說，此時的卡倫，變得有些…
更像人類了。
“你去察看螞蟻的動作，就可得智慧。它沒有元帥，沒有官長，沒有君王，尚且在夏天預備食物，在收割時聚斂糧食。
如果你不愿意去奉獻，不愿意勞作，不愿意去創造一些什么，不愿意去幫助他人…
也就沒有資格，享受上帝的恩澤！
我們的世界，現在，正在深淵的邊緣跌落。我不想看到在這時…還有人在因為貪婪，而做出一些煽動、攻擊、破壞的事情。”
一邊說著，卡倫的金色瞳孔深處，泛起一抹橙紅。
這并非是瘋狂畸變的殺意，但卻又帶著一種充斥寒意的威嚴，在這樣的情況下。
無論是圣者，還是普通居民。
他們都感到心臟，像是突然被一種無形的手掌扼住，與天使金色光芒的神圣感相容，他們中的所有人，都顯現出了臣服之意。
那幾個剛剛出言與三號圣者爭論的居民，此時更是渾身戰栗。
生怕遭受天使的“神罰”。
“不過，只要我還在豐饒平原，就不會有人，死于饑荒之中——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卡倫眼中的紅光消隱，再次變成純凈的金色。
她的聲音，重新回歸了安撫人心的輕柔。
一邊，在后方不遠處的魄羅，則抬起爪子，身前，一顆雕刻著復雜符文的魔法晶石，以及一根卡倫的白色羽毛，緩緩飛起。
它們交融在一起，那顆晶石，散發出明亮的光芒。
天使之力，重新給有些失去能量的魔陣充能。
卡倫身后，那座布滿裂痕的果城堡，開始飛速修復，表面的裂痕消失了，有些坍塌的蛋糕天頂，以及先前，魄羅與暴食女巫交戰時，斷裂的痕跡，也逐漸復原…
那座果城堡，表面的塵灰凈去，表面的果和蛋糕，重新變得光彩照人，
配合著卡倫渾身上下的圣光——宛如救世奇景！
“賜福果然…又回來了！”
人群中，一個居民，從懷中取出半塊面包。
面包的切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居民和圣者，都再無疑慮。
“謝天使大人賜福！”
隨著一個圣者帶頭，所有居民和圣者們，都跪下身體，頂禮膜拜。
“心存善意，天堂，是為善者準備的。
雖然在這里，不再有饑餓，但你們也不要忘記它們，不要被口舌之欲所束縛，你們需要去創造、去思考、去干更多對你自己更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
卡倫沉默了一下，恍惚間，她想到那魔鬼死前瘋狂的言語，“而不是真的，在無所事事中，等待末日的到來。”
果城堡，最中心，隱秘房間。
“好了，這樣的話，你只要將天使之力注入其中，就能維持豐饒平原的魔陣。”
魄羅松了一口氣，移開爪子。
最后一枚被雕刻了的晶石，飛上半空，與其他晶石連攜，泛起有規律的魔光。
一旁，卡倫仔細盯著那些起起伏伏的晶石。
半晌，又低下頭，映照著手中的一本魔法書，然后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了，謝謝你，魄羅先生！”
“不客氣，我也不想見到…這樣一個奇跡般的平原，就這樣消失。”
魄羅搖了搖頭，看了卡倫一眼。
暴食女巫在設計魔陣的時候，有著為數不少的，使用天使之力的部分，才讓這整個陣法，能夠擁有這樣的偉力。
現在，也只有卡倫，能用天使之力，繼續控制這個魔陣了。
“不過，等我和蕾克走后，魔法陣之后的維護、其他功能的湊空，你就要自己學習暴食女巫的那些魔法了。”
魄羅看著卡倫手中的魔法筆記，又詢問道，“卡倫女士，您的天使之力…還夠用嗎？”
先前，暴食女巫除了竊取卡倫的力量外，還用信仰之毒，引導豐饒平原平民的信仰，以此來加強自己的天使之力。
但現在，卡倫并未使用這種方法。
而支持這樣的奇跡，顯然要耗費的能量，絕不會少！
“沒關系。”
卡倫搖了搖頭，“我會盡可能地控制魔陣的效率，作用的食物。
讓豐饒平原中的人類，不至于因為饑餓而死，也不會因為過度而出現浪費，沉迷于享樂的程度。”
“你要一直留在這里嗎？”
蕾克也開口問道，“無償地用天使之力，奉獻給越來越多的人？”
“天使，不就該是這樣的嗎？”
卡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隨即，神色又變得有些黯然，“天使之力，可以被畸化為紅舞鞋的力量，而紅舞鞋這近百年積蓄的力量，也同樣可以化為我的天使之力。
所以，我應該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
紅舞鞋、舞疫，它造成的的災難，死去的人類，不計其數——
而這雙舞鞋，最初也出自我的身上，它是被我砍下的腳，同樣也是我的一部分，它的罪業，我不會逃避。
無論是作為天使，還是贖罪…
我都不想，讓豐饒平原，這樣一個與天堂極其相似的地方，就這樣消失掉。”
果城堡的一個房間，兩人當圣者時，住的的那一間房。
“咚咚咚——”
蕾克打開門，門外，是老兵茵維和丹絲，他們還帶著漢賽爾和格萊特。
“謝謝你們，和茵維一起救了我。”
丹絲望著蕾克和魄羅，微微欠身，行了一個優雅標準的宮廷禮儀。
在從狂舞深淵出來后，丹絲最后缺失的一部分神志，也得到了補全，茵維與丹絲身體內，那些異常地畸變能量，也和魄羅的一樣消失了。
幸運的是，身體，也沒有收到什么不可逆的損害。
“不用謝，丹絲小姐，不管是誰，都會想拯救這個世界的…”
蕾克點了點頭，笑著回應著。
隨后，老兵茵維滄桑的臉上，也擠出一個笑容。
緊接著，他就開始說明，自己和丹絲的來意。
“所以，茵維老兄，你是來告別的嗎？”
魄羅和蕾克點了點頭，但對此，他們二人也早有預料。
“是啊，非常抱歉，我原本是想…和你們一起去的，畢竟，你們幫了我的忙。”
茵維的臉上，帶著些許歉意，他再次鞠躬說道，“但在狂舞者消失以后，我體內的那些能量，也沒有了，現在，我的身體機能…
恐怕很難再幫得上更多的忙了。”
魄羅望著老兵臉上的皺紋，在沒有狂舞者能量的加持下，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退伍士兵罷了。
讓他再面對更多超凡的對手，顯然是強人所難了。
更不用說…
蕾克也注意到了，老兵身旁的丹絲，在取回了理智之后，看向老兵的眼里，愛意更加濃郁。
同時，更是夾雜著一絲擔憂。
“沒關系，茵維老兄，你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蕾克笑了笑，開口說道。
而魄羅，也向漢賽爾格萊特兄妹倆，齜著牙，露出一個笑容，說道：
“你們兩個，在斯威特呆著的時候，記得聽茵維先生和丹絲小姐的話，明白了嗎？”
“嗯，我們會的。”
漢賽爾拉著妹妹的手，也堅定地點了點頭。
雖然面容稚嫩，但卻帶著一種難言的成熟。
“呃，魄羅先生，還有…蕾克。”
這時，茵維又撓了撓頭，他捧出了一些看不見的東西，魄羅和蕾克望著他好像空無一物的雙手，好像明白了什么。
“還有這件隱形衣，你們拿好，我大概已經…用不到了——之后的旅途，還請保重！”
他肅然地說道。
蕾克愣了一下，身手鄭重地接了過來，在入手的一剎那，她感到好像捧起了一灘薄紗似的流水，帶著酥軟冰涼的質感。
而在老兵移開雙手的剎那，蕾克，便可以感知到手中，隱形衣的輪廓了。
“謝謝你，茵維先生。”
蕾克明白，這樣一件寶物的重要性，她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我們會好好使用它的！”
胸口，森林之心仍然散發著輕柔、帶著生機的青光。
食物的清香，被林風吹散，豐饒平原，逐漸被林木掩蓋，但前方的旅途，還遠未停止——
童話，還有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