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213章 賜死白袍

  京城。

  皇宮。

  中覺殿。

  監國皇子曹煥和內閣官員,最近幾月來,基本上吃喝都在這里,從來沒有離開過半步。

  西部戰事事關重大,一旦出現差池。

  大盛朝面臨的…

  就有可能是三面夾擊,分崩離析!

  從涼州請白袍,到如今也過去有數月之久。

  上一次得到嘉州的消息,是白袍率全軍渡河,前往云端府馳援,然后被迫出城大決戰。

  過程中,敵我雙方有幾次過招,但是沒有分出勝負。

  緊接著,就是十七萬大軍,和三十五萬大軍的正面對拼。

  他們連續數日沒有休息,無時無刻都在這里等候著消息。

  “報——”

  “嘉州急報——”

  終于,等候已久的聲音響起。

  “怎么樣?!”

  曹煥猛地從座位上起身:“結果如何?”

  所有人都投來緊張且期待的目光。

  “殿下!”

  將士雙手呈上戰報:“陳督師在云端府外和西齊大軍展開正面對戰,殺了幾陣,雙方互有損失,如今偃旗息鼓,我軍重新退回到云端府堅守不出。”

  “互有損失?”

  包括曹煥在內,明青鋒等人一一看過戰報。

  于是氣氛變得更加沉重。

  “陳三石,也沒贏?!”

  這還是頭回。

  即便是白袍出馬,也沒有立刻馬到成功。

  “不敗,就了不得了。”

  曹芝開口道:“十七萬對三十五萬,在平原打正面,對方又有‘兵仙’和武圣之上的武者,在這種情況下都能不敗,換成其他人,誰能做到?”

  兵部尚書明青鋒,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可眼下的問題是。

  接下來怎么辦?

  “再這樣拖下去,糧草可撐不住太久了。”

  戶部尚書拿著一堆冊子,說道:“最近三年,西部本地許多州府都糧食歉收,絕大部分的糧草都是從其它地方運輸過去的,路途遙遠,崎嶇難行,往往十石糧草,抵達前線之后,最多只剩下一石,糧草損耗達到九成之多!”

  “不然…請和吧?”

  吏部尚書尹鳴春小心翼翼地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把邙山以西讓給他們?”

  “荒唐!”

  聞言,監國皇子曹煥驟然發怒:“我大盛朝豈有割地賠土之先例?!”

  “殿下息怒!”

  戶部尚書連忙說道:“老臣也只是從國庫方面考慮,如果陳三石不能在限定時間內取勝的話,必定會糧草斷絕!

  “糧草斷絕之后。

  “僅剩的十五萬大軍也會崩潰…

  “到時候再想談和,恐怕都沒那么容易了。”

  “殿下。”

  兵部尚書明青鋒開口道:“臣以為,事關重大,最好還是向陛下稟明情況,是繼續打下去,還是和談割地,也只有陛下能夠圣斷。”

  “明大人。”

  曹煥扶著額頭:“你陪本王,去一趟萬壽宮吧。”

  他二人在侍衛的護送下,一路來到萬壽宮,但是卻被攔在門外。

  “黃公公?”

  明青鋒不解道:“我等有重要情況和陛下商議,還請公公通報一聲。”

  “陛下正在面見貴客。”

  太監的手臂好似鋼鐵橫在門前:“殿下和明大人,先在此等候吧。”

  萬壽宮。

  后院湖邊,涼亭之內。

  “多謝道友款待。”

  一名中年修士心不在焉品著茶水,終于找到機會開口道:“不知道友何時能給我一個交代?”

  “嗯。”

  隆慶皇帝放下茶盞,不急不慢地說道:“你確定,不是碰巧同名同姓,而是同一個人?”

  “我可以確定。”

  李鶴篤定地說道:“兩人都是武修,而且道友手下這個領兵的陳三石,又剛好是鎮守使孫象宗的親傳弟子,還能有錯不成?

  “道友,不,在下稱你一聲皇帝陛下。

  “陛下的臣子,在大澤坊市連殺我執事堂數名執法執事,其中還包括我李家一名上品靈根的小輩!

  “你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李鶴道友,不妨說說。”

  隆慶皇帝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潭水般的平靜:“想要什么樣的交代?”

  “很簡單。”

  李鶴沉聲道:“陛下只需要把人交給我,讓我帶回大澤坊市當眾處刑,以此來震懾各路劫修,維護我李家的威嚴。”

  隆慶皇帝淡淡道:“李鶴道友莫非不知道,前方大戰,朕不久前才調陳三石前往掛帥統兵?”

  “那又如何?!”

  李鶴強調道:“他殺的小輩,對外宣稱天資平庸,但實際是上品異種靈根,我李家百年,只有這么一位,難不成還能就這么此放過他?”

  “朕的臣子,生死輪不到外人定奪。這件事情朕暫且記下,等到戰事結束之后再做打算。”

  隆慶皇帝的語調沒有波瀾,但聲音當中開始透出陣陣龍威:“李鶴道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自行回去吧。”

  “你的意思是,就這么算了?”

  李鶴霍然起身,慍怒道:“道友不肯交人,那在下只好自己去取了!”

  他正要御空而去,面前忽然出現一道劍鋒,龍淵劍不知何時悄然出鞘,就懸浮在身前三寸之地,直逼面門,鋒芒畢露。

  “曹楷!”

  李鶴雷霆大怒:“你要干什么?!”

  一襲道袍的隆慶皇帝沒有理睬,在蕭瑟秋風中飄然離去,很快消失在視野當中。

  湖邊。

  只剩下西廠修煉香火神道的太監們。

  “李仙師。”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上前,解釋道:“嘉州大戰,關乎到邙山祖脈,容不得半分閃失,這也是上宗升云宗的意思,有什么事情,不妨等到大戰結束之后再說。”

  “怎么?”

  李鶴瞇起眼睛:“你們大盛朝上上下下這么多人,打個仗只能指望陳三石一個人?你這天殘之人,再不滾開,休怪我不客氣!”

  “李仙師。”

  面對辱罵,黃鴻也不惱怒,只是微微躬身,用客客氣氣的語氣提醒道:“這里不是大澤坊市,陛下以禮相待,已經給足了李家面子,若是李仙師再不依不饒,就不要怪我等不留情面。至于陳三石之事,戰事不論輸贏,結束之后,陛下自會處理。”

  “好啊,一個凡俗皇帝,竟然如此張狂!”

  李鶴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封印限制,他李家抬手就能覆滅這里的皇室!

  但眼下。

  他看著始終懸浮在身前龍淵劍,也只能選擇暫時忍氣吞聲。

  “那我就等!”

  “等到戰事結束,看你們的老皇帝,還能有什么話可說!”

  萬壽宮內。

  隆慶皇帝邁步跨入大殿。

  老臣嚴良,就坐在板凳上。

  “都聽到了?”

  隆慶皇帝拂袖,在龍椅之上坐下,眼角微微跳動,陣陣龍威怒意隱而不發。

  “陳三石,確實是欺君之罪。”

  嚴良蒼老嘶啞的聲音響起:“他應該早就通過孫象宗,找到進入修仙界的方法,如今也拿到‘景神果’,再加上《龍經》在手,只怕距離真力境界也不遙遠了,一旦達到真力境界,按照他的武道造詣,普天之下除去陛下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制衡。”

  “朕真心對三石,三石何故欺朕?”

  隆慶皇帝閉上眼睛,極力克制著語氣:“朕對外,要維護江山社稷,應付那些‘仙人’,對內,還要提防臣子欺上瞞下!”

  “陛下息怒。”

  嚴良勸說道:“陛下乃是圣人之軀,萬壽帝君,肩上擔負著我大盛朝一京三十六州之地,如果不是陛下,這座天下早就垮了,陛下感覺到沉重也是在所難免。”

  “行了,你和朕之間,就不用說這些恭維的話了。”

  隆慶皇帝問道:“陳三石欺君,你覺得該如何處置比較妥當?”

  “大敵當前,如果這個時候對統帥下手,恐怕會對前方的士氣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再加上眼前戰況焦灼,這件事情還是暫且按下不提比較好。”

  嚴良思忖之后,說道:“為今之計,還是讓陳三石繼續在前線統兵,如果能夠收復邙山,就把他召到京城面圣。如果兵敗,正好拿他問責。”

  “前方戰況如何?”隆慶皇帝問道。

  “今日一早傳來消息。”

  嚴良回答道:“西齊請來的‘兵仙’韓湘和陳三石旗鼓相當,云端府外的決戰雙方不勝不敗,還在僵持當中。”

  “旗鼓相當?”

  隆慶皇帝的瞳孔幽深:“既不勝也不敗,偏偏是旗鼓相當?”

  “陛下的意思…”

  嚴良恭恭敬敬地說道:“懷疑陳三石是故意不決出勝負,以此拖延時間,等待洞開所有景神,突破到武圣之上?

  “老臣也覺得古怪。

  “照理來說,雙方兵馬在平原之上大戰一場,怎么可能會都無大礙呢?

  “當然,也有可能確實是兩人‘棋逢敵手’,難分勝負。

  “想要分辨出是哪種情況。

  “臣以為,可以頒布一道軍令狀給他,讓他盡快決出勝負,看他如何去做。”

  “嗯。”

  隆慶皇帝默許之后,又說道:“倘若真無法得勝,你就安排人和西齊背后的‘落葉谷’聯系,朕不會受制于任何一個宗門,升云宗也不例外。”

  “臣,領旨。”

  云端府。

  荒山之間。

  陳三石舞動著龍膽亮銀槍,火行呼吸法吸納靈氣,《龍經》加持之下,體內諸神在洗練當中一步步蘇醒,直到他的皮膚表面,忽然間閃過靈光。

  景神,皮膚神!

  通眾仲,字道連,長一寸一分,黃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37/100

  自從退到云端府后,又過去月余,他日日夜夜都在操練,只希望能夠再快一些突破到真力境界。

  敵我雙方。

  后續還可能會增補武圣之上的戰斗力。

  只有提升自身的實力,才能夠得到更大的勝算。

  荒原一戰。

  陳三石其實也暴露過儲物袋和符箓,再加上大澤坊也可能把通緝令拿到東勝神洲來,不排除朝廷知道自己去過修仙界的可能性。

  但有些事情。

  本來就是瞞不住的。

  因為他不會停止修煉。

  有朝一日。

  他突破到真力境界,甚至更高,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天材地寶來自何處?

  難不成全都是撿來的?

  總會有解釋不通的時候。

  而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既然瞞不住,就不必再瞞。

  這一切傳承。

  本來就是師父留下來的,又不是自己偷來的,之前隱忍,是因為實力不夠,但真力境界后,就算是擁有自保的實力,何不坦蕩一些。

  “轟——”

  也就在陳三石收槍之后。

  旁邊的樹林傳來巨響,然后樹木接連倒塌一大片。

  隨后汪直便跳了出來,神色有些興奮:“老子也算是個武圣了,咋樣,你還要多久能練到武圣之上。”

  “不確定。”

  陳三石訴說感受:“凡胎肉體受到駁雜之氣侵蝕太久,想要重新激活人體內秘藏,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可操之過急。”

  “是么?”

  汪直困惑道:“我可是聽說,鎮南王曹嶸,幾個月前就通過《龍經》進入真力境界了。”

  “這么快?”

  陳三石的心思全在戰場上,沒有留意南方情況。

  “可不是嗎。”

  汪直撓著頭說道:“老四莫不是瘋了,真把師父留下來的《龍經》給朝廷了?不過當時那種情況,要是不給的話,朝廷也不會讓我們留下來守孝。

  “說起來。

  “一年的時間早就過去。

  “這一仗打完之后,也不知道咱們該怎么辦。

  “還有老四尚且留在京城,我們要是不按照旨意照做的話,他會不會有麻煩。”

  “啾——”

  兩人言談間。

  青鳥來到上空鳴叫。

  “軍營應該有急事。”

  陳三石回到軍營。

  中軍大帳內。

  一名太監在此等候多時。

  “北涼督師陳三石聽令,后方糧草吃緊,敵情環伺,務必在入冬之前,與西齊決勝,收復兩州之地。”

  “入冬之前?”

  陳三石問道:“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陳大人。”

  太監把軍令放在他的手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在前方打仗辛苦不假,可朝廷為籌措軍需,也是愁破腦袋啊,靖王殿下自從開戰以來,頭發都愁白了大半,內閣的大人們更是日夜不離開朝廷半步,大家壓力都很大,陳大人要理解啊。”

  陳三石開戰之前,就知道糧草壓力巨大。

  他也清楚,再這樣拖下去,早晚會支撐不住。

  可糧草問題。

  不光是他們有。

  西齊軍也要。

  而且好不到哪去。

  眼下最好的辦法,仍舊是拖延下去,靜觀其表明。

  先立己與不敗之地,而后待彼之敗。

  這種情況下哪一方著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朝廷就算壓力再大,也不能按照他們的策略來。

  “軍令我已經帶到。”

  太監操著尖細的聲調說道:“朝廷是信任陳大人的能力,才把陳大人從千里迢迢之外調到西部來掛帥,希望大人不要讓朝廷失望啊。”

  “在下知道。”

  陳三石只是接下軍令,也沒有和對方爭論。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如同當初的狼居胥山。

  行軍打仗,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判斷,且不能輕易受到外來因素的影響和干擾。

  打發走太監之后。

  陳三石來到城墻之上,俯瞰著數十里之外的敵軍陣營,發問道:“最近幾日,西齊都有什么動作么?”

  “暫時沒有。”

  童曉初說道:“根據斥候傳來的情報,他們就在軍營中按兵不動,但越是不動,在下就越是覺得那韓湘有著更大的圖謀,心里慌得厲害。”

  陳三石抬手。

  不需要說話,一直跟在身邊的夏琮就立即把輿圖在面前鋪設開來。

  敵我雙方交手。

  無非是設身處地的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

  如果他是韓湘,該如何行動,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泗州府。”

  陳三石的手指落在一座堅固的城池上方:“這里,是什么人在守?”

  “守將倪時魁,三代都是朝中老臣,他自己是通脈大成,府里只有四千兵馬,用來維護糧道安全,也是咱們最大的中轉糧倉。”

  童曉初說著說著,意識到不對勁:“督師,你的意思是倪時魁有可能反叛?”

  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相信的,可有離石府和馬臻的先例,也不得不謹慎對待。

  “王竣。”

  陳三石吩咐道:“你派一名煉氣中期的修士過去查看,如果發現異常直接斬首。”

  “好。”

  王竣頷首:“其它地方呢,還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反叛?據我所知,嘉州境內零散的衛所可不少,他們兵力不多,但要是亂起來,搞不好也會有大麻煩。”

  “肯定會有。”

  陳三石緩緩道:“但數量太多,不可能一一盤查,只能等到哪里起火,再想辦法救火,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撤了。”

  “撤?”

  滕樂怔住:“陳督師,你的意思是放棄云端府,退到洛水以東?如此以來的話,他們豈不是可以繞路過河,進入到嘉州腹地。”

  “我理解督師的意思。”

  童曉初接過話說道:“我們大軍繼續留在云端府的話,后方空虛容易發生亂象,只有退回去以后,才能走鎮住亂臣賊子。”

  “可…”

  滕樂躊躇地說道:“今日宮里才來人,命令我們盡快決戰,要是撤到后方,豈不是等于對抗命?”

  “我是統帥,所有的軍令都是我頒布的,與你們無關。”

  陳三石雙手扶在城墻的邊緣上,凝視著遠方的景象:“照做就是。”

  “這…”

  童曉初等人不敢抗命,但更擔心后方發生亂象導致崩潰,也只能依命行事。

  陳三石幾乎已經能看到,不久之后嘉州境內的各種叛亂場景。

  兩國交戰,諜探先行,其實才是常態。

  對于異族情況會好些。

  但東慶、大盛、南徐、西齊之間,一旦開戰,就會有大量的墻頭草,望風而動。

  誰贏,他們幫誰。

  尤其是是世家大族和宗門。

  而在部分地區,世家大族和宗門的掌控力,是巨大的,有時候甚至能夠超過朝廷。

  況且“仙師”們給出的誘惑,往往是普通朝廷所不能及的,就會讓更多的人上鉤。

  陳三石可以肯定,要是把這些人和西齊來往的書信堆積起來,會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夷陵之敗前,世家大族對大盛忠心耿耿。

  夷陵之敗后,各地開始觀望。

  一潰千里之后,有人開始暗中聯絡。

  荒原之戰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動搖。

  再敗下去,只會徹底亂成一鍋粥。

  所以,就算是撤退,也絕對不能再損兵折將了。

  當然。

  大盛朝這邊,也一直都在派人去暗中籠絡西齊軍中的武將,只是由于西齊“一路順風”,回應的寥寥無幾,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叛徒。

  向來不是稀罕物。

  “督師,最近有兩個人回信了。”

  童曉初說道:“無非是索要爵位、金銀,還問他們的子女如果有靈根,能不能得到修行長生的機會,我會繼續跟他們保持通信。”

  西齊大軍。

  中軍大帳。

  “仙師。”

  鐘無心火急火燎地走入賬內:“出事了,倪時魁藏在家里的密信,被盛朝的一名修士發現,他還沒來得及破壞糧道就死了。”

  “那就…”

  韓湘交替黑白二棋,接連落下數子:“漫天開花吧。”

  云端府內。

  “督師,不好了!”

  “追溪府七絕門舉兵謀反!”

  “文山府守將襲擊糧道!”

  “淨潭府正在朝著我們的方向殺來!”

  僅僅半個月后。

  一樁樁一件件的叛亂消息,就接連不斷地傳遞到云端府內。

  “楚仕雄,你領兵五千,去平叛追溪府。”

  “汪直,你領兵八千,去文山府,務必在十日之內恢復糧道的正常運轉。”

  “王竣,你直接去淨潭府斬首叛將!”

  陳三石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補救。

  這些地方,都是不痛不癢,而且叛亂的力量不強,往往只需要擒賊先擒王就能夠平復。

  但是。

  叛亂倒戈也是一種大勢。

  不能任由繼續發展下去了。

  陳三石下定決心:“魏玄,宋桂芝,你二人留下來,率領兩萬督標軍在云端府內墊后,其余人,全軍撤退,放棄嘉州西部的六府之地,退守官渡地區的耕陽府。”

  “放棄這么多?!”

  聽聞此言。

  童曉初驚得汗毛倒豎:“這、這跟朝廷如何交代?”

  “還退?!”

  曲元象直接把懷中的酒壇子砸個粉碎:“姓陳的,你們皇帝把你調過來,是讓你幫我們打到邙山,不是讓你撤退的!

  “你要是不行,就讓我來掛帥!

  “你自己撤退吧!”

  “砰——”

  汪直拍案而起:“姓曲的,你特娘想死就直說!”

  “說的好!”

  楚仕雄等人紛紛附和。

  相比于整日鼻孔朝天的仙師,即便他們來自于京城,也自然更愿意站在督師這一邊:“我們督師大人來之前,你就在了,還不是一潰千里?!”

  “要不是我們洪澤營趕過來,你們早就死絕,全軍覆沒了!”

  “曲元象。”

  魏玄瞇起眼睛:“行軍打仗要聽命行事,你屢次三番出言頂撞大帥,如果不是仗著修士的身份,都夠砍你八次腦袋了。”

  “放屁!現在是你們的抗命!”

  曲元象辯駁道:“你們朝廷的軍令上面,寫得清清楚楚,盡快分出勝,結果你們要往后撤?跟你們說沒用,我去找你們的皇帝!”

  語畢。

  他直接御劍離去。

  全軍開始按照陳三石的命令,有序撤退。

  西齊大軍。

  “仙師!”

  宮郁騎著快馬來到中軍大帳,翻身下馬大聲道:“如你所料,陳三石率領大軍撤退到洛水以東了!我們接下來如何?”

  “敵退我進。”

  韓湘不疾不徐地從棋盤上拿掉許多代表大盛的黑色棋子:“傳我軍令,全軍繞路過河,防止敵軍半渡而擊之,然后直入嘉州境內腹地!”

  “沒問題,可是…”

  鐘無心鄭重地說道:“仙師,我們后方糧草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盛人撤退之后必定要堅壁清野,我們繼續深入的話,糧草消耗會不斷增加,持久戰我們不占什么便宜。”

  “壓力再大,也要撐住,不需要殲滅敵軍,只要能把他們逼出官渡,盛朝在西部地區就再也無力回天,邙山祖脈,我們就算是站穩了,至于糧草…”

  韓湘早有準備,拿出一本寫著密密麻麻數據的冊子,悠悠道:“西齊三十二州之地,每一州一府有多少百姓,多少耕地,多少糧食,我已盡數核算清楚。朝廷糧倉里糧食不夠的話,就去百姓手里征收,如果還是不夠,就去征世家大族。”

  “強征?”

  鐘無心擔憂地說道:“最近幾年,我大齊的光景也不是很好…此次四十萬大軍出征,再加上將近百萬的民夫后勤,基本上到達征糧的極限,要是再繼續征收的話,豈不是容易造成后方叛亂?”

  “放心征糧就是。”

  韓湘胸有成竹地說道:“每個地方,征收糧食的極限是多少,我寫的清清楚楚,那些百姓只要不餓死,就不會出亂子的。”

  鐘無心翻看著冊子上的數字,只感到不寒而栗。

  他們大齊請來的這位“兵仙”,竟然是算計到這種程度,里面寫得清清楚楚,一個成年人,每日最低多少糧食能夠維持不餓死!

  他們只需要按照這個數目去征收,短時間內就不會發生叛亂,等到那些人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戰事也已經平息。

  “我這就把信送回大齊。”

  鐘無心領命離去。

  在他走后不久,一名修士拿著密信走入:“韓師兄,盛國朝廷來信,想要和我落葉谷談判。”

  “哦?”

  韓湘接過信封。

  兩軍的形勢再度發生變化。

  大盛全軍退守官渡。

  西齊過河之后。

  就在官渡一帶安營扎寨。

  數十萬大軍的部署安排,極其耗費時日。

  一來一回,不知不覺間,就又是將近兩個月過去。

  陳三石也再度來到小瓶頸。

  在晝夜不分的修煉之下,他的雙目之中靈光流轉,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輝。

  上部八景神之四。

  目神,名靈監生,字道童,長三寸五分,青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48/100

  京城。

  中覺殿。

  “報——”

  “陳三石后退八百里!”

  “你說什么?!”

  晉王曹煥親自沖上去奪過戰報:“兵部不是才下過軍令,讓他務必在云端府決出勝負,想盡一切辦法收復邙山嗎?他怎么不進反退?!”

  “大事不好啊。”

  嚴茂興指著沙盤:“官渡之后,再退就要放棄整個嘉州,嘉州丟掉之后,我大盛朝就會丟掉整個西部!”

  “不能再退下去了!”

  “陳三石怎么搞的?!”

  “你們且不要慌亂。”

  兵部尚書明青鋒趴在輿圖前,冷靜地說道:“官渡一帶的城池互為掎角之勢,而且極為堅固,退到這里之后,防守的壓力就會驟減許多倍,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繼續后退,只不過想要反攻…就難如登天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

  戶部尚書跺著腳說道:“陳大人來這么一出,不是擺明要打持久戰,多少糧草能供應他們?!”

  同一時刻。

  萬壽宮。

  黃鴻拿著戰報,向皇帝匯報完畢。

  幔帳之后。

  沉寂許久。

  最后還是內閣首輔嚴良打破沉默:“那就再傳軍令!”

  官渡。

  “督師!”

  “京城軍令!”

  盤膝而坐的陳三石沒有去接,問道:“京城方面,催促我出兵?”

  “正是!”

  夏琮如實說道:“糧草消耗太大,兵部下令,讓我們十日內出城尋找突破口,否則的話就要問責督師。”

  “告訴京城,戰機未到。”

  陳三石說道。

  眨眼之間。

  又是一月過去,來到寒冬臘月,整個中原絕大部分地區,都開始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

  嘉州境內,也陷入到一片平靜當中。

  中覺殿。

  “報——”

  “嘉州還在僵持!”

  “最近兩個月,敵我雙方只有小股游騎兵遭遇,除去小打小鬧幾場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進展。”

  “這可如何是好?”

  明青鋒雙手負后,在殿內焦灼地來回踱步,他看向身側的緋袍官員:“田大人,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最多,五個月!”

  戶部尚書田光說道:“如今,東、南兩邊的大軍,也都需要糧草,牽一發而動全身!五個月后,就不可能再有多余的糧草調往西部,到時候…

  “陳大人就不得不徹底撤出嘉州。

  “西部六州,就等于徹底丟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明青鋒指著負責書寫軍令的下屬官吏說道:“再催,再催!”

  萬壽宮。

  一身酒氣的曲元象拎著酒葫蘆,遭到阻攔不得入內。

  他氣沖沖地朝著里面喊道:“皇帝,我聽說你們糧草要耗盡了?!你知不知道,邙山丟失之后會有什么后果?

  “等到時機成熟,祖脈復蘇之后。

  “天地封印就會從內部瓦解!

  “到時候,占據祖脈的‘落葉谷’就能夠建立傳送陣法,來到東勝神洲。

  “西齊幫助落葉谷拿下祖脈,到時候靈寂洞就會幫著他們,滅掉你們,幫助那個西齊一統天下。

  “你們大盛朝,要亡國了!

  “還有你的筑基丹,也別想要了!廢物,全都是廢物!”

  相比起外面的嘈雜,殿內一片靜謐。

  隆慶皇帝并不在此。

  一張圓桌。

  老態龍鐘的內閣首輔嚴良和一名修士相對而坐。

  落葉谷修士朱圭開口道:“你們的皇帝,不親自出來跟我談么,是不是有些太沒誠意了?”

  “陛下在閉關療養。”

  嚴良示意太監黃鴻給修士倒茶,蒼老的聲音悠然響起:“陛下指派老夫為使者,和貴宗談判。”

  “你”

  朱圭半信半疑地說道:“說話算數?”

  “自然算數。”

  嚴良抬起衣袖:“談判地點選擇陛下居住的萬壽宮內,任何談判結果就等于是陛下親自同意的,絕對不會出現反悔。”

  朱圭猜到對方的心思,旋即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老頭,你也挺可憐,一把年紀的凡俗之人,還要出來給你們的皇帝背黑鍋,我聽說你們以前有個什么‘云州十日’,應該也是你出面和蠻族以及古魔族談的吧?

  “嘖嘖。

  “將來要是有什么意外,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老夫是陛下的臣子,為人臣子,本該為君主分憂。”

  嚴良更換話題:“仙師與老夫,還是聊聊正事吧,貴宗只要拿一顆筑基丹出來,我大盛朝就主動撤軍,拱手讓出包括邙山在內的西部三州。”

  “你們早該如此。”

  朱圭冷冷道:“現在知道自己要打不過才想著談判,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就算我們不答應,你們最多幾個月后糧草耗盡,也是要撤出嘉州的,何必還要白白浪費一顆筑基丹?即便是我們落葉谷,筑基丹的數量也是有限的。”

  “朱仙師此言差矣。”

  嚴良微微搖頭:“西部敗局已定不假,但是…如果我們和南徐合作呢?”

  聞言。

  朱圭神色一凜。

  嚴良繼續說道:“仙師要知道,如今不光是貴宗落葉谷渴望祖脈,南徐身后的‘靈寂洞’也盯著這塊肥肉呢,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大盛朝還可以把南徐放進來合兵一處。

  “大盛朝誠然會損失重大,但到時候,局面也會更加混亂。

  “貴宗穩穩占據靈脈的難度,恐怕會不減反增吧?”

  朱圭沉默。

  顯然,這是事實。

  “所以說…”

  嚴良蒼老的聲音抓住對方的命脈:“所以說,是用一顆筑基丹來換取穩居祖脈,還是非要咄咄逼人導致兩敗俱傷,好處最后全歸靈寂洞所有,貴宗應該懂得如何權衡吧?”

  “夠狠辣!”

  朱圭思忖片刻后,拿出萬里傳音符,把原話全部轉述給全權負責此次事宜的韓湘,不久之后,他答應道:

  “韓師兄說,沒問題。

  “用一顆筑基丹換取祖脈,這筆生意我們做了。

  “不過…

  “還有個條件。”

  “還有什么條件?”

  嚴良沉聲道:“仙師請講。”

  “我要十五萬人的命。”

  朱圭語出驚人。

  聽到這句話后,年老體衰的嚴良身子一僵,本就拿不穩茶盞直接砸在地上,“咔嚓”一聲在地板上四分五裂,他追問道:“哪十五萬?”

  “自然是你們官渡的十五萬大軍。”

  朱圭漠然道:“正如嚴大人所說,你們萬一跟南徐背后的靈寂洞合作,又是一樁麻煩,所以韓師兄說,只好讓你們徹底失去跟南徐合作的資格。

  “十五萬人,換一顆筑基丹,其實倒也是劃算。

  “畢竟你們的老皇帝天賦不錯,將來說不定結成金丹了呢?到時候也算是一方大能。

  “再說了。

  “這種事情,你們也不是沒有干過。

  “云州十日上百萬人都殺了,也不差這十五萬人。”

  “這是我大盛朝的軍隊!”

  嚴良的情緒終于有了波動,他猛然起身,結果因為過度衰老險些仰面倒地,幸虧太監黃鴻及時上前扶住,深呼吸半晌后才得以重新氣喘吁吁地開口說話:“而、而且那是十五萬軍隊,不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豈是說殺就能殺的?處理不當,萬一把他們逼反,豈不是更麻煩?”

  “簡單,韓師兄已經替你們想出絕佳的妙計了。”

  朱圭要來一張輿圖:

  “吳郡、斗南、廣元這三座府城,位于官渡之后,只需要把它們占住,就能徹底扼殺官渡十五萬大軍的退路。不久之后糧草耗盡,十五萬大軍無路可退,自然會全軍覆沒。”

  “這三座府城,是大盛中原腹地,沒有外來敵軍,誰去占領?”

  嚴良咳嗽著說道:“難不成,我們還能派自己人打自己人?”

  “這個也簡單。”

  朱圭說道:“到時候我們會派過去一些同門師兄弟,假裝成你們的人造反投奔西齊,不就天衣無縫了么?也不會損傷你們朝廷的名譽。

  “言盡于此。

  “如果你們不答應的話,那就打到底吧。

  “繼續打下去是什么結果,你們也應該清楚。

  “要不要答應,快點做決定吧。”

  嚴良斷斷續續地喘著氣。

  他把目光投向萬壽宮的深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咚——”

  直到一道清脆的編鐘聲響起。

  這一聲鐘響。

  決定了前線十五萬將士,包括那位白袍的命運!

  賜死白袍!

  連同十五萬將士!

  嚴良閉上眼睛:

  “好!”

夢想島中文    從箭術開始修行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