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墻之隔,蕾克和魄羅,盡皆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魄羅,那個磨刀匠為什么突然…自殺了?”
“這是某種魔法嗎?為什么漢斯說這是幸運?”
魄羅聽著漢斯與磨刀匠的交流,腦子也有些混亂。
魄羅隱隱感到有些熟悉,但又難以確認。
至少自己看上去,磨刀匠的行為,確實和自殺無異了,全程都沒有和漢斯接觸一點。
他只是自己拔刀、自己摔倒、刀砍自己,然后…自己撲街的。
“這下好了,省的咱倆動手了。”
魄羅撇了撇嘴,開始向后退去。
畢竟偷看了人家的秘密,這被抓個現行可不太好。
“嗯。”
蕾克也沒有異議。
但就在一人一狼,準備先于漢斯退出屋子時。
“當啷——”
完蛋。
磨刀匠的屋內很凌亂,蕾克的斗篷衣角,帶倒了一個金屬瓶。
清脆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極為清晰。
“是誰在那?”
漢斯一愣,快步走出大廳。
與還在原地的蕾克和魄羅,六目相對。
“漢斯叔叔,真巧啊,哈哈。”
蕾克眨了眨眼,她已經摘掉了兜帽,精致容顏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準備萌混過關。
“晚上好,漢斯先生。”
魄羅將身體藏在黑暗里,只有那雙眼睛,還在閃著幽綠的光。
“呃,是你們啊。”
漢斯的目光,訝然地在少女臉上停留些許,然后松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樣可愛的女孩,是不會有什么壞心思的,心里也生不出絲毫敵意和警惕。
所以,他重新恢復了先前有氣無力的口吻:
“你們也來這里干什么?”
“睡不著,出來溜達一下?”
魄羅順口說道。
“魄羅鬧著要出來玩,我帶他出來!”
蕾克緊隨著接道。
漢斯一愣,看了看蕾克,又望了望蕾克腳邊的魄羅,半晌,還是搖了搖頭,笑了一聲:
“好吧,不過我沒有半夜出來玩的愛好,至于在這里干什么…你們應該也看到了。”
說著,漢斯聳了聳肩,示意了一下磨刀匠尸體所在的大廳,“殺人也好,替天行道也罷,反正——我把那家伙殺掉了。”
看著漢斯這樣坦然,魄羅和蕾克一愣。
“好吧,其實今晚,我們本來也去干掉那家伙的,但沒您來得早…”
蕾克想了想,終于忍不住問道,“漢斯叔叔,為什么那個磨刀匠,忽然就…自己摔了一跤死了?”
畢竟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小的近乎沒有。
“這個啊,和我的‘幸運’有關…”
漢斯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同樣雜亂的胡茬,“對我來說,更像是“不幸”的詛咒——
不過我覺得,你們實在想聽的話…還是先回酒館比較好。”
“好吧。”
聽了這句話,蕾克也只能點了點頭。
幾人再次從窗戶的位置,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
至于磨刀匠的尸體?
或許等到臭了才會被發現吧?
畢竟這樣的人,不論在哪里,都不會有人在乎他的生命。
而漢斯的手段,甚至連尸體,都不需要處理。
酒館,房間內。
油燈點燃,閃著昏暗的光。
漢斯拿著酒瓶深深地飲了一口,眼中神色不定,像是在思考從何處開口。
另一邊,蕾克期待地支著臉。
她懷中抱著的魄羅,卻也陷入了深思。
幸運兒…漢斯…還有磨刀匠?
“要先聽我講個童話嗎?”
魄羅忽然搶先開口道。
“童話?”
蕾克知道魄羅的能力,知道魄羅可能確實有什么猜測或線索,于是便高興地點了點頭,“好啊,魄羅!”
于是,在漢斯和蕾克的注視下,魄羅略微回憶了一下,便開口講道:
“這個故事叫做…幸運兒漢斯。”
幸運兒漢斯的故事,也是魄羅在前世所看過的童話之一。
至于其內容,便是寫了一個叫做漢斯的青年,為一個雇主干了七年的活,獲得了一塊腦袋一樣大的金子作為報酬。
但這金子…卻在路途中,經過數次的交換。
用金子換馬、馬換牛、牛換豬、豬換鵝、鵝換磨刀石——
最后,那塊石頭,掉入了井中。
漢斯只能一無所有地回到了窮困的家。
但即便如此,漢斯依然哼著歌,他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人!
“漢斯的石頭,不小心掉進了井里,但他卻因此感到高興。
因為,他覺得自己擺脫了累贅。最終,他輕松愉快地繼續趕路,回到了母親的家。”
魄羅講完最后一個字,咂了咂嘴,說道,
“聽起來…倒是個樂觀的人,不是嗎?”
蕾克點了點頭,“這個故事,是講只有樂觀的人,才是最幸運的嗎?”
“也許吧…”
魄羅隨意地答道,將目光移到漢斯身上。
卻見漢斯瞪大眼睛,其內滿是駭然之色!
“我還沒說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隨后,漢斯便平靜下來,想了想,就和魄羅先前對漢斯能力的判斷一樣。
在這個世界上,莫名其妙的東西,大多都是與魔法有關的。
眼前這只狼會說話,會魔法,也不是什么怪事。
“嗯…應該是你有什么魔法吧?”
漢斯猜測道。
“所以,你真的是…幸運兒漢斯?”
雖然早就有了預感,但魄羅也依然有些驚訝。
“是啊,你講的故事,與我的很像,但…世界上,可不會有人失去一切,還滿面笑容的。”
說著,漢斯嘆了一口氣,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覺得我的幸運,是通過‘樂觀’得到的嗎?
我在思諾王國,為一個公爵,干了七年的活。吃的,是最硬的面包,睡的,是單薄的草堆,干的…也是最重的工作。
他本來沒想給我發工錢,或許我會毫無報酬地在那里勞作至死。
但有一天,公爵喝醉了。
我把握住了那個機會,他真的給我了一塊金子。
和你的童話一樣,那金子,和我的頭一樣大。”
“后來呢…”
看著漢斯有些沉默,蕾克禁不住追問道。
但一想到漢斯家門口那兩座孤墳,她就反應過來,有些結果,大抵是不言而喻了。
“后來啊,就像我遇到的那個磨刀匠一樣,我沒有守住那塊金子——它被掠奪,越來越少,即使我選擇了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
漢斯說著,將酒瓶中最后一點酒咽下,“整體而言,和魄羅先生概括的差不多,但那些交換,可不是我‘自愿’的。
最終,我兩手空空,回到了家里,打工七年…什么也沒有。
我的父母,疾病折磨了他們很多年。
而在…嗯,前天,他們死了。
如果我能把金子帶回來,或許,他們就不會再遭受那么多年的折磨了。”
漢斯搖了搖頭,
“什么是幸運?如果我真的能帶著金子,改善我的家,那才是幸運!
現在我一無所有了,我才明白…我一直背負著詛咒。
我能讓那些掠奪者,變得和我一樣一無所有,但我自己,卻永遠不配擁有任何東西!
哈,真幸運啊!”
說著,漢斯將已經空了的酒瓶放在桌上,搖晃著出門,走回自己的房間,
“早點睡,明天還要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